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中流露出感伤颓废的情调、缥渺虚无的色彩。他自己曾在《樊南乙集·序》中说:“三年以来,丧失家道。开居忽忽不乐,始克I意事佛,方愿打钟扫地,为清凉山行者。”这首诗就是他这种思想的具体反映。“楚公”其人,历来无确考。现此诗中之意。可能是一位老衲。
“白石莲花谁所共。六时长捧佛前灯。”诗一开头,便切题描写寺院中的石灯台。“白石莲花”即石灯台。《道源》一书注日:“番白石为莲花台,捧灯佛前。“共”是“供”的通假字。“六时”一词《大唐西域记》一书中有所说明:“六时合成一日一夜。”佛经中所谓“六时”等于如今的二十四小时。寺院中放置着白石凿成的莲花灯台,它整天整夜都在佛前捧着灯火,为佛家不可缺少之物。
接下两句:“空庭苔藓饶霜露,时梦西山老病僧。”因见院中秋色而忆念西山老僧。前一句写秋色:深秋时节,木叶尽脱,连那院中碧绿的苔藓也逃不掉寒秋的淫威,在重生的霜露之下,显出衰败之态。目睹眼前凄凉的秋景,诗人不由得想起南山那位体衰多病的老僧,此时他的情况怎样呢?于是诗人便引经据典,设想僧人所处的佛家圣地的情况:“大海龙宫无限地,诸天雁塔几多层。”《法华经》上说舍利佛文殊师“乘千叶莲花从大海娑竭罗龙宫自然涌出(水面),住在虚空之中”。此处之“天”与我们如今所说的天不同。按佛经所说,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共有二十八天。欲界有六天,色界有十八天,无色界为四天,此处之“天”指佛家所处的清净光明的胜境。“雁塔”一词出自《大唐西域记》,此书中载:有佛比丘在路上行走,忽然发现群雁飞翔.于是开玩笑说:“今天众和尚饭不够吃。”一只大雁向后退着飞,投身自杀。佛家感动,便建一塔,把雁葬在下面。在诗人的想象中,佛境不仅广大无边,而且清静光明。诗人用这样的笔法,把南山老僧所处之境描绘得如此之好。同时,此联也是借大海和雁塔暗暗点出佛家教义之“博大精深”。
最后两句:“漫夸骛子真罗汉,不会牛车是上乘。”这是对“楚公”的赞语。此处“骛子”指舍利弗。舍利弗名字与母亲名相连。其母名为舍利,眼如鹙鹭,身形特剐好看。“罗汉”本意是修行得道的圣者。《四十二章经》中说阿罗汉能飞行变化。随愿久住,而其所居之处,天地为之感动。言其道法之高深。这里是在说舍利弗为修行得道之圣。“不会”即不理解。“牛车”、“上乘”都是佛家语。按佛书《妙法莲花经》中所说:“如来佛曾为众僧说三乘,三乘即声闻乘,辟支佛乘和佛乘,声闻乘如求羊车,辟支佛乘如求鹿车,都不如佛乘,因为佛乘‘利益天人,度脱一切’,如求牛车。”因此“牛车”为佛家大乘也即诗中所说的“上乘”,其根本意思是指佛家圆通广大的要道。
诗人在这最后两句中首先称赞舍利弗是“真罗汉”,即修行得道的长者,但他还没有理解佛家的“上乘”即那圆通广大的要道,言外之意便是“楚公”才真正懂得了佛家的“上乘”之法,即佛家要道。
这首诗在思想性上无足可取,只是玄而又玄的禅家之语。不过在用典上还有些特色。不见牵强与堆砌之痕,比较自然。
首联,叙写诗人登临心境。“历历兴亡败局棋”,以“历历”状“兴亡”,足见其清晰分明;以“败局棋”喻“兴亡”写出了金国的灭亡,已成定局。起句,写出了兴亡的世事,历历分明,就像摆开的败局残棋,金国的灭亡,已不容置疑,但次句,诗人却说“登临疑梦复疑非”,登临时却仍怀疑这是梦境,又怀疑这一切似是实非。以“梦”“非”来写兴亡,写出了诗人对国丧都破现实的否定心态。他宁愿其是“梦”,宁愿其是“非”。但现实毕竟是现实,两个“疑”字的复沓,把诗人情感与理智的冲突,表现到了极致,把诗人对故国的怀念、忠贞也表现到了极致。这种写法,比照直说,更觉情深一往,爱意弥坚。
颔联,承首联写“登临”所见。诗人登高远眺,只见:残霞凌乱,落日凄凉,老复苍苍,遗台孤立。这些景物,萧杀凄凉,无不染上了诗人的主观感情色彩。“天无尽”,可以说是诗人胸中怀念故国的无穷无尽的思绪的外化;而“秋更悲”则道出了诗人满腔悲苦,逢秋更增的情愫。该联,景中寓情,情景相谐,诗人的亡国之痛,身世之悲尽现。
颈联,由现实转入神话,写“登临”所思。“沧海忽惊龙穴露”,沧茫的大海忽然干涸,连神龙之穴也暴露了出来。“沧海”“龙穴露”,正是金王朝覆灭的象征。“忽惊”二字,写出了金王朝亡国之速,之出人意料。表现了诗人的沧桑亡国之悲。诗人明知,沧海干涸,龙穴暴露,都城荒弃,国君早死,但是,仍期望着,在广寒宫中,吹着凤笙的神仙们簇拥着天子归来。“犹想”二字,极具情韵。从蒙古太宗乃马真后二年(1243)金哀宗自杀,金王朝灭亡,至诗人写此诗时已近十年,诗人“犹想”“凤笙归”,一个亡国遗臣对国君的怀念之至情,期盼复国之执著,表现得深沉、婉转。该联,诗人情动于衷,感情激荡,以无所羁縻,卷舒风云的浮想联翩,借助“沧海”“龙穴”“广寒”“凤笙”等神奇鲜明的艺术形象,深邃含蕴地表现了诗人悲故国,怀亡君的深情,具有感人的艺术魅力。
尾联是诗人由“登临”所引发的悲痛情感的总爆发。该联诗人借对山川景物的决绝,表达了无以复加的悲痛。其实,宫有何碍,山又何咎,但在泪眼迷离,愁情塞胸的亡国遗臣看来,曾经是金王朝宫室的琼华,只能徒增悲伤;风景秀丽的西山也只会惹人垂泪,唤起人此身何寄之感。于是诗人恨不“从教尽刬”“了”。“从教”与“尽刬”两虚词呼应甚妙,从看似反常的心态中折射出了诗人悲痛的深重。
该诗写景极妙。断霞、落日、老复、遗台,在诗人精组合下构成了一幅秋日暮景,国破家亡的悲痛,尽在其中。寓情于景,比径直抒情,其情更深。琼华富丽,西山秀美,美景当前,正好赏玩。但诗人却“尽泪垂”,愿“从教尽刬”“了”。情景相异,更见出诗人因国破家亡,伤心之深。该诗情感激烈,苍凉悲慨,亡国遗民老泪纵横的形象,历历如见。
以年号为诗题,虽然是受到韩愈《永贞行》的启发,但这首诗实是效法杜甫。不过,杜甫那些以诗歌记时事,深刻反映当时社会现实的诗作,基本上是写实,而这首诗则把理想和现实紧紧结合起来,为北宋中叶的变法改革唱了一曲颂歌,因而是一篇富于理想色彩的史诗。
全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开头两句,歌颂元丰年间(1078—1085)风调雨顺的气象:“歌元丰,十日五日一雨风。”元丰年间风调雨顺是客观事实。反对新法的范纯仁也曾写道:“赖睿明之在上兮,常十雨而五风。”(《喜雪赋》)相传周公辅政时,天下太平,岁无荒年,曾出现过这样的奇迹(见《盐铁论·水旱》)。古人认为政有德,则阴阳调、风雨顺。这种说法虽然不科学,但却寄托着古人对于理想政治的赞美之意。“五风十雨”之数为加倍形容之词,故王充曾说:“言其五日一风,十日一雨,褒之也。风雨虽适,不能五日、十日正如其数。”(《论衡·是应篇》)王安石化用这个典故入诗,也是持赞扬的态度。从全篇来分析,“五风十雨”还是新法的象征。新法所至,如东风吹拂,时雨润苗,万物得所,百姓太平。这从下文的描写中可以看出。
第二部分是中间四句,歌颂元丰五谷丰衍、物产精美的盛况。“麦行千里不见土,连山没云皆种黍”,写旱田作物长势喜人,且播种面积极为广大。“麦行”就是麦垄。“千里”状其遥远。“不见土”形容麦苗稠密茂盛。“连山没云”即无边无际、远与天齐之意,不单指延伸得很远的山丘。如此广大的原野都种满了黍麦,秋后的粮食就会使家给人足,国无饥谨。“水秧绵绵复多稌,龙骨长干挂梁梠”,写水田作物花色品种增加,且农田管理比较省力。“稌”是糯稻,产量低,一般用以酿造美酒。由于连年丰收,粮食有余,故能多种糯稻,多酿美酒。此句与下文“百钱可得酒斗许”暗相呼应。“龙骨”句上承“十雨五风”而来。因为风雨顺适,所以抗旱用的龙骨水车也就长年沾不到水滴,被挂在梁上檐下,任其赋闲。农民不用为灌溉操劳,也就乐得轻松了。他们出其余力,经营副业。“鲥鱼出网蔽洲渚,荻笋肥甘胜牛乳”两句,把江南鱼米之乡的富庶和农民生活的美好,渲染得令人神往。鲥鱼、荻笋原是佐酒佳肴,欧阳修《离峡州后回寄元珍表臣》诗说:“获笋鲥鱼方有味,恨无佳客共杯盘”。以下几句便以酒事承接上文。
第三部分是最后八句,歌颂元丰时人民的幸福生活。先总写农村的欢乐气氛:“百钱可得酒斗许,虽非社日长闻鼓。”社日是古代春、秋两季祭祀土神的日子。四邻互相招邀,带上酒肉、社糕,搭棚于树下,先祭土神,然后会餐。社日击鼓,唐诗中就有描写。刘禹锡《秋日送客至潜水驿》:“枫林社日鼓,茅屋午时鸡。”便是一例。由于连年丰收,酒肉便宜易得,所以人们不用等到社日,同样可以聚会欢饮,击鼓自娱。诗中总写以后,再分写青年人与老年人各自的快乐。南国水乡,本来就有男女青年在花前月下踏歌起舞的风俗,大熟之年,更为这种古老的风俗增添了欢声喜气。“吴儿踏歌女起舞,但道快乐无所苦。”不仅描绘了青年们纵情欢乐的情景,而且还写出了他们美滋滋、乐陶陶的内心世界。“但道”,意思是只用一句话来表达。“快乐无所苦”,即一切美满如意。言外之意是说,这些青年的爱情、婚姻生活也是十分甜蜜的。乡村老农淳朴率真,爱说爱笑。此时丰收在望,心里越想越美,一肚子的开心话总想找个地方说说。“老翁堑水西南流”四句,生动地勾画了老人坐船进城寻亲访友的快乐和对于生活心满意足的情态。
王安石与多数宋代诗人一样,喜欢以学问为诗,但他能够把渊博的学问纵横役使,入手而化,因此又不会显得掉书袋。这是一种很高的艺术素养。这首诗虽然有其现实基础,但整篇的构思和命意却从《礼记》中来。《礼记·礼运篇》描绘先王的大顺之治说:“用民必顺,故无水旱昆虫之灾,民无凶饥妖孽之疾,故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宝,人不爱其情……则是无故,先王能修礼以达义,体信以达顺,故此顺之实也。”这首诗第一部分写天从人愿,慷慨助顺,仁风惠雨,略不失时,即“天不爱其道”之意;第二部分写满山遍野,庄稼弥望,江河沼泽,产物无穷,即“地不爱其宝”之意;第三部分写美酒易得,鼓声长闻,青年欢舞,老人嬉游,即“人不爱其情”之意。诗中未援引《礼运》篇上的片言只语,而其内容与《礼运》篇所描绘的大顺之治丝丝入扣,十分契合。杨万里曾称黄庭坚写诗“备用古人语而不用其意。”(《诚斋集》卷一一四《诗话》)这首诗则正好相反,是“备用古人意而不用其语”。这样做,不仅可以避免书卷气,而且还可以收到言浅意深,味外有味的艺术效果。
反变法派刘述等曾上书宋神宗:“陛下欲致治如唐、虞,而安石操管、商权诈之术。”(《续资治通鉴》卷六十七)王安石罢相以后,继续受到攻击,因此他身虽闲居,外示平淡,内心实系念新法,忧思深切。他的《元丰行示德逢》旨在宣传新法的成效,而这首诗则进一步指出,元丰朝国富民安的景象已经使唐、虞的盛世复现于当时,新法完全符合尧、舜致治安民之道。他把《礼记》上记载的大顺境界写进了富于江南水乡特色的农村丰乐图中,使得这首史诗不仅护住了他自己,而且还替新法抹上了神圣的光彩。以此歌颂新法所取得的辉煌成果,歌颂宋神宗有“修礼达义,体信达顺”之功,就有堂堂正正、理直气壮之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