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露面的人物,仅有诗人一人,他正从一家花园的高墙下经过,尽管墙头的花朵半隐半现,却依然望见了因枝条受到牵动而引起的悠悠的晃动。诗人由此驰骋想象,他推测在墙的那一边,正有一位美人在摘花,而不只是由风吹的缘故。
此诗从第一句到第二句,一进一退。第一句是一个省去“尽管”或“突然”的让步副句,在文势上作一顿挫;第二句是一个省去“尽管”或“虽然”的让步副句,在文势上作一顿挫;第二句以副词“犹”字反接进行强调,文势振起。诗歌形象由“花半隐”的静态描绘随即转换成“动花枝”的动态描写。视觉形象上的这一跌宕变化,引起诗人心中的疑虑与猜想。故后两句由料想之词“当”字引出。诗人判断止于疑是之间,“当由”与“讵止”(岂只之意)一呼一应,情韵回萦,意味绵长。事实上,是否真的有美人在摘花呢?倒也未必。然而诗人想象如此,希望如此,即使读者也无不但愿生活中有过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在大墙内外曾经发生过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此诗不仅自身值得玩味,且对后世亦有所影响。《西厢记》写莺莺为约会张生,写了一首很有名的《明月三五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后两句就可能受到刘孝威的这首《望隔墙花》的启发。苏轼的《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中写“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从墙里与墙外进行构想,或许也曾借鉴过此诗的思路。
《关山月》是一首较有感染力的抒情诗,引用汉代故事描述了因战事而离别的夫妇间相思之衷情与哀愁。诗人又巧用十五圆月作引子,抒发了内心的深情。此诗虽只有简洁八句四十个字,但写得情景交融,历历在目,呈现出一幅征夫思妇的互念互思的情感相思图。诗人基于深厚的功底,功妙的艺术构思,简洁的语言,成功地创作出这一首的古题新作。其中有三个值得赏析和品味的诗点。
首先,有感而作,国事家事也萦怀于心,将边关战争和征夫思妇融于一起而描述在诗中。当时也是多事之秋,战事频繁,影响到国泰民安,百姓家庭团圆幸福,诗人抓住征夫远在边塞而思念家人的情思作为着笔点,既有了边关战事,更写出了远征战士家庭的情感,流露出对征人远离亲人的同情,对战争的谴责,这首诗作成功之处就在于具有一定的现实性与人民性,摆脱了宫体诗作内容的贫乏。
其次,诗作构思设计的艺术性。以十五夜之月为线索,从而勾引出征夫在边塞月下思妻,高楼上妻室念征夫的两个情景画面,这是在情景交融中抒发了两地相思情增和怨伤。而后四句则又转回到边塞的征夫心怀:战事犹酣,解甲归田恐是遥遥无期,忧虑无限,无形中也对应思妇在高楼遥望边疆而无眠,隐含了思妇伤心地牵挂,企盼早日相聚。这样一种构思巧妙地突出:对战争的怨恨;对夫妻别离思念之同情;对圆月美景却带来了更多离愁的怨伤。
再次,语言应用简洁圆润,善用词语增强意蕴。八句四十字,简明清晰,用“高楼”更见望眼欲穿,“云阵”和“战气”更见战事形势紧张,气氛逼人,“映”更见城楼军旗飘荡,杀气迷弥。“复”更突出归期遥遥。这也显露诗人纯熟的诗歌语言和平时的功底。
全诗通过将士征战四方的历程,影射出思念之情,期盼战争尽快结束,表达了诗人反对战争,向往和平的心情。
这是一首登临怀古词,历代统治者为夺取巩固政权,据固设险,炫耀武力是其护身的重要法宝。此词针锋相对,大胆提出要“铲平斥堠”,希望政治清明,让百姓安居乐业,主题可谓新颖进步。
发端三句点明潼关的地理形胜。陕西省东边的潼关,是我国东西大动脉陇海铁路上河南省三门峡市和陕西省西安市之间的一个车站,这是新潼关。老潼关在它的背面,更靠近黄河。词咏的是老潼关。潼关地势险要,西薄华山,南临商岭,北瞰黄河,东接桃林。词作为文学作品,不能象地志一样讲求实际,它需要运用想象、夸张等手法,注重形象。“太华垂旒,黄河喷雪”,潼关周围两大天险形胜,一静一动。静者庄严肃穆,有帝王气象;动者鬐张雷吼,如黄龙震怒。两两相对相形,把佛山与黄河写得极其生动传神。垂旒,原指帝王皇冠前后悬挂的成串珍珠宝玉。这里比喻高耸入云,气象森严的西岳华山,既新鲜又贴切。“咸阳百二重城”,用典。秦者咸阳,后世称“咸秦”。《史记·高祖本纪》:“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悬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苏林注:“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也。”《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二《陕西一》“其重险则有潼关”条引杜佑《通典》曰:“其地上跻高隅,俯视洪流,历崤函而潼津,数百里间,盘纡峻极,实为天险。所谓秦得百二者,此也。”都说明潼关一带,是强秦天险。这里借“咸秦”之典,说明潼关历来是关中的屏障,兵家必争之地。以上三句形象生动,气势雄浑,富于表现力和概括力。可谓潼关的大全景。接着二句写潼关本身:“危楼千尺,刁头静无声。”前一句用夸张手法写人工构造的潼关之高大险固,与上天然形胜可谓相辅相成。“刁头”句写登关时氛围。刁斗是古代军中炊具,夜间用于敲更警众。这句暗示此地驻有重兵,只是现在“静无声”而已。城堡高筑,重兵守御,点出统治阶级的良苦用心。下文交待在危楼上登眺所见景象是:“落重红旗半卷,秋风急,牧马悲鸣。”给出登临的时间和季节,也描绘出一幅萧瑟凄劲的秋风牧马图。关前的有声有色,与关上的“静无声”,对照成趣,同时让人悟到关上寂静的原因。清军八旗,擅长骑战,守关劲旅当以骑兵为主,从“红旗”、“牧马”这些颇带军事色彩的描写中,可以想见那广袤田野里放牧的马群,或许正是大批守关将士的战骑呢。
综观上述所写,作者选景极有斟酌,着眼于表达主题的需要,为后文的跌宕和抒慨铺路架桥。
歇拍三句,总束上片登临,渐入感慨。一个“闲”字有两重意思,就抽暇游观来说,登临确是“闲”的;但就其借此抒发长期蕴积在胸中的感触而言,一点也不“闲”,措词甚妙。“兴亡满眼”,概括了潼关地区无数历史盛宴,隐隐与下片咏史相呼应。而特特拈出“衰草汉诸陵”,更是暮鼓晨钟,发人深省。咸阳城东有汉代五帝陵墓;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潼关上无法望见五陵,这是作者出于主题需要的想象之词。汉代都长安,号称强盛,潼关是其惨淡经营和凭借的重镇。但这个强大帝国有没有立下万世不败之基呢?没有。同“咸秦”一样。它也没有逃脱覆亡的劫运。汉尚且如此,自郐而下当然更不必说了,举一可以反三。汉帝陵墓上衰草离离,这幅充满感慨的形象画面,有很多耐人寻思的象外之意,称得上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这也是否定潼关天险的一笔,文情至此一转,跌入下片借史抒情。
过片五句咏安禄山攻破潼关,惊破唐玄宗美梦的史实。统治者总是崇拜武力,迷信险关。东汉初,隗嚣的将领王元说:“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东观汉记》)意思是有函谷关的天险,只要用一粒泥丸子就能封闭关隘,轻易地拒阻住敌人的进攻。这里“泥丸封未得”是典故的反用,指潼关失守。唐玄宗天宝十三载,安禄山反于范阳,当时有渔阳等六郡依附他。天宝十五载,潼关陷落,安禄山直进长安。风流天子唐明皇此时正在骊山华清宫,与杨贵妃一起浴温泉,赏歌舞,尽情享乐。及至闻说军情紧急,这才仓促出逃,避入四川。不久作为西京的长安(东京为洛阳)也陷落了,烽火台上再也不可能发平安信号到西京。词中“渔阳鼙鼓,响入华清”两句,用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春寒赐浴华清池”诗意。这五句以铁一样的史实紧扣潼关,写得如走珠滚丸,一气直下,表现了唐王朝由鼎盛而急遽衰落的过程,而且点明了衰落的原因是政治腐败所致。对上片潼关之险,这是一个讽刺嘲弄的大跌宕;对以下的议论寄慨,这又是一个坚实基础。文心极为绵密。
“自古王公设险,终难恃,带砺之形。”这是承上顺理成章推断出来的历史结论。“自古”也者,历史上以长安地区为首都,以潼关为咽喉的最强大国家,如秦、汉、唐,无一例外地覆灭之谓也。演绎推理,上升到哲学高度,十分精警。后一句又反用了一个典故。汉高祖刘邦分封功臣时,立下誓言说:“使河如带,泰山若厉(通砺,磨刀石),国以永守, 爰及苗裔。”这里却说“终难恃”,不啻是对妄图以“设险”永保国祚绵长的王公贵族的当头棒喝。它虽是历史龟鉴,却又明显有针砭现实之意。险不可恃,怎样才能天下太平呢?高潮还在后面。
煞尾三句如异峰突起,形象地抒发了作者的政治思想,它比前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思想更深入,更石破天惊。“斥堠”,指遍布在各军事要塞的前哨侦察所。从全部军事机器的构成与作用来说,潼关也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斥堠”,作者这里要铲平的,主要是指潼关。当大大小小的斥堠被铲平后,土地不再被军事设施所分割和占用,人民也不必再去戍守争战,那时就能在如掌一样平坦的田地上辛勤耕耘,安居乐业了。作者设想中的这幅政治清明的春耕图,比上片的秋风牧马图当然要舒心快意得多。但是很渺茫,“何年月”,就透露出这种可望不可即的悲凉。
这实际上是一首政论词,它所表达的思想比贾谊《过秦论》更深邃,这是此词最光彩夺目之处。诚如王炜《珂雪词序》所评:“语多奇气,惝恍傲睨,有不可一世之意。”至于风格之雄浑苍茫,结构之跌宕严谨,典故的出新反用等等,那倒还在其次。
两宋之际被金人扣留的宋使为数甚多,足见女真首领趾高气昂得根本不想同汉人讲一点点道理。于是才有了宇文虚中、吴激等人倾吐危难之苦、家山之思、沧桑之感的词作。
冬去春来,大自然的万紫千红是不管人世间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执着地要向南疆北国、千山万水奋力进军的,立春,是春天的华诞。若在和平时期,人们总要尽情庆祝一番,因为它孕育着一年的丰收和希望。中国唐宋以来,每逢立春日,民间以小纸幡戴在头上或系在花下,庆祝春之来临。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立春”条载:“春日,宰扶亲王百官皆赐金银幡胜,入贺讫,戴归私第”一时间宝幡彩胜,招摇过市,有金质的、金裹银的、罗帛作的,委实是堆金堆缕,流光溢彩。无论是风雨飘摇中的北宋朝廷,还是偏安一隅的南宋当权者,都颇有一点及时行乐、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涵养”。民间自当别论。老百姓含辛茹苦,总是热切地祈求和平,祈求春光永驻。他们“春播雪柳,各相献遗”(《东京梦华录·立春》)的那情景,恰如辛弃疾所形容,“蛾儿黄金缕”(《青玉案》),十分朴素、融和。至于民间女子,更是别出心裁,“立春月,悉剪彩为燕以戴之”(《荆楚岁时记》),好一番“共喜钗头燕已来”(欧阳修《春日帖子》)的动人情致。这一切,对于宇文虚中说来,俱成已往。立春,带给也们的只是加倍为心灵苦寒和酸痛。遥望故园、故国,他们越发珍借昔日的春光春色,越发思念那金的、银的、纸的、绢的交相错杂、光彩迷离、共庆“春日载阳”的一片喧腾。美好的记忆的余温,温暖着失群孤雁的冷得发颤的心。很自然,此词开首便推出了热热闹闹的两句:“宝幡彩胜堆金缕,双燕钗头舞。”
“人间要识春来处”,是承上启下的一句。在词人看来,只有故国的春天才是真正的春天,春神,是戴着宝幡彩胜,携着欢庆立春的声声笑语,从繁衍大宋巨民的多灾多难而义生生不息的土地上翩翩而来的。那里,才是无限春光的源头。这当然带有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作者生于动乱,困厄、耻辱、危难加诸其身,不能不体察到昔日繁华下的种种辛酸、苦痛、伤痕和泪水;但北时此刻,一切都失去了,失去的东西倍觉珍贵,故词人情不自禁地把故国的春天想象得尽善尽美,此乃人之常情。
宇文虚中看到了“天际雁”、“舞边树”。前者是运动的,后者是相对静止的,一动一静,相辅相成,巧妙地构成了揭示春之源头、春之踪影的“座标”。常言道:“八月十五雁门开,雁儿脚上带霜来。”南飞雁是冬天的使者。词人眼下眺望的是打前哨的飞往北方的春雁,它们从南方来,应知南方之春事,应将春风春雨春光春色引到苦寒的北国(含蓄而又大胆的抒怀)。舞边树,泛指南方的舞流和春树。此乃绾系万缕情丝的一种理想物象,唐张若虚曾用它收拾春、舞、花、月、夜:“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舞树。”宇文虚中同样是魂系舞树、魂断舞树的:风又绿舞南岸,春色又满舞边树然而,“我”却不能“归”,不能“还”,此情谁解?此意谁度?此味谁识?
要之,上片回环反复、一唱三叹的是:春神已降,在喜气盈盈的宝幡彩胜间,在春雁的拍打长空的羽翼上,在萦绕舞树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绵绵情丝里,这是月魂度关山、目送干里的感情“长镜头”奋力追摄的心灵图像,尽管恍惚迷离,但画外音却铿然有声:春在南方,春在故国,人们啊,你识得此理么?
下片紧衔“舞边树”。丘迟《与陈伯之书》云:“暮春三月,舞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宇文虚中不比当年归降北魏的陈伯之,无须“丘迟”们规劝、启发和诱导,内心本来就骚动着强烈的故国之思,所以,一提及“舞边树”马上就想到了“故国莺花”。“又谁主?”目下是谁人在调护莺花、相看两不厌呢?问得急切而又主动。是自我设问,也可理解为询问身在故园、无比幸运的“丘迟”们:你们因何不托雁传书给我捎来一点“莺花”的消息呢?这里又出现了一处节令上的“误差”。上片之春雁,应在春分后飞往北方,词人令它提前两个节气(雨水和惊蛰)启程,有点迫不及待;这里,又将“暮春三月”的群莺、杂花提前到立春日加以审视和探询,更显得思乡心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作者似乎觉察到自己问得有些个突兀,故即刻发表声明:“念憔悴,几年羁旅。”这几年羁留金邦,不死不活,心力枯竭,而目憔悴。度日如年的人必会“魂一夕而九逝”。很明显,这里用“过去——现在——未来”各个时刻依次延伸、表现宽度的“空间时间”概念来检视,是很不够了,只能着眼于“心理时间”,看词人打破惯常的时间序列,将过去的印象、现在的感受和未来的揣度交融在一起,叠印在一起,从而透示出一种感情的力度和节奏。此词在这方面处理得相当自然巧妙:在有序而无序中,在飘动而沉稳中,俯仰自得,斡流而迁,终于将一曲心灵的悲歌嘈嘈切切地推向了高潮:“把酒祝东风,吹取人归去!”宇文虚中羁留日久,苦不得归,只好向春风祈求:愿能胁下生双翼,随风飞到春来处!他被害于皇统六年,再也没有能够见到宝幡彩胜、群莺、杂花和绿茸茸的舞南春草,再也没有能够重睹故国之旗鼓。春风尽管有意,但也无力将他吹出有形的牢笼。
上片绘写西湖岸上的清丽景色:“古岸开青葑,新渠走碧流。会看光满万家楼。”那古老的西湖岸边,丛生了一片青色的菰草根;新开的水渠,正滚走着碧绿的水流;恰好看到闪闪湖光,照满了万家的楼房。而后,笔锋却突然一转:“记取他年扶病、入西州。”扶病,带病勉强做事。词人面对西湖美景,却提醒自己说:“应该牢牢记住:自己的政治抱负依然难以实现啊!”犹如重拳捶胸,给人以猛烈的撞击,显现出词人壮志难酬的内心抑郁。文词的突然转换,使笔墨霎时开张。
下片则通过景物,倍写自己乖蹇难堪的坎坷道路。与上片的郁闷感叹交相呼应,并加以发展:在端午佳节中却碰到了连绵梅雨,令人不知所措,好像把自己的余生寄托在一叶小舟任其漂流一般;然而,舟侧又遇到杂草丛生的菱角和菰根,浮在湖面,累累相阻。“更有月明千顷,一时留。”那湖面的千顷明月光,皓洁清沏,又使人留恋难返。
此词时悲时喜,曲折委婉,终把词人矛盾复杂的心境和盘托出,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艺术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