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笔法全属正面铺陈,不过是发挥了比喻及想象的功能,写得灵活而新鲜。
诗篇一上来打了两个比方蔚蓝清澈的天空好像用碧色象牙雕塑成的卧床。这里将细雨由天上洒落,想象为好像天宫白玉堂前飘拂下垂的帷幕,又像是从天空这张碧牙床上翻卷下来的簟席。帷幕、簟席都是织纹细密而质地轻软的物件,用它们作比拟,既体现出细雨的密致形状,也描画了细雨随风飘洒的轻盈灵姿。接下来,诗人再借用神话传说材料作进一步形容。楚女,《楚辞·九歌·少司命》里描写的神女,诗中曾写到她在天池沐浴后曝晒、梳理自己头发的神情。
这里说:想象神女当时的情态,那茂密的长发从两肩披拂而下,熠熠地闪着光泽,萧萧地传达凉意,如同作者眼前洒落的细雨。这个比喻不仅更为生动地写出了细雨的诸项特征,还特别富于韵致,引人遐想。整首诗联想丰富,意境优美,如“帷飘”、“簟卷”的具体形象,“白玉”、“碧牙”、“发彩”的设色烘托,“萧萧”的清凉气氛,尤其是神女情态的虚拟想象,合成了一幅神奇谲幻、瑰丽多彩的画面。比较起来,于这首诗主题相似的《微雨》偏于写实作风,而此诗则更多浪漫情味,从中反映出作者咏物的多样化笔调。
本文起始既紧扣作亭之缘起,而后宕开笔墨写孙莘老泽惠百姓的政绩,然后才归入正题,发挥议论,推衍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的道理,并进而言及养生与治国之道。 文章从小题目引出大议论,立意高远,富于哲理。
这篇记文一共分为三段。
第一段点题,记孙莘老建墨妙亭的时间、地点和用意,“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也就是诗中所写的“吴兴太守真好古,购买断缺挥缣缯”。孙莘老喜好书画金石,所以不惜花大钱购买古代碑刻,以藏于墨妙亭中。
第二段记述孙莘老搜罗碑刻用力之勤,但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层层转折,跌宕起伏。第一层写已往的吴兴太守向来政务悠闲。因为其地“山水清远”,其民“寡求而不争”,外地客人“非特有事于其地不至焉”。社会安定,民事不多,宾客少有,清静无为,“故凡守郡者,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真是悠悠岁月,其乐无穷。如此悠闲之地,孙莘老自然有充余时间去搜罗碑刻了。
第二层,忽然宕开一笔,写孙莘老勤政爱民、抗洪救灾: “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奔波以救灾民,无暇而顾碑刻。又加之朝中正推行新法,使者频繁往来“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这一层转折使文章顿起波澜,跌宕多姿。这是以退求进、欲擒故纵的写法,起到了有力的衬托作用。
第三层,又一转折,归到正题:“而莘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作乐,又以其余暇,网罗遗逸,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以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莘老在政事之余,尽力搜罗前人诗赋、碑刻。凡是尚存文字的碑刻,即使被抛在荒坡野草之间、僵仆的、断缺的均一概收罗无遗,“皆集于此亭”,照应前文“取凡境内自汉以来故遗刻以实之”的记述中心,写出孙莘老好古之心切,搜罗之勤奋。苏轼至湖州,见到这些碑刻“周览叹息”,坚硬之碑刻尚且断缺,令人叹息。这句承上启下,由断缺的碑刻引出第三段的议论。
“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乃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物必归于尽”一句,画龙点睛,是全文的主旨。一切事物都要归于消亡,依靠自己形体坚固的物体,更是不能长久。即使是坚硬的石碑,很快也会毁坏。相比之下,功名文章流传后世,倒是长久的。把文章刻在石碑上,想长久流传,乃适得其反,“是存者反求助于速坏”。这已经是前人的胡涂,孙莘老建亭以藏碑刻,“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作者认为莘老的作法是“不知命”。孙莘老不知命,指他不知天命,即不知道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规律。“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无憾。物之有成必有败,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这几句进一步具体阐明“物必归于尽”的论点,用相反相成的观点论述了成与败、生与死、兴与亡的辩证关系。
作者深受道家思想影响,对老子的辩证法有着深刻的理解,他总是抓住事物对立统一的矛盾双方关系来阐明自己的主张,确实是一个真正的“知命”者。以其知命,故能乐天。以其乐天,故能置生死、穷达、得失、祸福于度外,看穿忧患,顺应自然,超脱利害,旷达乐观。但作者毕竟又是一个通三教之变,成一家之言的文人,他“奉儒家而出入佛老,谈世事而颇作玄思”,本于儒而不囿于儒,谈佛老也不囿于佛老。所以文章接着又写道:“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无可奈何而后已。”以道养身,以儒治国,儒道互补,相互为用。
通观全文,第一、二段记叙,第三段议论。记叙为议论作铺垫,议论是记叙的升华。记叙层层转折,跌宕多姿;议论精辟警策,纵横开阖,汪洋恣肆,一唱三叹,特别是辩证法的运用,熟练而深刻,提高了文章的思想水平,发人深思,耐人寻味。
“秋至捣罗纨,泪满未能开”,秋天到了,天气转凉,照例要另添新衣了。罗、纨都是丝织品,在制衣前先要将其展开放在砧上用杵捣,然后才能制衣。在古代诗歌作品中,捣衣常常用来表现妇女对远行在外的亲人的思念,可是这首诗中,诗人却因捣衣无人而引起了和妻子生死永诀的巨大悲哀。捣衣、制衣都是妇女的工作,妻子如果在世,此时肯定要忙碌起来了,可如今到了这个时节,妻子却已永离人世了。面对成叠的罗纨,诗人不觉又潸然泪下。那帛匹上已沾满了泪水,诗人还在怅然伫立。“未能”二字,见出诗人的内心已由酸痛而至于麻木,他无力也不忍打开那帛匹了。这二句由事及人,由人及情,包含了作者深切的情思。
“风光肃入户,月华为谁来?”秋风急急地闯进庭院门户,这才惊动了独自出神的诗人。皎洁的月光也偏在这个时候不速而至。“月华”暗点诗人一直伫立到夜黑,语似浅而实深。月华本是无情物,可此时诗人却认定它是有情的,是理解人间的欢乐与悲愁的。那么,如今妻子不在了,它却照样把清辉洒向人间,诗人不由得要责问它为谁而来。在他看来,妻子既已不在人世,月华乃至一切,都变得多余了、毫无意义了。语似不合常理,情意却异常真切。
“结眉向蛛网,沥思视青苔”,室中全是蛛网,院内爬满青苔,一派荒芜凄凉。这一切,既见得妻子死后,家务无人操持;又见得爱妻一失,诗人已百无聊赖,万事都不关心。同时,“蛛网”、“青苔”,在这里又有象征意义。诗人对妻子的思念之情,亦正如这蛛网一样缠绕心头,剪不断,理还乱,这密布的青苔所显示的凄凉衰败,也恰是他此刻心理状态的形象写照。这两句把有形的蛛网、青苔和无形的心理活动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深邃的意境。“结眉”意即紧锁眉头,“结”字正好和蛛网相关联,构思很巧妙;而“沥思”一词更为形象生动,表明那不尽的哀思是从诗人心灵深处一点一滴流滴出来的,是凝结着深切的、全部的爱的。两句用笔奇巧而浑然无迹,体现了江淹的卓越才思。
“鬓局将成葆,带减不须摧”,鬓发犹如杂草般屈曲蓬乱,形体也日见消瘦,以致衣带显得宽缓了许多,而诗人也无心去收紧。诗人在这两句中描绘了自己的形象,读者仿佛看到了他那形容憔悴、哀毁骨立的模样。失去亲人的痛苦使他无心顾及自己的仪容甚至健康,可见内心的痛苦有多么深重。
“我心若涵烟,葐蒀满中怀”,葐蒀,烟气氤氲貌。诗人只觉得心怀中像是包涵了一腔烟气,那烟在胸中屈曲盘折、流动不定、四处撞击、无时或止。这两句用葐蒀烟气来形容诗人哀思的缠绵婉转和触处皆是,手法极其精妙,可使人产生无穷联想。全诗语气平稳,没有什么波澜,但读后仍然强烈地感受到作者充满胸怀的哀伤之情。江淹诗歌中的抒情多数如此,没有激烈慷慨的喷发,却有含蓄深沉、持久蕴藉的感染力。
《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这首诗突出反映了李白反权贵精神。诗长、典故多,不太好懂,但要读懂。王十二:是李白的朋友,他有一首《寒夜独酌有怀》的诗赠李白,李白这首诗是答诗,大约写于天宝八载,这已是李白二入长婆以后的事。全诗可分四段:第一段:“昨夜吴中雪一一且须酣畅万古情”。主要写想象中王十二寒夜独自饮酒怀念自己的情景。
“昨夜吴中雪,子猷佳兴发”开头两句用王子猷雪夜访戴逵的典故。据《世说新语》记载,东晋王子猷住在吴地山阴,雪夜乘舟去访问好友戴逵,到了门前却不入而返,说是乘兴而去。到了那里潜发了怀念之情,兴尽而返,何必非要去见戴逵呢?王十二与王子猷同姓,前者寒夜怀友,后者雪夜访友,情境相同。这是用王子猷来比喻王十二,比喻这是一个有着美好兴趣的朋友。他忽然美好兴趣大发,一是看到了美景,一是怀念这位老朋友。这句意是,你像王子猷雪夜访好友戴逵那样想念着我,赠给我热情的诗篇。接下去六句是写王十二寒夜独自喝酒的夜景,环境写得很美。“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是说淡淡的云彩从青绿的山峰中飘过,一轮孤单的明月在碧蓝的中天运转。“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说孤月是那样凄冷,银河是那样清朗,北斗星交错闪烁,金星显得分外明亮。这四句是形容寒夜情况:天上万里无云,不仅有月亮、有天河,而且还有北斗星错落有致、长庚星很亮,这是指天上的愚斗。“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蝾。”床指井架栏杆。“玉、金”修饰性说法。这两句说,王十二怀念自己在寒夜里独自喝酒,屋外满地白霜,借着月色可以看到美丽光洁的井架栏杆周围已结下了厚厚的冰层。这段最后两句写作者的感慨。“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飘忽”,非常快、迅速。是说人活在世间,很快就会度过自己有限的—生,姑且以畅饮来寄托万古不灭的情怀吧!这两句是承上启下的过渡句。
这段属叙事,指出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同时表明李白的态度。之后便是诗人自己抒情了。
“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一—有如东风射马耳。”为第二段:写王十二的操行和在社会上所受的冷遇。抨击宠臣、权贵们斗鸡邀宠,杀戮邀功。“君不见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虹霓。”“斗鸡”是盛唐时所特有的一种社会现象。唐玄宗时宫廷内盛行斗鸡,比胜负。由于宫中盛行这种东西,所以在王宫、贵族、达官贵人家里也相当盛行。由于斗鸡能升官发财,有些人就以斗鸡为业,甚至因善驯养斗鸡而能进皇宫取得荣华富贵。唐传奇中有篇《东城老夫传》,写的就是唐玄宗时斗鸡童贾昌的事(后世又出现斗“促织”的情景)。“狸膏”,狐狸油,鸡怕狐狸,斗鸡时用狐狸油涂在鸡的头上,对方鸡一嗅到气味就逃之夭夭。“金距”,指装在鸡爪上的芒刺,用来刺伤对方的鸡。这两句说,你不会学习那些专门钻营斗鸡耍弄小计的人,他们因斗鸡而得宠,气焰嚣张,飞扬跋扈。这是“一不学”。“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哥舒”指哥舒翰,他挎刀横行青海一带,因血洗石堡而晋升高位。哥舒翰唐玄宗时著名将领。天宝八年与土伯族作战,攻打石堡城时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死的人很多,哥舒翰因此而升官。“紫袍”,唐三品官以上的穿紫色袍。民歌有“哥舒夜带刀”。这句说,你不要靠着战争去厮杀而夺取个人的富贵。这是二不能学哥舒翰。以上四句一方面称赞了王十二的操守,一方面讽刺抨击了斗鸡与哥舒翰之辈,并且指责了宠信他们的唐玄宗。李白这样公开指责哥舒翰,认为他牺牲几万人的性命,夺取石堡城;与斗鸡邀宠一样,都是奉承统治者,以换取欢心的卑鄙勾当。这在当时是没有人敢做的。这两个“不能学”,都是用不正当途径来求取个人功名:一个纯粹是供皇上享乐;一个是穷兵黩武,戍边不止。这在李白看来都是不走正道,都是通过邪恶的途径来求取功名,所以不能走这样的路。“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直一杯水。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吟诗作赋”,作文。写了千言万语在这世上不值一杯淡淡的清水。世人听说你吟诗作赋,把头就转过去了。前四句写王十二不能取宠皇上,这四句说他连应有的社会地位也没有,成天关在屋里吟诗作赋,其实写的再多,也不值分文,因为世人根本不理踩他,就像是东风吹马耳,怎么吹也无动于衷。李白借写王十二,写了自己以及其它有志之士大致相同的性格、遭遇。 “鱼目亦笑我——谗言三及慈母惊”为第三段:是揭露黑白不分,贤愚不辨的社会,暗示朝廷的不明,并抒发自己在遭受排挤、迫害的愤闷。
“鱼目亦笑我,谓与明月同”“明月”,指月明珠。这两句用“鱼目混珠”这一成语,说那些鱼目般的世俗小人来讥笑我,还夸他们的贤能像夜明珠似的在世上是稀有的。“骅骝拳跼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骅骝”赤色的骏马,比喻贤能。“拳跼”不得伸展的样子。“蹇驴”瘸腿驴,比喻世俗小人。这两句是,在当今世上,良马般的贤能被压抑得不到温饱,而跛驴般的小人却一个个世运亨通。“《折杨》《黄华》合流俗,晋君听琴枉清角”。《折杨》《黄华》是古代流行的两首通俗歌曲。“晋君”,春秋时代的晋文公。“清角”相传皇帝所作歌曲,只能演奏给有才能的人听,《韩非子十过》篇说,晋平公德薄,却强迫师旷为他演奏《清角》,招致了风雨大作,晋国大旱三年。这两句说,像《折杨》、《黄华》一类低级普通的歌曲,合乎世俗之人的胃口;晋平公竟然想欣赏高级、高尚的《清角》其不枉然。像晋君那样的人根本无法理解高尚、高级的乐曲。这里借晋君暗喻玄宗的无德,不任用贤德之士。这话说的比较激烈了。“巴人谁肯和《阳春》,楚地由来贱奇璞。”“巴人”,指喜欢唱通俗歌曲的士人,《阳春》,阳春白雪,是高雅歌曲的名字。“奇璞”珍奇的玉璞。“璞”是内藏美玉的石头,这是用和氏献璞之事,讽刺玄宗不识人才。这两句说,世俗之人谁肯去唱和曲调高雅的〈阳春白雪〉,听说楚地从来就不识美玉。到这里李白写了两种情况:一个高尚的人、高尚的品格、高尚的才能,在这世上不被承认、不被肯定、不被理解,而那些低下的、卑贱的、不成其才的小人,反而被承认、被肯定、被容纳。他说这些话时那义愤不平之气相当强烈。所以有的地方等于冷嘲热骂。如“骅骝”两句,好马吃不饱不能有所作为,而那瘸腿驴却春风得意。以上八句侧重写贤愚不分的情事,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以下六句侧重写黑白不分的情事,朋友交道沦丧,毁谤横行,谗毁之风盛行而抒发自己遭谗谏谤的感慨。“黄金散尽交不成,白首为儒身被轻”。散尽了黄金也不得与世人相交,身为儒生—辈子都被世俗社会所轻视。“一说一笑失颜色,苍蝇贝锦喧谤声。”“苍蝇”比喻谗人,“贝锦”比喻花言巧语。这都是用《诗经》典故,指小人毁谤之声非常喧闹。这两句说,到处都是世俗小人的谗谤声,谈笑间闻之令人失色。“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这—典故出自刘向的《新序·杂事》篇,曾参是孔子的门生,也是有名的孝子。他在郑国时有个同姓的人杀了人,消息传到他母亲的耳朵里,她前两次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去杀人,于是流言越来越多,最后她竟然信以为真,被吓的连忙扔下手中的织布梭,翻墙逃跑了。这里指谗言可畏。这两句说古代贤人曾参怎么会是杀人犯呢?接连三次的谣言,竟然让最信任他的母亲也受到惊吓。以上集中对世风进行批判,揭露世间贤愚不分,贤者遭诽谤,小人得志猖狂。
“与君论心握君手”—一结尾,为第四段:是表明谢决官场和仕途。
“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君”指王十二。这两句说,握着你的手,说句心里话吧,光荣和耻辱对于我来说又算了什么?“孔圣犹闻伤凤麟,董龙更是何鸡狗”。“凤麟”指凤凰,麒麟,古时认为是祥瑞之物,孔子曾为凤鸟不至,麒麟被获而伤感,以为自己是生逢乱世,理想落空;董龙是前秦右仆射董荣(小半龙)以谄媚皇上而得宠,这里指玄宗的宠臣李林甫、杨国忠之流。这两句说孔圣人尚且因生不逢时理想难成而忧伤,何况自己呢?最可恨董龙之辈靠媚上而得宠,真是令人不耻的鸡狗。这句谈的是社会权要人物,下边又把自己的念头转到皇帝那里。“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谐”谐调,“恩疏媒劳”借《楚辞·九歌·湘君》“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媒劳”,引荐我的人是徒劳。把我向朝廷、皇帝引荐的人白费了力气。说自己虽被荐举入都,却渐疏于玄宗。“乖”不顺利。“志多乖”,自己志愿不能实现。这两句说,自己生性高傲苦于和世俗不谐调,身被举荐又不被皇上赏识,使胸怀大志无法实现。“严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严陵”严子陵的简称。严子陵青年时与后汉光武帝刘秀是同学,光武帝继位后,他不愿称臣,仍以朋友之礼相见,长揖而不肯下拜。这两句说,当年严子陵既然可以和汉天子平礼相处,我们何必—定要插配佩剑站在玉阶前侍奉皇帝呢?对皇帝虽说的不那么暴怒、十分尖刻,可这话里却委婉表示出对皇帝的不满。那骨子里的傲气,表现得很充分。作者以严子陵自喻,表明无心于朝政,“达也不足贵,穷亦不足悲”,照映了“荣辱于余亦何有”一句,说,自然做官不见得高贵,做不得官也就不值得忧伤了,为什么?“韩信羞将绛灌比,弥衡耻逐屠沽儿”,“韩信”,汉初诸侯王。“绛灌”,汉初淮阴侯周勃和颖阴侯灌婴。刘邦先封韩信为齐王,后又封楚王,有人告韩信谋反,被降为淮阴侯,与周勃、灌婴同爵,韩信不服,羞于灌、绛同列。“祢衡”东汉末人,有人问他与陈长文等人的交往情况,他轻蔑地说,我哪里肯轻意尾随屠沽儿呢?屠沽儿指杀猪、卖酒的人,封建士大夫以为下贱的人。这两句说,韩信因与绛灌同列而感到羞惭,祢衡以追随下贱的人为耻辱。这里李白自比韩信、祢衡,表示不愿与世俗之人同流合污。“君不见李北海,英雄豪气今仍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李北海”指玄宗时北海太守李邕。裴尚书,指曾任刑部尚书的裴敦复。他们都被忌贤妒能的李林甫所杀,作者十分感慨地说:你不见在李林甫的屠刀下,李北海当年杰出的作风和豪爽的气度已荡然无存;裴尚书的土坟上已长满了高高的青蒿和荆棘。作者对李林甫之流迫害贤能进行了愤怒的控诉。同时紧承上两句,欲感到自己不肯同流合污的后果,引出了最后两句对生活道路的选择,“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五湖”指太湖、兆湖、鄱阳湖、青草湖、洞庭湖。春秋时越国大夫范蠡,帮助越王打败吴国,退隐五湖。李白用这典故,说明自己无心仕途。“钟鼎”指代高官厚禄。这最后两句表明自己决心说:我早年早有浪迹江湖之意,见到李北海、裴尚书的悲惨遭遇,更加坚定了辞绝宦途的决心。
在这一段里李白从多方面揭示了辞绝宦途的原因,如对荣辱穷达的看法,傲岸不屈的性格,生不逢时,免遭迫害等等,其中核心是对腐败政治的不满,不甘作权贵的奴仆,与他们同流合污。李白的傲岸正是表现对当时权贵的蔑视,他揭露了权贵们肮脏的灵魂和血腥罪行,怒骂他们是鸡狗。诗人这种襟怀磊落,放荡无羁的精神,给这首诗披上一层夺目的光彩。
《菊花诗》以《残菊》作结,“总收前题之盛”(宝钗语)。盛极而衰,这是自然界不可抗拒的规律,人世亦然。这首诗借描写残菊,暗示了贾府的没落和众人离散的结局。
首联中,“露凝霜重”表明贾府所面临的危机日渐严重,大厦已摇摇欲坠,而众人无知无觉,还在宴赏作乐。
次联暗示了贾府没落后众人的命运。她们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焦黄淡泊,丧失了往日的色彩。不光是她们,整个家庭都将 “家亡人散各奔腾”。“金淡泊”、 “翠离披”,既写出了往日金翠耀眼的繁华景象,又形象地刻画出了后来的破败情形,可见作者遣词造语的功力。难怪宝玉对这几个字也要心服口服了。这一联写菊花,已经形容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颈联转而写人。“才自精明志自高”,作为一个有才能、有志气的女孩子,探春早已对家族中潜伏的危机有所认识,只是苦于无力回天。他日远嫁异乡,更使她日夜牵挂家中亲人,以至夜不能眠,听着窗外秋虫的叫声越来越弱,天空中,迟归的大雁迎着万里寒云缓缓飞翔,留下凄厉的哀鸣。在这幅阴冷的背景画面中,贾探春强打精神,安慰菊花,也安慰自己:“明年的秋天,还有相会的时刻,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所以不必过于相思。”这让读者想起了《红楼梦曲·分骨肉》中探春的口气:“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但是明岁的菊花,已不再是今年的菊花。正如甄士隐在《好了歌注》中所唱: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人生如梦,而又不是梦;消逝的将会永远消逝,新来的不知何时会来。戏依旧在上演,而主角却换了又换,散场后的落寞,只能由当事人独自体味。程本续书,为读者暗示了一个“兰桂齐芳” 的结局,这正如探春“暂时分手” 的愿望一样,不过是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真实的人生中,往往既充满希望,又充满了无奈,面对有情与无情交织而成的现实,读者体味到一种更加彻骨的悲哀。
这首诗的前六句,渐次抒写了生命力极强的菊花,现在已是一片残败的景象,透露出探春对群芳悲剧命运的冷静洞察。但是,在大观园里的所有少女中,探春是最积极的,她面对残菊并不颓废。 在尾联中,她表达了不必为花残而悲伤,“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的情怀。她是寄希望于未来的。后来她愤然表示要冲出这个衰颓的家庭,出去“立出一番事业来”就是明证。
从《红楼梦》和《菊花诗》的总体构思上看,“残菊”是蕴含着“残局”的意思的。菊花的整个生命历程,暗寓着贾府由盛而衰的历程,暗寓着大观园中的青少年的人生悲剧的历程,伏脉遥迢,丝丝入扣,仅仅作为一首孤立的诗来看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