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似写于甲午战败后。词中以抒发牢骚和自我排解的方式,表示对现实的愤懑。上阕写感受和环境。“万感中年不自由”,起首便令人结舌,这是作者壮志成空的幻灭之感,是作者长期愤郁积压的迸发。文属光绪皇帝的“帝党”一派,主张维新。但朝廷大事由西太后主宰,无论她“训政”还是“撤帘归政”,光绪都只是一个傀儡,而李鸿章等“后党”自然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文等处处被刁难排挤。“梁州”,唐曲名,原作“凉州”,为西凉所献。此曲多表达苍凉哀怨之情。“角声吹彻古《梁州》”,意指举国之内,哀音笼罩,危机四起。“苑”,即园。“荒苔”两句,以环境衬托心情。往日美丽的园林,而今荒苔遍地,一片凄凉,“细雨轻寒”又锁闭着住所。这里显然隐喻着晚清社会。作者心情压抑,只好在这“小楼”中自寻寄托。
“最是过片不要断了曲意,需要承上启下。”(张炎《词源》)上片以“闭小楼”结束,下片就描写楼中之人,写他如何排愁解愤,上下片层次分明,联系紧凑。“诗漫与”,语出杜甫“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作者心情不宁,无心于诗而作诗。“蒭”(chú),即刍,段成式诗,“新萏石冻杂梅香。”“情多最恨花无语,愁破方知酒有权。”(郑谷《中年》)文廷式正是借酒浇愁。“浮沤”,水上的浮泡,取李远诗:“百年如过鸟,万事一浮沤。”(《题僧院诗》)作者不愿清醒着看待世界,而只想以醉来麻痹自己,醉后就把这“世事”看作生死极易、变化无常的水泡。这一比喻十分贴切。这正是作者遭到沉重打击后“但愿长醉不复醒”的凄楚的感叹。“凭”,请也。“荆高市”,典出《史记·刺客列传》:“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荆、高相乐于市,然壮志在胸,日后终有壮举。而作者胸藏良策,却报国无门,更屡遭打击,现实折磨得他“百忧如捣”(《翠楼吟·序》),深感心寒。他不愿去想荆、高,免得激起心底的愁思义愤。“滹水”,即滹沱河,发源于山西,流经河北到天津,又汇北运河入海。滹水无情,但赏者有意。“滹水无情也解愁”,表面看作者找到寄托,得到安慰,实际是愁填江河,恨压群峰。“吞吐之妙,全在换头煞尾。”(沈祥龙《论词随笔》)此词换头音节短促而轻隽,煞尾缓笔而收,余蕴无穷。
这首词“神似稼轩”(叶恭绰《广箧中词》),其沉郁顿挫,健笔如意,颇有出尘之致。词贵自然,刻则伤气。“万感中年不自由”等句,信手拈来,通俗如话,又妙语成珠,令人过目成诵。“凭君莫过”句乃为反语,激愤之情更为感人。
此诗先写作者与李白的深厚交情,再叙与李白一同寻访范十隐居,后写在范居处即席朗诵屈原的《橘颂》,席上三个人因此在各自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表达了朋友之间心神相连的感情。全诗有对真挚友情的珍惜,有心志共鸣的融洽,有生命志向茫茫无归的惆怅,格调高古,兴致飘逸,情境清妙。
全诗可分三部分。
开头六句为第一部分,叙写作者对待李白的交情。两人共被同行,亲如弟兄。“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可见作者是应约来此欢聚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见来此已是秋天,更见二人情谊之深。
中间六句为第二段,叙述两人同寻范十隐居。“更想幽期处,还寻北郭生”两句,叙途中之事。“入门高兴发,侍立小童清”两句,写造访范居。“落景闻寒杵,屯云对古城”两句,写他们留连至晚。
最后四句为第三段,写吟《橘颂》,对隐居而思物外之游。
虽然诗中有对李白的赞叹,但更多的是描出了友情的几幅简约入微的素描。“秋共被”“日同行”“寻北郭”“入门高兴发”“屯云对古城”“悠悠沧海情”,夜晚,白天,出城,入归,望天,问海,这种感情里,兄弟之情,心神相连,生生都是不会轻易断绝的。
刘辰翁以为“入门高兴发,侍立小重清”两句不可解,金陵生撰文认为此即曹洞宗所谓“不犯正位”,言小童清,则主人之清雅脱俗固不难想见。“向来吟橘颂,谁与讨莼羹”两句,朱彝尊谓“‘谁’字疑当作‘惟’字谓得”。金陵生据诗意认为当以“谁”为长。此联是正反两面言之,上句谓范十隐居自是为全其志节,如《橘颂》所咏之“苏世独立,横而不流”者;下句反诘,谁欲贪恋故乡风物之美呢?若作“惟”则与结联“不愿论簪笏,悠悠沧海情”表意重复。
这首诗写寻范居士仅数句,格调高古,兴致飘逸,情境清妙,确乎难能可贵。若论叙事的真实、细节的生动、形象的传神、语言的幽默,却不及李白同时的作品《寻鲁城北范居士失道落苍耳中见范置酒摘苍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