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作于刘长卿旅居扬州之时。安史之乱爆发后,刘长卿长期居住的洛阳落入乱军之手,诗人被迫流亡到江苏扬州一带,秋日登高,来到吴公台,写下这首吊古之作。
这是一首咏怀古迹的吊古诗。首联是写因观南朝古迹吴公台而发感慨,即景生情。第二联一写近景,一写远景,第三联以夕阳衬旧垒,以寒磬衬空林,旧日辉煌的场所如今是衰草寒烟,十分凄凉。在一个秋风萧瑟的日子里,诗人登上南朝旧垒吴公台。台上的寺庙已经荒凉,人踪稀少;远望山峦,皆在云罩雾缭之中。傍晚的太阳沿着旧日的堡垒缓缓下落,寺院中传出的钟磬之声慢慢向空林中扩散。秋风四起,这钟磬之声也似带有一种寒意。南朝故迹尚存,人去台空,只有长江之水,在秋日的夕阳中独自流淌。末联写江山依旧,人物不同。最后两句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之气韵。
此诗将凭吊古迹和写景思乡融为一体。对古今兴废的咏叹苍凉深邃。全诗写“远眺”,而主导情绪则是“悲秋”。通过对深秋景象的描绘,熔铸了诗人对人生、社会、时代的凄凉感受。此诗文笔简淡,意境深远,乃“五言长城”的上乘之作。
第二首是推崇楚国著名辞赋作家宋玉的诗。诗是作者亲临实地凭吊后写成的,因而体会深切,议论精辟,发人深省。诗中的草木摇落,景物萧条,江山云雨,故宅荒台,舟人指点的情景,都是诗人触景生情,所抒发出来的感慨。它把历史陈迹和诗人哀伤交融在一起,深刻地表现了主题。诗人瞻仰宋玉旧宅怀念宋玉,从而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诗中表现了诗人对宋玉的崇拜,并为宋玉死后被人曲解而鸣不平。全诗铸词溶典,精警切实。有人认为,杜甫之“怀宋玉,所以悼屈原;悼屈原者,所以自悼也”。这种说法自有见地。
宋玉的《高唐赋》、《神女赋》写楚襄王和巫山神女梦中欢会故事,因而传为巫山佳话。又相传在江陵有宋玉故宅。所以杜甫暮年出蜀,过巫峡,至江陵,不禁怀念楚国这位作家,勾起身世遭遇的同情和悲慨。在杜甫看来,宋玉既是词人,更是志士。而他生前身后却都只被视为词人,其政治上失志不遇,则遭误解,至于曲解。这是宋玉一生遭遇最可悲哀处,也是杜甫自己一生遭遇最为伤心处。这诗便是诗人瞩目江山,怅望古迹,吊宋玉,抒己怀;以千古知音写不遇之悲,体验深切;于精警议论见山光天色,艺术独到。
杜甫到江陵的时候是秋天。宋玉名篇《九辩》正以悲秋发端:“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杜甫当时正是产生悲秋之情,因而便借以兴起本诗,简洁而深切地表示对宋玉的了解、同情和尊敬,同时又点出了时节天气。“风流儒雅”是庾信《枯树赋》中形容东晋名士兼志士殷仲文的成语,这里借以强调宋玉主要是一位政治上有抱负的志士。“亦吾师”用的是王逸的说法:“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闵惜其师忠而被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这里借以表示杜甫自己也可算作师承宋玉,同时表明这首诗旨意也在闵惜宋玉,“以述其志”。所以次联接着就说明诗人自己虽与宋玉相距久远,不同朝代,不同时代,但萧条不遇,惆怅失志,其实相同。因而望其遗迹,想其一生,不禁悲慨落泪。
诗的前半感慨宋玉生前怀才不遇,后半则为其身后不平。这片大好江山里,还保存着宋玉故宅,世人总算没有遗忘他。但人们只欣赏他的文采辞藻,并不了解他的志向抱负和创作精神。这不符宋玉本心,也无补于后世,令人惘然,所以用了“空”字。就像眼前这巫山巫峡,使诗人想起宋玉的两篇赋文。赋文的故事题材虽属荒诞梦想,但作家的用意却在讽谏君主淫惑。然而世人只把它看作荒诞梦想,欣赏风流艳事。这更从误解而曲解,使有益作品阉割成荒诞故事,把有志之士歪曲为无谓词人。这一切,使宋玉含屈,令杜甫伤心。而最为叫人痛心的是,随着历史变迁,岁月消逝,楚国早已荡然无存,人们不再关心它的兴亡,也更不了解宋玉的志向抱负和创作精神,以至将曲解当史实,以讹传讹,以讹为是。到如今,江船经过巫山巫峡,船夫们津津有味,指指点点,谈论着哪个山峰荒台是楚王神女欢会处,哪片云雨是神女来临时。词人宋玉不灭,志士宋玉不存,生前不获际遇,身后为人曲解。宋玉悲在此,杜甫悲为此。前人说“言古人不可复作,而文采终能传也”,恰好与杜甫的原意相违背。
体验深切,议论精警,耐人寻味,是这诗的突出特点和成就。但这是一首咏怀古迹诗,诗人亲临实地,亲自凭吊古迹,因而山水风光自然在诗中显露出来。杜甫沿江出蜀,飘泊水上,旅居舟中,年老多病,生计窘迫,境况萧条,情绪悲怆,本来无心欣赏风景,只为宋玉遗迹触发了满怀悲慨,才洒泪赋诗。诗中的草木摇落,景物萧条,江山云雨,故宅荒台,以及舟人指点的情景,都从感慨议论中出来,蒙着历史的迷雾,充满诗人的哀伤,诗人仿佛是泪眼看风景,隐约可见,其实是虚写。从诗歌艺术上看,这样的表现手法富有独创性。它紧密围绕主题,显出古迹特征,却不独立予以描写,而使其溶于议论,化为情境,渲染着这首诗的抒情气氛,增强了咏古的特色。
这是一首七律,要求谐声律,工对仗。但也由于诗人重在议论,深于思,精于义,伤心为宋玉写照,悲慨抒壮志不酬,因而通篇用赋,在用词和用典上精警切实,不被格律所拘束。它的韵律和谐,对仗工整,写的是律诗这种近体诗,却有古体诗的风味,同时又不失清丽。前人认为这首诗“首二句失粘”,只从形式上进行批评,未必中肯。
这是一首以春雨为背景来写闺怨的歌词,风格颇似北宋前期的晏殊欧阳修。
词的开头两句“一曲歌成酒一杯,困人天气好亭台。”显然袭用了晏殊《浣溪沙》开头之“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晏殊“一曲新词”之“新”,是与后句中之“去年”及“旧”字相照应的,为下阕抒情“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作了很好的铺垫。这里中白所写题材与大晏相同,画面背景也有相似之处。以“歌成”取代“新词”,未见佳妙;但后句“困人”二字则显然紧扣“春雨”的背景,并为写闺怨的主题作好准备,妙在信手拈来,不露痕迹。
“沉沉春昼斜飞雨,寂寂闲亭乱点苔”二句,即是承“困人”二字展开来说的。天气何以“困人”?只缘“沉沉春昼斜飞雨”,春天白昼较长,“沉沉”此处有“漫漫”、“漫长”之意。“斜飞”二字,写春风颠狂,又与下句“乱点”二字相照应。由于春昼漫长,风雨不断,所以闺亭终日紧闭。一“闲”字是与“寂寂”二字相呼应的,骤雨终日,自然不会有客来访,因而显得“寂寂”,只有台下的青苔,在春雨润湿下,任意蔓延滋长。两句有声有色的写景,为下片写闺怨提供了一个典型环境。
换头三句写春雨之中百花纷谢。“花几簇,锦千堆”二句,极写春日繁花处处可见,或一丛丛,一簇簇,或万紫千红,锦绣成堆。然而经过春雨摧残,终于“落红成阵”。帘内的思妇,眼见众花零落,映照香腮,极易产生美人迟暮之感。“映香腮”二字亦人亦花,亦花亦人,“花面交相映”,含不尽之意。思妇不忍看这众芳凋零的景象,“不如却下帘儿坐,自看同心七宝钗。”钗为女性首饰,“七宝”指多用宝物装饰。“同心”二字有二义;一是钗本身是由两股合成,如夫妇同心;二是暗示此钗乃其所爱者所赠。因百花凋零而有美人迟暮之惧,美人迟暮又有为所欢抛弃之惧。怎样才能避免这一后果,消释眼前愁闷呢?关键在于所欢对自己始终不渝的爱,故结尾两句,以看同心钗来自我慰藉,生动地传达了她此时的心态。
这首词颇似温庭筠的《菩萨蛮》组词,作者虽是常州派的后劲,但看不出这首词有何深沉的寄托。从艺术上看,此词除开头两句袭用晏殊词句外,还在于较注重意境的刻划。“沉沉”二句形象生动地从形和声两方面写出春雨的神态。而“落红成阵映香腮”,则以暮春的落花飞雨,烘托闺中人的寂寞无聊,而又于百无聊赖中透露一丝相思的恋情。人总是既生活在现实中,又生活在希望中的,没有希望就没有生活。全词即在这向往中收住,留下耐人寻味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