卷十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讳亨,玄宗第三子,母曰元献皇后杨氏。景云二 年乙亥生。初名嗣升,二岁封陕王,五岁拜安西大都护、河西四镇诸蕃落大使。上 仁爱英悟,得之天然;及长,聪敏强记,属辞典丽,耳目之所听览,不复遗忘。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名亨,玄宗的第三个儿子,母亲名杨氏,乃元献皇后。景云二年(711)九月三日生。初名嗣升,两岁封为陕王,五岁被任命为安西大都护、河西四镇各蕃邦部落大使。皇上仁爱英俊聪颖,得之于自然;等到年长,聪明而记忆力强,写文作诗,典雅华丽,耳目所见所闻,不会再遗忘。

  开元十五年正月,封忠王,改名浚。五月,领朔方大使、单于大都护。十八年, 奚、契丹犯塞,以上为河北道元帅,信安王祎为副,帅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裴 伷先等八总管兵以讨之。仍命百僚设次于光顺门,与上相见。左丞相张说退谓学士 孙逖、韦述曰:“尝见太宗写真图,忠王英姿颖发,仪表非常,雅类圣祖,此社稷 之福也。”二十年,诸将大破奚、契丹,以上遥统之功,加司徒。二十三年,改名 玙。二十五年,皇太子瑛得罪。二十六年六月庚子,立上为皇太子,改名绍。后有 言事者云:绍与宋太子名同,改今名。初,太子瑛得罪,上召李林甫议立储贰,时 寿王瑁母武惠妃方承恩宠,林甫希旨,以瑁对。及立上为太子,林甫惧不利己,乃 起韦坚、柳勣之狱,上几危者数四。后又杨国忠依倚妃家,恣为亵秽,惧上英武, 潜谋不利,为患久之。
  开元十五年(727)正月,封为忠王,改名为浚。五月,兼任朔方大使、单于大都护。十八年,奚、契丹侵犯边界,以皇上为河北道元帅,信安王..为副,率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裴亻由先等八总管讨伐他们。又命百官依次排列在光顺门,与皇上相见。左丞相张说在谒见以后对学士孙逖、韦述曰:“我曾见到太宗写真的画像。忠王雄姿英俊,仪表非同一般,很像圣祖李世民,这是国家福分啊!”开元二十年(732),诸将大破奚、契丹,因为这是忠王遥遥统领的功劳,加忠王司徒之职。开元二十三年(735),改名为王与。开元二十五年(737),皇太子瑛得罪。开元二十六年(738)六月三日,立皇上为皇太子,改名为绍。后来有进言的人说绍与宋太子名相同,不吉,才改为现在的名,即李亨。当初,太子瑛得罪,玄宗皇上召李林甫议论立太子,当时寿王李瑁的母亲武惠妃正承受玄宗的恩宠,林甫观望皇上旨意,以李瑁可立为太子对答。等到玄宗立李亨为太子,李林甫害怕对自己不利,于是发动了迫害韦坚、柳责力的冤案,太子李亨多次发生危险,几乎不能当太子。后来又有杨国忠依赖贵妃之家,胡作非为,但害怕太子英武,暗中图谋对太子不利,杨国忠作为祸患,对太子李亨为害很久。

  天宝十三载正月,安禄山来朝,上尝密奏,云禄山有反相。玄宗不听。十四载 十一月,禄山果叛,称兵诣阙。十二月丁未,陷东京。辛丑,制太子监国,仍遣上 亲总诸军进讨。时禄山以诛杨国忠为名,由是军民切齿于杨氏。国忠惧,乃与贵妃 谋间其事,上遂不行。乃召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为皇太子前锋兵马元帅,令率众二十 万守潼关。
  天宝十三年(754)正月,安禄山来朝见,李亨曾经秘密上奏,说安禄山有造反之相,玄宗不听。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安禄山果然反叛,举兵直指京城。十二月二十二日,攻陷东都。十六日,皇上有诏令太子代行国政,仍然派遣太子李亨亲自统率各军进讨。当时军民对杨氏切齿痛恨。杨国忠害怕,于是与杨贵妃秘谋其事,皇上终于没有追究。于是召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为皇太子前锋兵马元帅,令率领二十万军队扼守潼关。第二年六月,哥舒翰被贼人所打败,潼关不守,国忠委婉劝说玄宗驾往四川。二十五日,到了马嵬顿,六军不进,都请求诛杀杨氏。于是杀杨国忠,赐贵妃自尽。皇上车驾将出发,留太子在后面抚慰百姓,众官中百姓流泪说道:“叛乱的胡人背恩,皇上流亡,臣等生在圣朝,世世代代是唐朝民众,愿合力一心,为国讨贼,请求跟从太子讨伐贼人收复长安。”玄宗听后道“:这是上天启发我啊!”于是命令高力士与寿王李瑁送给太子宫人及衣物用具等,只留后军马匹跟从皇上。又令高力士口头对太子宣告旨意“:你好好去讨贼,百姓对你热切期望,千万不要违背百姓之意,不要以我为念。再说西戎、北狄两个少数民族,我曾经厚待他们,现在国家的命运艰难,必将会得到他们的帮助,你好自为之吧!”

  明年六月,哥舒翰为贼所败,关门不守,国忠讽玄宗幸蜀。丁酉,至马嵬顿, 六军不进,请诛杨氏。于是诛国忠,赐贵妃自尽。车驾将发,留上在后宣谕百姓。 众泣而言曰:“逆胡背恩,主上播越,臣等生于圣代,世为唐民,愿戮力一心,为 国讨贼,请从太子收复长安。”玄宗闻之曰:“此天启也。”乃令高力士与寿王瑁 送太子内人及服御等物,留后军厩马从上。令力士口宣曰:“汝好去!百姓属望, 慎勿违之。莫以吾为意。且西戎北狄,吾尝厚之,今国步艰难,必得其用,汝其勉 之!”上回至渭北,便桥已断,水暴涨,无舟楫;上号令水滨百姓,归者三千余人。 渭水可涉,又遇潼关散卒,误以为贼,与之战,士众多伤。乃收其余众北上,军既 济,其后皆溺,上喜,以为天之佑。时从上惟广平、建宁二王及四军将士,才二千 人。自奉天而北,夕次永寿,百姓遮道献牛酒。有白云起西北,长数丈,如楼阁之 状,议者以为天子之气。戊戌,至新平郡。时昼夜奔驰三百余里,士众器械亡失过 半,所存之众,不过一旅。己亥,至安定郡,斩新平太守薛羽、保定太守徐,以 其弃郡也。庚子,至乌氏驿,彭原太守李遵谒见,率兵士奉迎,仍进衣服粮糗。上 至彭原,又募得甲士四百,率私马以助军。辛丑,至平凉郡,蒐阅监牧公私马,得 数万疋,官军益振。时贼据长安,知上治兵河西。三辅百姓皆曰:“吾太子大军即 至!”贼望西北尘起,有时奔走。戊申,扶风人康景龙杀贼宣慰使薛总等二百余人, 陈仓令薛景仙率众收扶风郡守之。由是关辅豪右皆谋杀贼,贼故不敢侵轶。
  太子车驾回到渭北,便桥已经断了,水猛涨,没有舟船;太子号令水边百姓,归附者三千多人。渭水可以徒步过河,又遇见潼关散兵,误以为是贼兵,与他们作战,士众大多受伤。于是收集剩余部众北上,军队已渡过渭水,后来的人被淹没,太子大喜,以为是上天保佑。当时跟从太子者只有广平王、建宁王二王及四军将士,才只二千人。从奉天向北行,晚上驻扎在永寿,百姓拦路献上牛、酒。有白云从西北升起,长数丈,像楼阁之状,议论的人认为这是天子气。十六日,太子到新平郡。当时昼夜奔跑三百多里,士众军器械丢失超过一半,所保存的部众,不过五百人。十七日,到安定郡,斩新平太守薛羽、保定太守徐..,因为他们抛弃州郡逃跑。十八日,到了乌氏驿,彭原太守李遵谒见,率兵士奉迎,多次进献衣服粮食和炒熟的米麦。到了彭原,又招募得士兵四百人,各率自己私人马匹来帮助军队。十九日,到平凉郡,检阅公私马匹,得到数万匹马,官军越发振奋。当时贼兵占据长安,知道皇上在河西练兵,三辅百姓都说:“我们太子大军马上就到!”贼人望见西北尘土大起,有的吓得奔逃。二十六日,扶风人康景龙杀贼宣慰使薛总等二百多人,陈仓县令薛景仙率部众收复扶风郡而后镇守。从此,关中畿辅豪门大族都图谋杀贼,贼人所以不敢侵犯。

  上在平凉,数日之间未知所适,会朔方留后杜鸿渐、魏少游、崔漪等遣判官李 涵奉笺迎上,备陈兵马招集之势,仓储库甲之数,上大悦。鸿渐又发朔方步骑数千 人于白草顿奉迎。时河西行军司马裴冕新授御史中丞赴阙,遇上于平凉,亦劝上治 兵于灵武以图进取,上然之。上初发平凉,有彩云浮空,白鹤前引,出军之后,有 黄龙自上所憩屋腾空而去。上行至丰宁南,见黄河天堑之固,欲整军北渡,以保丰 宁,忽大风飞沙,跬步之间,不辨人物,及回军趋灵武,风沙顿止,天地廓清。
  太子在平凉,数天之间不知到哪里去好,恰巧朔方留后杜鸿渐、魏少游、崔漪等派遣判官捧着给太子的信札迎接太子,详细陈述兵马招集的情况及仓库储蓄铠甲的数目,太子大喜。杜鸿渐又调遣步兵和骑兵数千人到白草顿奉迎太子,当时河西行军司马裴冕则授命为御史中丞准备去向太子谢恩,在平凉遇到太子,裴冕也劝太子在灵武练兵来图谋进取,太子认为他说的对。太子刚刚从平凉出发,有五片云凌空飞翔,白鹤在前面引路,出军之后,有条黄龙从太子所休息的屋上腾空飞去。太子走到丰宁南部,见黄河是天然险要的坚固之地,想要整顿军队渡河向北,以保护丰宁,忽然大风刮起,飞沙走石,半步之间,人和物都辨别不清,等到军队跑回灵武,风沙突然止息,天地清朗。

  七月辛酉,上至灵武,时魏少游预备供帐,无不毕备。裴冕、杜鸿渐等从容进 曰:“今寇逆乱常,毒流函谷,主上倦勤大位,移幸蜀川。江山阻险,奏请路绝, 宗社神器,须有所归。万姓颙颙,思崇明圣,天意人事,不可固违。伏愿殿下顺其 乐推,以安社稷,王者之大孝也。”上曰:“俟平寇逆,奉迎銮舆,从容储闱,侍 膳左右,岂不乐哉!公等何急也?”冕等凡六上笺。辞情激切,上不获已,乃从。 是月甲子,上即皇帝位于灵武。礼毕,冕等跪进曰:“自逆贼恁陵,两京失守,圣 皇传位陛下,再安区宇,臣稽首上千万岁寿。”群臣舞蹈称万岁。上流涕歔欷,感 动左右。即日奏其事于上皇。是日,御灵武南门,下制曰:
  七月九日,太子到了灵武,当时魏少游预备了供奉帐具,无不齐备。裴冕、杜鸿渐不慌不忙地进言道“:现在叛贼扰乱国家,毒害已经到了函谷关,玄宗皇上懒于国家大事,已经移车驾到蜀川。江山险要阻绝,奏请大事,路途断绝,宗社国家,须要人主持。亿万百姓仰慕太子,想要得到英明之圣主,这是天意,也是人意,不可违背,希望殿下愉快地接受百姓的拥戴,继承皇帝之位,以安定国家,这是称王的人的大孝道。”太子道“:等到平定叛乱,奉迎皇上车驾,再慢慢议定东宫之事,我在皇上旁边侍候皇上膳食,以尽孝道,难道不快乐吗?你们为何这样急切呢?”裴冕等人总计六次上书,言辞激烈恳切,太子不能制止,这才听从。这月十二日,太子李亨在灵武即皇帝位。仪式完毕,裴冕等人跪着进言道:“自从叛贼仗势侵犯,东京、西京相继失守,圣皇传帝位给陛下,第二次安定国家,臣等叩头祝皇上千万岁!”群臣手舞足蹈欢呼万岁。皇上流泪感叹,感动左右大臣。当天就把此事奏闻给太上皇。这天,皇上驾到灵武南门,下制曰:

《旧唐书》共200卷,包括《本纪》20卷、《志》30卷、《列传》150卷,原名《唐书》,宋祁、欧阳修等所编著《新唐书》问世后,才改称《旧唐书》,成书于后晋开运二年(94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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