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至和元年(1054),与欧阳修过从甚密的刘敞(字原甫)知制诰;嘉祐元年(1056),因避亲出守扬州,欧公便作此词送给他。欧公曾于仁宗庆历八年(1048)知扬州,此词借酬赠友人之机,追忆自己扬州的生活,塑造了一个风流儒雅、豪放达观的“文章太守”形象。词中所写平山堂为欧公任扬州太守时所建。
这首词一发端即带来一股突兀的气势,笼罩全篇。“平山栏槛倚晴空”,顿然使人感到平山堂凌空矗立,其高无比。这一句写得气势磅礴,便为以下的抒情定下了疏宕豪迈的基调。接下去一句是写凭阑远眺的情景。据宋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登上平山堂,“负堂而望,江南诸山,拱列檐下”,则山之体貌,应该是清晰的,但词人却偏偏说是“山色有无中”。这是因为受到王维原来诗句的限制,但从扬州而望江南,青山隐隐,自亦可作“山色有无中”之咏。
以下二句,描写更为具体。此刻当送刘原甫出守扬州之际,词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平山堂,想起堂前的杨柳。“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深情又豪放。其中“手种”二字,看似寻常,却是感情深化的基础。词人平山堂前种下杨柳,不到一年,便离开扬州,移任颍州。这几年中,杨柳之枝枝叶叶都牵动着词人的感情。杨柳本是无情物,但中国传统诗词里,却与人们的思绪紧密相连。何况这垂柳又是词人手种的。可贵的是,词人虽然通过垂柳写深婉之情,但婉而不柔,深而能畅。特别是“几度春风”四字,更能给人以欣欣向荣、格调轩昂的感觉。
过片三句写所送之人刘原甫,与词题相应。此词云“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不仅表达了词人“心服其博”的感情,而且把刘敞的倚马之才,作了精确的概括。缀以“一饮千钟”一句,则添上一股豪气,栩栩如生地刻画了一个气度豪迈、才华横溢的文章太守的形象。
词的结尾二句,先是劝人,又回过笔来写自己。饯别筵前,面对知己,一段人生感慨,不禁冲口而出。
欧词突破了唐、五代以来的男欢女爱的传统题材与极力渲染红香翠软的表现方法,为后来苏轼一派豪放词开了先路。此词的风格,即与苏东坡的清旷词风十分接近。欧阳修政治逆境中达观豪迈、笑对人生的风范,与苏东坡非常相似。
这首诗开头两句,写林逋生长的环境。开首即称他们生长在湖山深曲处,山水清澄。后两句讲那里的人物,世外的隐君子是高尚的,就是佣工贩妇也都是冰清玉洁的人。还没有写到林逋,却已经树立了高洁形象。
接下去写林逋高风亮节,源于天性。“先生可是绝俗人,神清骨冷无由俗。”林逋不是与世俗隔绝的人,上文写那个环境里除了“隐君子”外,还有“佣儿贩妇”,正说明他不是与世隔绝的。“神清骨冷”是从《晋书·卫玠传》“叔宝(卫玠字叔宝)神清骨冷”来的。当时所谓骨,指气质品格而言,从神情到品格都清冷。接着,作者写他对林逋的钦仰,这种钦仰在梦中得到反映。他在梦中见到的林逋“瞳子瞭然光可烛”。《孟子·离娄上》:“胸中正,则眸之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瞳仁明亮,说明胸中正,跟神清有关;瞳仁昏暗,说明胸中不正。林逋既是“神清骨冷”,在梦里看到他,那就是“瞳子瞭然”,再夸张一下,便成为“光可烛”,可以照见一切了。这样写,正显示出诗人对林逋的仰慕已经形于梦寐了。这样写,概括了林逋为人的特点。林逋写湖上风光的七言近体诗中,有的反映隐居生活和情思,写得“神清骨冷”。如《湖山小隐》二首之一:“道着权名便绝交,一峰青翠湿蘅芳。”如《湖上晚归》:“卧枕船舷归思清,望中浑恐是蓬瀛。”跟权和名绝交,向往的是仙山,正反映他无意功名。作者赞美林逋,是跟林逋的这五首七言近体诗相结合的。
接下来就谈林逋的诗和书法。“遗篇妙字处处有,步绕西湖看不足。”这里赞美林逋诗善于用字,尤其是咏西湖之作,更为湖上风光传神。“诗如东野不言寒,书似留台差少肉。”这里用唐代诗人孟郊的诗来比林逋,作者《读孟郊诗》:“要当斗僧清,未足当韩豪。”认为孟郊的诗可以跟贾岛(贾岛曾做僧人,名无本)诗比清,不过豪放不及韩愈。作者《祭柳子玉文》称“郊寒岛瘦”,认为贾岛诗的缺点是寒苦。这里指出林逋诗有贾岛之清而无其寒。“书似留台差少肉。”这句指林逋的书法像李建中,瘦硬有骨力。称赞林逋兼有二人之长而无其短。王世贞在《艺苑卮言》(见名家评价)中一方面指出苏轼极为推重林逋的诗和书法,一方面又指出苏轼的评论,像董狐记事的直笔,不作虚美,不推重过分。这样讲是恰当的。
下面再结合他的诗来讲他的高风亮节。“平生高节已难继,将死微言犹可录。”作者自注:“逋临终诗云:‘茂陵他日求遗草,犹喜初无封禅书。’”(《宋诗钞初集·和靖诗钞》作:“《自作寿堂因书一绝以志之》:‘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汉武帝的陵园称茂陵。《史记·司马相如传》:“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不然,后失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书。问其妻,对曰:‘······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者来求书,奏之。’其遗札书言封禅事。”相如临死前还在讨好武帝,劝武帝到泰山去封禅,祭天地,告成功。林逋不肯这样做,正显出他的高节。“自言不作《封禅书》,更肯悲吟白头曲!”“白头曲”原为卓文君因其夫司马相如对爱情不忠诚而作,后人多有以此曲为叹老嗟卑、自伤不遇之辞。此处当指后一义。林逋是高士,连《封禅书》也不屑作,更不会悲吟《白头吟》,以自伤不遇。
一结转到杭人对林逋的纪念。“我笑吴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不然配食水仙王,一盏寒泉荐秋菊。”王世贞称:“始,钱塘人即孤山故庐,以祀和靖,游者病其湫隘。”吴人指杭县人,将林逋故居作祠堂,显得低下狭小。作者自注:“湖上有水仙王庙。”即认为林逋应该和水仙王相配,在水仙王庙里受到祭祀,用一杯寒泉和秋菊来祭。王世贞又称:“因长公诗后有‘我笑吴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遂徙置白香山祠,与长公配。”因为水仙王祠早已不存,所以后来改在白香山祠内祭祀林逋,把他跟苏轼相配。
这首诗是赞美林逋,“平生高节”点明主旨在赞他的高风亮节。一开头从湖光到山绿,写环境的美好,从隐君子到佣人贩妇,写人物的“皆冰玉”,这是陪衬。未写到林逋,已光彩照人。结尾变化有力,故称“夭矫”,即另出新意。用“修竹”、“秋菊”来作陪衬,也是取高洁相配。写到林逋本人时,点明“神清骨冷”,显示他的高洁源于天性。又用梦见瞳子瞭然来写他的正直,显出钦仰之情。再评论他的诗和书法。又用司马相如来比,更突出他的高节。这一比又归到他的诗上,回到《书林逋诗后》之题。
首联“洞庭叶未下,潇湘秋欲生”,“洞庭”“潇湘"点明客居地域, “叶未下"这个意象,则用来印证“秋欲生”的时令,是袅袅秋风将降的物候特征。此处化用《楚辞·湘夫人》:“塌搦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句意,说洞庭湖边木叶虽然尚未凋零飘落,而秋意似乎已先来到了诗人的心上,已感觉到凉秋的逼进了。营造了一种秋未至而情欲悲的氛围。
颔联“高斋今夜雨,独卧武昌城”是紧承首联“秋欲生”而来,季节变化的信号自然是风雨。在风雨催秋声中,诗人无奈,只好一个人在武昌城书斋中闷头睡大觉了。这两句以高韵胜,有蝉蜕轩举之风。
颈联“重以桑梓今,凄其江汉情”,又承颔联“独卧”而来,转入直接抒情,第五句入思乡,第六句以江汉抱合,紧承前半首。高斋独卧,冷雨敲窗,作者借此烘托出客居他乡的冷落凄清,顺理成章地将思乡之情在这里抒发出来,显得更加真挚感人。
尾联写到天外传来雁声,诗人发问。这末二句,表面上是问雁,实际上是以雁衬人,相辅而相成,借雁来抒发自己远离桑梓、流寓江湘的感情。
全诗感情脉膊的发展极其自然,“秋欲生”,自然表现为“今夜雨”,因雨而“独卧”,由“独卧”而思家。联联相承,句句牵引,丝丝入扣。全诗八句,一气呵成,写景抒情,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