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就我饮”四句为过渡句,引出了扶风客舍的主人——一位久经沙场的老战士。
从“十五役边地”到“路旁谁忍看”是扶风主人自述其军旅生涯。这里明显化用了古诗《十五从军征》的句意:“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战地归来,家园零落,满目凄凉,虽然满心酸楚,但想到“去时三十万,独自还长安”,心里还是有几分庆幸。这在行文上为下文抒写珍惜太平盛世的生活感慨作了过渡,转承显得十分自然。
“幸逢休明代”以下四句是扶风主人抒发欣逢盛世及年老体衰的感慨。
收尾六句是扶风主人对诗人的劝慰勉励之词,语重心长,感情真挚。
全诗写景叙事,有条不紊。其间颇多转折,如九九回廊,迂回曲致。老人之言语带沧桑,但终不流于伤感,感人至深。此诗从风格上看,虽有几分沉郁,但仍是盛唐气象的回响,内容和形式结合巧妙,谋篇布局颇见匠心,不失为一首优秀的边塞诗作。
首二句极写楚都之荒凉。想当年楚地何等博大,楚都何等繁华,楚之君臣何等威赫,而今却“丘坟满目衣冠尽,城阙连云草树荒。”衬映这古城阙的却只是这连片的坟墓、无边的荒草和野树。这一苍茫的历史感慨不少诗人描写过,李白“吴宫花草埋出径,晋代衣冠成古丘”(《登金陵风凰台》)便是典型一例:但在韩愈却有独到喟叹,也直谏获罪,几临杀头,死亡之念时刻袭上心头,拂逆不去。刚出京,便瞩远来的侄孙准备收拾自己的骨殖:“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商山道上,不堪惊吓与劳顿的幼女又死了。因而,首句取丘坟这一阴森凄冷的意象,是在吊古的情怀中裹掖着现实的困惑,自伤的意味。丘坟满目,是眼前近景,城阙连云,是辽阔远景,是茫茫宇宙空间,衣冠尽,却是心中情,是感喟,是浓缩的历史的情绪化表现。宋苏轼“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念奴娇·乔壁怀古》)造意与此相似,只是取象不同。韩愈在即目所见的空间中看出严峻的时间性,看出人生的短暂与飘忽。历史千载,唯留丘坟。那当年的君臣士大夫都带着他们的功业和追求,走向默默无闻的寂寞,进入无边的荒凉,为这荒草野树所遮掩。这是多么令人脊冷心寒的。而诗人想到自己为了信仰抗颜犯谏,受尽磨难,走向遥遥贬途,将来又什么都不能留下,找不到未来的寄托。字里行间表达了苦涩的悲凉茫然的心绪,感受到那空荡荡没有着落的傍徨情态。城阙连云,从艺术手法看,是小景物作了大景物的坐标,使眼前景更趋逼真贴切,但从感情脉络看,目极天地,正是困惑苦闷的心绪寻求解脱与寄托的寻觅求索。
这时,仿佛万籁静寂中一声鸡啼,郁闷窒息中一股凉风,诗人惊喜地发现了一座祠庙: “犹有国人怀旧德,一间茅屋祭昭王。”他急急上前问询,方知“旧庙屋极宏盛,今惟草屋一区,然问左侧人,尚云每岁十月,民相率聚祭其前”。虽一草苴茅屋,诗人却如获得了极大的慰安而心花怒放了。楚昭王当年曾击退吴国入侵,收复失土,这一功德千百年后仍为人所缅怀,享受祭祀。而自己“欲为圣朝除弊事”之举正是为天下人民免除愚昧和苦难,显然,诗人从茅屋祀昭王中悟出了事业的真谛、生命的价值与归宿。初起的彷徨悲凉为之一变,恢复了自信,增强了九死不悔的决心。
整首诗写出荒凉的感觉而又意味深长。其中“城阙连云”是想象之境,想象昔年楚国盛世,而今却只剩下“草树荒”;末尾“一问茅屋”四字,更极尽盛衰之慨。然而屋宇虽小,后人追缅情怀并未衰绝。末句颇有风致。抚今追昔,再亲临其地凭吊,恐怕更别有一番况味了。
这首词的上片绘景寄情,抒发了作者的孤寂之感;下片从回忆入手,表达了作者对旧景、旧人、旧情的留恋,并注入了对国事颓危的忧伤。全词将对国事的隐忧与个人的伤离糅在一起,将写景、抒情、叙事融为一体,语言凝练,格调苍凉。
上阙“万里关河眼”一韵,劈空而来,境界颇大,写登临高处,放眼万里关河。此韵统以下两韵,只见天边夕阳残照,红霞渐渐收敛,凝望间只觉渺渺茫茫,一片虚无,一个愁”字带来多少惆怅!这黯淡的景物难道不是国运日衰的象征全词以景开章,为全词定下了黯淡怅惘的感情基调。“天低远树”一韵,继写登高所望:郊野旷远,湖水弥漫,山回路转。“天低远树”化用孟浩然《宿建德江》“野旷天低树”,极写郊外野旷,“潮兮断港”指潮水切断了港湾,描湖水弥漫之状。“路回淮甸”言淮水流域,山路迂回曲折。此三句以鼎足对写出眼前景观,对仗工稳,富有表现力。“吟鞭又指孤店”二韵,反用秦观《鹊桥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表达了在金风玉露的秋天傍晚,又要远离亲友,孤身一人,挥鞭远去。“恨自古、才子佳人”一韵,将自己远离亲人的愁情,扩大开来,想从古到今,才子佳人都在为别离而饮恨。
下阙,继歇拍的“多感”展开笔墨。“吴王故苑”一韵,感叹自己只身离开苏州,再不见苏州满蕴兴亡的古迹;离别了良朋好友,再不能雅集一堂;现只能漂泊他乡,如蓬草一般随风飘转。“空吸”二字,蕴含着多少忧伤与无奈。“毫记烛”一韵,逆笔写在苏州时的往事。“挥毫”句,化用《南史·王泰传》语句,言自己才情横溢,及与反聚在一起吟诗刻烛比赛做诗的情况。“飞觞赶月”记自己与良朋们月下饮酒的乐事,此二句是“雅集”的具体内容,从行文上呼应“良朋雅集”。“梦销香断”一句,写在苏州的往事中,更值得追忆的是与苏姬的相识相知,而现在人已去,梦已无,香已断,这不禁令人感慨万端。“区区去程”言己身所在之处离苏州并不遥远,而“何限”二字却道出虽不遥远,却未能返回的遗憾。“倩片纸叮咛过雁”一句,言只能书写信函请鸿雁捎书了。“叮咛”一词,写出了叮咛嘱托的恳切之情。最后“寄相思”一韵,以景、情并叙作结。“寒雨灯窗”化用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表达了相思之情。“寄相思”一语,双绾上下韵,既是上韵鸿雁传书的内容,又是下韵灯窗夜话的内容。
此词在漂泊他乡,追忆友朋,怀念苏姬中,注入了对国事颓危的忧伤。其比兴手法除表现在开端一段的景物描写外,还运用了将对国事的隐忧与个人的伤离糅在一起,把沉郁之思打入艳情的写法之中。另外,此词在章法结构上亦存有时空变化快,将景、情、事融为一体的特色。时而写眼前景物,时而直抒胸臆,时而逆笔写异地往事,时而转笔叙写今日情事,在多次转折变化中表达了愁情。其三,词语凝练,善用不同词语表达怨情。如“愁凝处”“残照”“孤店”“恨自古”“故苑”“空叹”“蓬转”“梦销香断”“寒雨”等,故张炎赞曰:“吴梦窗善于炼字面。字面亦词中之起眼处,不可不留意也。”正如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所说:“重者,沉着之谓。在气格,不在字句。于梦窗词庶几见之。即其芳菲铿丽之作,中间隽句艳字,莫不有沉郁之思,濒瀚之气,挟之以流转。令人玩索而不能尽,则其中之所存者厚。欲学梦窗之缴密,先学梦窗之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