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墨池记》,着眼点却不在“池”,而在于阐释成就并非天成,要靠刻苦学习的道理,以此勉励学者勤奋学习。文章以论为纲,以记为目,记议交错,纲目统一,写法新颖别致,见解精警,确是难得之佳作。
本文意在写论,但发议之前,又不能不记叙与墨池有关的材料。否则,议论使无所附丽,显得浮泛,说教空洞。如记之过详,又会喧宾夺主,湮没题旨。故作者采用了记议结合,略记详论的办法,以突出文章的题旨。开头,大处落笔,以省险的笔墨,根据荀伯子《临川记》所云,概括了墨池的地理位置、环境和状貌: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同时,又根据王羲之仰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传说,指出墨池得名的由来。其实,有关墨池的传说,除《临川记》所述之外,还有诸种说法,因本文的目的在于说理,不在于记池,所以皆略而未提。文辞之简略,可谓惜墨如金。对于墨池的记叙,虽要言不烦,却铺设了通向议论的轨道。接着文章由物及人,追述王羲之退离官场的一段生活经历。据《晋书》记载,骠骑将军王述,少时与羲之齐名,而羲之甚轻之。羲之任会稽内史时,述为杨川刺史,羲之成了他的部属。后王述检察会稽郡刑改,羲之以之为耻,遂称病去职,并于父母墓前发誓不再出来做官。对于王羲之的这一段经历,作者只以“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强以仕”一语带过,略予交代,随之追述了王羲之随意漫游,纵情山水的行踪:“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有徜徉恣肆,而又尝自休于此邪?”这一段简略追述,也至关重要。它突出了王羲之傲岸正直、脱尘超俗的思想,这是王羲之学书法的思想基础和良好的精神气质,不能不提。从结构上讲,“又尝自休于此邪”一语,用设问句式肯了王羲之曾在临川学书,既与上文墨池挂起钩来,又为下文的议论提供了依据。随后,在记的基础上,文章转入了议:“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虞和《论书表》云:“羲之书在始末有奇,殊不胜庾翼,迨其末年,乃造其极。尝以章草书十纸,过亮,亮以示翼。翼叹服,因与羲之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书十纸,过江亡失,常痛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这说明王羲之晚年己与“草圣”张芝并驾齐驱,可见“羲之之书晚乃成”之说有事实根据,令人信服。那么,羲之书法所以“善”的根本原因是什么?那就是专心致志,勤学苦练的结果,而不是天生的。至此,原因,在于缺乏勤奋精神,进一步说明了刻苦学习的重要性。最后,又循意生发,引申封建士大夫的道德修养上去,指出“深造道德”,刻苦学习也是不可少的.就这样,正面立论,反面申说,循意生发,一层深似一层地揭示了文章的题旨。然而,作者对题旨的开拓并未就此止步。在简略记叙州学教授王盛向他素文的经过以后,文章再度转入议论:“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这虽是对王君用心的推测,实则是作者作记的良苦用心.接着,又随物赋意,推而广之,进一步议论道:“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作者由王羲之的善书法之技,推及到“仁人庄士”的教化、德行,勉励人们不仅要有“一能”,更要刻苦学习封建士大夫的道德修养,从而把文意又引深一层。曾巩是“正统派”古文家,文章的卫道气息较浓厚,这里也明显地流露了他卫道的传统思想。
在宋代以“记”为体裁的说理散文中,象《墨池记》这样以记为附,以议为主的写法还是不多见的。《醉翁亭记》的思想意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但这种"意“,不是靠发“议”表达出来的,而是随着山水相映、朝暮变比、四季变幻的自然景物描写透露出来的;《岳阳楼记》的重心不在记楼,在于敞露个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襟怀,在抒情方式上,作者采用的是触景生情的方法,因而文章铺排笔墨,以较乡的篇幅写了岳阳楼变幻莫测的景色.而《墨池记》用于记“池”的文字较少,议论文字却很多。它不是在记叙之后再发议论,而是记事、议论错杂使用,浑然一体。尽管议多于记,却无断线风韵,游离意脉之弊,读来觉得自然天成。可以说《墨池记》脱尽了他人窠臼,辟出了自家蹊径。
译文及注释
译文
临川郡城的东面,有一块地微微高起,并且靠近溪流,叫做新城。新城上面,有个池子低洼呈长方形,说是王羲之的墨池,这是荀伯子《临川记》里说的。羲之曾经仰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精神,(现在说)这是羲之的(墨池)遗址,难道是真的吗?
当羲之不愿勉强做官时,曾经游遍东方,出游东海,在山水之间使他的心情快乐。莫非他在尽情游览时,曾在这里停留过?羲之的书法,到晚年才特别好。那么他能达到这步,大概也是靠他自己的精神和毅力取得的,并不是天生的。但是后代没有能够赶上他的人,是不是后人学习下的功夫不如他呢?那么学习的功夫难道可以少下吗?何况想在道德修养上深造的人呢?
墨池的旁边,现在是抚州州学的校舍,教授王盛先生担心墨池不能出名,写了“晋王右军墨池”六个字挂在屋前两柱之间,又请求我说:“希望有一篇(墨池)记。”推测王先生的用心,是不是喜爱别人的优点,即使是一技之长也不让它埋没,因而推广到王羲之的遗迹呢?莫非也想推广王羲之的事迹来勉励那些学员吧?一个人有一技之长,就能使后人像这样尊重他;何况那些品德高尚、行为端庄的人,遗留下来令人思慕的美好风范,对于后世的影响那就更不用说了!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作记。
注释
临川:宋朝的抚州临川郡(今江西省临川区)。
隐然而高:微微地高起。隐然:不显露的样子。
临:从高处往低处看,这里有“靠近”的意思。
洼然:低深的样子。
方以长:方而长,就是长方形。
王羲之:字逸少,东晋人,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世称王右军。他是古代有名的大书法家,世称“书圣”。
苟伯子:南朝宋人,曾任临川内史。
张芝:东汉末年书法家,善草书,世称“草圣”。
信然:果真如此。
邪:吗,同“耶”。
强以仕:勉强要(他)作官。
极东方:游遍东方。极,穷尽。
出沧海:出游东海。沧海,指东海。
娱其意:使他的心情快乐。
岂有:莫非。
徜徉肆恣:尽情游览。徜徉,徘徊,漫游。肆恣,任意,尽情。
休:停留。
书:书法。
晚乃善:到晚年才特别好。
所能:能够达到这步。
盖:大概,副词。
以精力自致者:靠自己的精神和毅力取得的。致,取得。
天成:天然生成。
及:赶上。
岂其学不如彼邪:是不是他们学习下的功夫不如王羲之呢?岂,是不是,表示揣测,副词。学,指勤学苦练。
则学固岂可以少哉:那么学习的功夫难道可以少下吗?则,那么,连词。固,原来,本。岂,难道,表示反问,副词。
深造道德:在道德修养上深造,指在道德修养上有很高的成就。
州学舍:指抚州州学的校舍。
教授:官名。宋朝在路学、府学、州学都置教授,主管学政和教育所属生员。
其:指代墨池。
章:通“彰”,显著。
楹间:指两柱子之间的上方一般挂匾额的地方。楹,房屋前面的柱子。
揭:挂起,标出。
推:推测。
一能:一技之长,指王羲之的书法。
不以废:不让它埋没。
因以及乎其迹:因此推广到王羲之的遗迹。
推:推广。
学者:求学的人。
夫:语气词,放在句首,表示将发议论。
尚之如此:像这样尊重他。尚,尊重,崇尚。
仁人庄士:指品德高尚、行为端庄的人。
遗风余思:遗留下来令人思慕的美好风范。余思,指后人的怀念。余,也是“遗”的意思。
被于来世:对于后世的影响。被,影响。
何如哉:会怎么样呢?这里是“那就更不用说了”的意思。
一、词类活用
①池水尽黑。(名词活用作动词,变成黑色。)
②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快乐。)
③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形容词活用作名词,长处。)
二、特殊句式
①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判断句)
②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介宾结构后置句)
③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介宾结构后置)
④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状语后置)
⑤被于来世者何如哉!(宾语前置句)
名为《墨池记》,着眼点却不在“池”,而在于阐释成就并非天成,要靠刻苦学习的道理,以此勉励学者勤奋学习。文章以论为纲,以记为目,记议交错,纲目统一,写法新颖别致,见解精警,确是难得之佳作。
本文意在写论,但发议之前,又不能不记叙与墨池有关的材料。否则,议论使无所附丽,显得浮泛,说教空洞。如记之过详,又会喧宾夺主,湮没题旨。故作者采用了记议结合,略记详论的办法,以突出文章的题旨。开头,大处落笔,以省险的笔墨,根据荀伯子《临川记》所云,概括了墨池的地理位置、环境和状貌: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同时,又根据王羲之仰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传说,指出墨池得名的由来。其实,有关墨池的传说,除《临川记》所述之外,还有诸种说法,因本文的目的在于说理,不在于记池,所以皆略而未提。文辞之简略,可谓惜墨如金。对于墨池的记叙,虽要言不烦,却铺设了通向议论的轨道。接着文章由物及人,追述王羲之退离官场的一段生活经历。据《晋书》记载,骠骑将军王述,少时与羲之齐名,而羲之甚轻之。羲之任会稽内史时,述为杨川刺史,羲之成了他的部属。后王述检察会稽郡刑改,羲之以之为耻,遂称病去职,并于父母墓前发誓不再出来做官。对于王羲之的这一段经历,作者只以“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强以仕”一语带过,略予交代,随之追述了王羲之随意漫游,纵情山水的行踪:“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有徜徉恣肆,而又尝自休于此邪?”这一段简略追述,也至关重要。它突出了王羲之傲岸正直、脱尘超俗的思想,这是王羲之学书法的思想基础和良好的精神气质,不能不提。从结构上讲,“又尝自休于此邪”一语,用设问句式肯了王羲之曾在临川学书,既与上文墨池挂起钩来,又为下文的议论提供了依据。随后,在记的基础上,文章转入了议:“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虞和《论书表》云:“羲之书在始末有奇,殊不胜庾翼,迨其末年,乃造其极。尝以章草书十纸,过亮,亮以示翼。翼叹服,因与羲之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书十纸,过江亡失,常痛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这说明王羲之晚年己与“草圣”张芝并驾齐驱,可见“羲之之书晚乃成”之说有事实根据,令人信服。那么,羲之书法所以“善”的根本原因是什么?那就是专心致志,勤学苦练的结果,而不是天生的。至此,原因,在于缺乏勤奋精神,进一步说明了刻苦学习的重要性。最后,又循意生发,引申封建士大夫的道德修养上去,指出“深造道德”,刻苦学习也是不可少的.就这样,正面立论,反面申说,循意生发,一层深似一层地揭示了文章的题旨。然而,作者对题旨的开拓并未就此止步。在简略记叙州学教授王盛向他素文的经过以后,文章再度转入议论:“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这虽是对王君用心的推测,实则是作者作记的良苦用心.接着,又随物赋意,推而广之,进一步议论道:“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作者由王羲之的善书法之技,推及到“仁人庄士”的教化、德行,勉励人们不仅要有“一能”,更要刻苦学习封建士大夫的道德修养,从而把文意又引深一层。曾巩是“正统派”古文家,文章的卫道气息较浓厚,这里也明显地流露了他卫道的传统思想。
在宋代以“记”为体裁的说理散文中,象《墨池记》这样以记为附,以议为主的写法还是不多见的。《醉翁亭记》的思想意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但这种"意“,不是靠发“议”表达出来的,而是随着山水相映、朝暮变比、四季变幻的自然景物描写透露出来的;《岳阳楼记》的重心不在记楼,在于敞露个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襟怀,在抒情方式上,作者采用的是触景生情的方法,因而文章铺排笔墨,以较乡的篇幅写了岳阳楼变幻莫测的景色.而《墨池记》用于记“池”的文字较少,议论文字却很多。它不是在记叙之后再发议论,而是记事、议论错杂使用,浑然一体。尽管议多于记,却无断线风韵,游离意脉之弊,读来觉得自然天成。可以说《墨池记》脱尽了他人窠臼,辟出了自家蹊径。
《墨池记》是作者应抚州州学教授王盛之请而写的,是作者的一篇流传很广的作品。文章从传说中王羲之墨池遗迹入笔,寥寥数语,就将墨池的地理位置及来历,交代得清楚明白,饶有生趣。王盛题“晋王右军墨池”六字,并盛情邀约曾巩作记,就是为了借助贤人名声和遗迹,来显扬本土人文景观,宏扬本土文化意蕴。但是,曾巩巧妙机智地借题发挥,撇下“墨池”之真假不着一言,而是重点论及王羲之本人,说明王羲之的成功取决于其后天的不懈努力,从而顺理成章的强调了学习的重要性。学习技艺尚且如此,提高个人的道德修养更应如此。
文章思想并无新颖之处;但文中所说“深造道德”“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等等,体现了作者注意儒家道统的思想。文章也体现了作者讲求行文布局,叙事条理清楚的特点。首段叙述墨池的处所、形状和来历,可谓简而明。接着发为议论,先用揣测语气含糊认可“故迹”,他略记墨池的处所、形状以后,把笔锋转向探讨王羲之成功的原因,从“羲之之书晚乃善”的事实,说明一种技能的成功,是“以精力自致”的,并进而提出“深造道德”,更须努力。最后说明写作缘由,并借“推王君之心”,提出“勉其学者”学习“仁人庄士”的写作目的。谈书法是“题中”之意,而谈“道德”,谈“仁人庄士之遗风”永垂后世,则属“题外”之意。全篇因物引人,由人喻理,又据理诲人,逐层深入,说理透辟而态度温和,颇见长者开导后生的儒雅气度。文章一面叙事,一面议论。借事立论,因小见大,言近旨远,十分切题。文中用了不少设问句,而实际意思是在肯定,因此话说得委婉含蓄,能引人深思。
全文仅有三段,第一段的开头,不求单刀直人,起笔扣题,而是着眼于整体,落墨于大处,表面上写的全是新城,没有一个字提到墨池,其实却为我们粗线条地勾勒出墨池四周的地理环境,就像电影中的一个“全景镜头”。接着,作者收拢视线,缩小范围,由大及小,最后才突现出墨池。“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日王羲之之墨池者,苟伯子《临川记》云也。”写到这里,题中“墨池”两字方才正式写出,又用“洼然而方以长”六个宁,勾勒出墨池的外形特征,读者眼前顿时出现了墨池本身的“特写镜头”。这里应该提出的是:“日王羲之之墨池者”这一判断,是借古人苟伯子的口说出的,作者并不亲自道破,写法巧妙而富有情趣。传说中的王羲之的墨池,除了临川城东一处,此外还有多处,对于临川墨池的传说是否真实可靠,作者也仅仅是转述苟伯子的《临川记》的说法。之后用了“岂信然邪”这样一个设问句:难道这是真的吗?未加深论,这是作者写法的又一巧妙之处。以上是文章的第一段。从地理位置、外形特点、得名缘由三个方面,扼要介绍了临川墨池的有关情况,给人留下了清晰的整体形象。行文曲折有致,构思精巧缜密,读来引人人胜。“临池学书.池水尽黑”八个宁,说明了王羲之平时学书的刻苦专一,“费尽精力”,这就为下文的即事立论,提供了论据,埋下了伏笔。
写到这里,文章似乎可以顺势发展,进人议论了。可是作者并不急于要发表议论,而是在第二段的前半部分插进了一段回忆性的文字,追叙了王羲之的一段经历。前四句通过王羲之不愿为官而“极东方,出沧海”,到处游览的具体行动,刻画出他厌恶浑浊官场,喜爱山水名胜,追求自在闲适生活的清高品格,同时又为引出“自休于此”作好准备;后两句“岂有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用设问推测的语气,指出他曾到过临川一带,也就是间接解释了临川城东为什么会留下墨池遗迹的原因,补充说明了临川墨池的来历。
经过对墨池位置、形状、来历等的简要介绍,完成层层铺垫之后,作者由叙述转到议论,从墨池遗迹而生发出一番富有哲理的精辟论述:“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制者,非天成也。”这几句意思是:王羲之的书法到晚年才达到精妙绝伦的程度。这才能是勤学苦练得来的,决不是天生就有的。王羲之是杰出书法家,素有“书圣”美名。但据《晋书·王羲之传》所载,他的书法起初不比同时的书法家庾翼、郗喑高明,直到晚年才臻于精善,进人妙境。有一次庾翼见到他用草书写的一封信,不由得大为惊叹,认为可与“草圣”张芝争胜。这里所谓“羲之之书晚乃善”,指的就是这一历史事实。作者紧紧抓住“晚乃善”三字,作为立论的重要依据,这就抓到了问题的根本,因而无须旁征博引,多费笔墨,只用三言两语,就顺理成章地作出了“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制者,非天成也”的正确论断,语气委婉但又十分坚定。其论证之精警,文笔之简洁,在古代散文中也算得上乘。为使文意进一步向纵深开阔,作者接着又用“然”字引出下文:“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后来的人没有能赶得上王羲之的,莫非他们在学习方面所下的苦功不够吗?这样看来,在学习上下的苦功是不能少的呵!更何况要在道德方面达到很高的成就呢?这一段是全文的中心,重点突出了一个“学”字。
然而作者写作的最终目的,又并非是单纯强调学习,在他看来,提高道德修养,尤其重要。于是段末又用“深造道德”的学习尤不可废。这里的“岂其学不如彼邪?”和“况欲深造道德者邪?”两个疑问句式,都是表示完全肯定的语气。文章第三部分,作者掉转笔锋,折回墨池本身,全文显得风回路转,波澜起伏。“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二句,是说现在这里已经成为州学的校舍,这是补写墨池的现状,由此便自然引出了州学教授王盛索文的经过:“教授王君生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又告于巩日:‘原有记”恐其不章’的“章”是“昭彰”的“彰”的假借字,意思是显著、为人周知。“王右军”,王羲之曾经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所以史称“王右军”。“楹”,就是房屋前面的柱了。“揭”,原意是揭示、高举,这里引申为悬托。州学教授王盛担心墨池来历不能广为人知,于是书写了“晋王右军墨池”六字,悬挂在楹柱之间,又对作者说,希望能写一篇“记”。这几句写出了王盛对王羲之的表彰之意,还交代了《墨池记》的写作缘起,文笔简洁之极。在这以后,文章分作两层,推究王盛这样做的用心。第一层是:“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意思是说:我推测王君的心意,难道是由于他喜爱别人的长处,即使是一技之长,也不让他埋没不闻,因而连他的遗迹也一并重视吗?这就是王盛仰慕王羲之而言;第二层是:“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大意就是:莫非又是想借推广王羲之的感人事迹,来勉励那些州学生吗?这一层是结合王盛的特殊身份,就勉励求学者而发的。两层意思全属推测之词,因而都没有设问口气,由此可见作者用笔精细,连微小之处也不轻易放过。“勉其学者”四字,一方面点出了王盛此举的苦心,同时也是作者“记”的深意所在;再就结构而言,又可看作是上文“学岂可少”这一全文主旨的具体阐发。在推测王盛心意、点明写作缘起的基础上,作者即事生情,再次发表议论说:“夫人之有一能而使风余思”指流传下来的好作风好品德。“被于来世”指影响到后世。全文用“何如哉”三字作结非常妙,妙就妙在作者不把原意直接说破,而由读者自己去体味,这就产生了意在言外、余味无穷的艺术效果。以“仁人庄士”的“遗风余思”必将长期流传、产生深远影响作结,这对当时的学子文人,具有强大的激励作用,同时收到了深化主题的艺术功效。
曾巩在文章中,重在“论”而不在“记”,这种写法似乎远离题目,游离中心。然而,作者马上将笔锋一收,说王盛教授约自己作记,意图可能就是要劝勉后学者应像王羲之一样勤勉于学,不言放弃。这样写来不仅拔高了王盛的思想境界,而且使前文的发挥都成了题中之言,旨中之语了。前文一纵,此处一收,充分展示了作者艺术构思题是何等圆润,何等紧密。最后一笔,更是激励后学者的劝勉之辞:人有一技之长,尚且会受到后人发自内心的尊敬,那么,后人对品学兼优者会怎样呢?其意不言而喻。
从题目来看,《墨池记》属于记叙古迹的那类“记”体散文,但是作者并未停留于对古迹本身的烦琐记叙,而是充分发挥其长于说理的艺术才能,紧紧围绕墨池这一贯穿全文的中心线索,一面记叙,一面议论,夹叙夹议,以议为主,无论记叙议论,都能挥洒自如。记叙部分既描写了新城的方位、地势、环境,又叙说了墨池的来历,还介绍了王羲之的生活经历,和他的理想情趣。生动别致,脉络分明。所有记叙文字,又只是作为引出议论的陪衬和发端。议论部分文笔精炼,逻辑性很强。例如,作者依据王羲之书法“晚乃善”的史实,只用一个“晚”字,便理由充足地说明了王羲之的精湛笔艺,是“精力自制”,“非天成”的道理。至于后世没有赶超过王羲之,也不是由于缺乏天才,而是“其学不如彼”,即主观努力不如他,所以最后的结论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学岂可少”上,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是刻苦学习的精神不能少。这样作者只须三言两语,便切中肯綮,收到点石成金之效;主旨一经点明,随即戛然而止,给人留下了思索的余地。全文通过记叙、议论的交替出现,显示出不断起伏的层层波澜,突出了勉人为学的鲜明主题,从而使得这篇“记”体散文,成为一篇文情并茂而又议论风生、结构谨严而又笔法活脱的优秀说理小品。
本文在写作上采用夹叙夹议的方式。先记叙墨池的方位、形状、传闻,然后发表议论,接着记叙王羲之的轶闻,再议论后世之所以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王羲之,是因为他们所下的功夫不如王羲之,并由此联系到道德方面的深造修养。最后记叙学官王盛为推广王羲之的事迹而采取的—系列措施,并对其用意发表议论,从而揭示出文章深刻的主题。
这篇短文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因小及大,小中见大,用小题目做大文章。题目是为墨池作记,据说这是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洗涤笔砚之池,但实际上,传为王羲之墨池旧迹的,还有浙江会稽等多处。从曾巩此文“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的语气来看,他对临川墨池是否确为王羲之的真迹,也是抱着怀疑态度的。因此,他略记墨池的处所、形状以后,把笔锋转向探讨王羲之成功的原因:“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也就是说,并非“天成”,而是后天勤学苦练的结果。这是本文的第一层意思。这层意思紧紧扣住“墨池”题意,应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文章的主旨并不就此完结。作者由此进一步引申、推论:(一)学习书法是如此,“欲深造道德者”也是如此。从学习书法推及道德修养,强调都不是先验的,而是后天获得的;(二)从“人之有一能”尚且为后人追思不已,推及“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将永远影响后世。也从书法推及风节品德,从具体的书法家推及更广泛的仁人志士,这是从他们对后人的影响来立论的。这两点推论都极为自然,并非外加,表现了曾巩思路的开阔,识见的高超。如果是低手写作这类碑板文字,往往就事论事,粘着题义,不知生发、开掘的。这是本文的第二层意思。沈德潜评本文说:“用意或在题中,或出题外,令人徘徊赏之。”(《八大家文读本》卷二十八)“题中”“题外”,即分别指上述两层意思。
更有说者,“题外”实在还在“题中”。这两层意思不仅由小及大,从前者推出后者,顺理成章;而且,从讲书法到讲道德,从讲怀念书法家到追慕先德,都还是跟题意相扣的。为什么能这样说呢?因为墨池旧址“今为州学舍”;本文之作,又是作者应“教授王君”的请求;王的目的又是“勉其学者”。所以,重点是一个“勉”字。于是,从学习书法到道德风节,自然是勉励生员们的应有内容。如果死扣“墨池”,拘于一般题义,只讲书法,倒反死于题下,甚至远离作记本意了。所以,这第二层意思,就一般作法来说,是“题外”;就本文来说,实在还在“题中”。
这篇短文的另一特点是多用设问句和感叹句。全文可分十四句,其中设问句五句:“岂信然邪?”“而又尝自休于此邪?”“况欲深造道德者邪?”“而因以及乎其迹邪?”“以勉其学者邪?”“也”字句两句:“荀伯子《临川记》云也”,“非天成也”。最后又以一个感叹句作结:“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这些句式的大量运用,使这篇说理短文平添了一唱三叹的情韵。特别是五个设问句,兼收停顿、舒展之功,避免一泻无余之弊,低徊吟诵,玩索不尽。前人以“欧曾”并称,在这点上,曾巩是颇得欧阳修“六一风神”之妙的。
该词上片以议论开始,后又转叙述,表达了词人对妻子的离去的悲痛之情。下片则亦情亦景,直白率真地描写自己孤单的情景,孤凄婉转,妩媚动人。全词语言直白率露,明白如话,但情韵不减,其孤凄婉转之情溢于言表,仍不失为一篇佳作。
“肯把离情容易看,要从容易见艰难。”词人说得直白,旧时情怀若能说忘便忘,这世问不知道要减去多少百结愁肠,即使几番平和了心态去面对过往,也经不住点滴回忆从不胜防的缝隙里一路叫嚣而来。而所有离别情绪中最令人不堪忍受的,便是生死之隔;所有陈年过往中最折磨人的,便是对亡者的记忆。
纳兰在妻子卢氏死后虽然没有追随而去,以后的生命里也有过别的女人,但他的伤痛和寂寞,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减少。毕竟,死亡是终极的解脱,而活着,就要选择与寂寞和绝望为伍,在潮水一般的往事里独自忍受,甚至没有一双可以握着的手。
“难抛往事一般般”这句则是说有些痛苦,隐藏在内心的角落,不为人知却深入骨髓,轻轻一碰,就会撕扯血脉一样地疼痛。无可告解,无法遗忘。细碎的往事一件又一件,想要抛开实在太难。
“今夜灯前形共影,枕函虚置翠衾单”,话说到这已是字中带泪,词人仿佛做了一场短暂的梦,醒来之后,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孤窗明月,寂寂书案,冰冷而难耐:他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妻子对他殷勤问暖,为他深夜挑灯,再也没有罗香偎人,盈盈笑语,牵挂他在外的脚步。
夜晚,灯光,总是能勾起人无限思绪。 “今夜”、 “灯前”,纳兰遥想起过往,也是自然。而当时独坐灯前的词人,看这夜晚,灯光满满的,记忆满满的,屋里却是空空的——妻子已经死了——“更无人与共春寒”,如花美眷,已做尘土,风雨消磨生死别,要他如何熬过那些枯竹冷雨的不眠长夜,如何面对孤灯明灭的客里茕茕。
比起历代悼亡词,纳兰词语句间总有种超出生活更高层次的追求,他所愿只是一双料峭春寒时能握住的手,只是一个能陪他走到天荒地老的人,这样的情绪反应在词句里,就不同于元稹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也没有苏东坡夹杂的政治失意,诚如叶嘉莹先生所说, “没有大挫折,有清纯的一份纤柔婉转的词心”。
这首小令将悼亡的情绪在夜晚灯火的映照下肆意铺张,在寥寥言语间蜿蜒流转的是一种渗透骨髓的纯粹伤感,一种无法摆脱的心灵痛苦,一种幸福与爱情一去不复返的遗憾。而在这篇以及纳兰几乎所有的悼亡词中,又都有着一种对青春与爱情能够永生的渴望。或许,他的悲剧不在于卢氏的死亡,也不在于卢氏死亡所带来的悲伤,而在于卢氏死亡后他心灵无法摆脱的幻灭状态。字面上心死如灰的背后,是纳兰的迷惘,也是存活于这世间的人们都未看透的,人生的大真实与大虚幻,大欢乐与大悲哀。
这首诗先从岳父寄信来报知消息入手,写出了自己接到蜀地来信,知道妻儿都平安地住在岳父家中的喜悦心情,但又不敢深问具体情况的矛盾复杂心理,后再用温言絮语抚慰妻儿,又感慨哀痛自己身世。诗通篇全以感情运行,首联平静,颔联沉抑,颈联以淡淡的欢快挑起,尾联复归结于感慨哀痛。起伏跌宕,得自然之趣,尽真情之妙。
首句说从遥远的四川,回来一个带信的使者。看似起得平平,道来却也不易。开篇便是“巴蜀”二字,容易使人联想到李白“噫嘘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古代四川的交通困难,早已使“巴”、“蜀”这些字眼染上一层滞重的色彩。因而紧接着的“通归使”也就显得特别难能可贵。那样“崎岖不易行”的蜀道居然“通”了,来了一位信使,而他所带的又正是自己朝夕盼望的妻儿的消息,这正是“家书抵万金”。“通”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字眼,但把“巴蜀”和“归使”串联起来,就打上了强烈的感情印记。
“妻孥且旧居”,是作者的内心独白。娇妻幼子,关山阻隔,不知有多久没有互通音讯了,作者想,他们的情况怎样?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面对远道而来的信使,脑海里日夜浮现的妻儿形象都要跳出来了,可是作者却写了这样一句淡而又淡的诗。像是沉吟,像是揣度,又像是自我安慰,一个“且”字,把那种又迫切又犹疑,惊喜慰惧交集,满肚子话要问却欲言又止的心情传达出来了。此时此刻的作者,正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了。
颔联两句把沉吟犹疑的原因挑明了。作者的心理是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形成的。家人分居异地,消息阻塞,祸福不知,一方面盼望消息,一方面对消息反而产生一种畏惧的心理,生怕会有坏消息传来,特别在战乱年代这种矛盾心理更为突出。宋之问《渡汉江》:“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杜甫《述怀》:“自寄一封书,今已十月后。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都是这种心理状态的写照。陈师道是效法杜甫的,这首诗也受了杜甫诗的影响。
但不管怎样“不忍问”,害怕问,最后总得硬着头皮听消息。一旦获知妻儿都好,平安无事,作者就像久囚遇大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情立刻轻松起来,一扫嗫嚅之态,和信使也有说有笑了。因而“身健何妨远?情亲未肯疏”两句就带有明显的愉快情绪,既是作者对妻儿的安慰,也是一种自我慰藉。只要大家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那么即便隔山阻水也没有什么了。作者还进一步用温言絮语抚慰妻儿:夫妻、父子的亲情,绝不会由于分离而疏远、而隔膜。
尽管有淡淡的微笑,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家庭异地分居、不能团圆的严酷现实。所以在最后一联,作者又情不自禁,悲从中来,不能抑制了。他想,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别人那样合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呢?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科举不顺吗?古代读书人要想飞黄腾达,唯一出路是应试做官。陈师道尽管以孤介自许,实际上也未能免俗。“功名欺老病,泪尽数行书”,顾影自怜,年已老大,愁病交攻,连自己的妻儿都养活不了,想到这些,提笔回信之时,他便洒下了伤心之泪。全诗的思想深度也在此深入一步,由家庭的悲欢离合上升到身世的感慨,对社会不平的怨愤抗议也就意在其中了。
《小雅·鹿鸣》是《诗经》的“四始”诗之一,是古人在宴会上所唱的歌。据朱熹《诗集传》的说法,此诗原是君王宴请群臣时所唱,后来逐渐推广到民间,在乡人的宴会上也可唱。朱熹这一推测该是符合事实的,直到东汉末年曹操作《短歌行》,还引用了此诗首章前四句,表示了渴求贤才的愿望,说明千余年后此诗还有一定的影响。
此诗主题,历来有争论,大致有美诗和刺诗两种意见。全诗三章,每章八句,开头皆以鹿鸣起兴,自始至终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体现了殿堂上嘉宾的琴瑟歌咏以及宾主之间的互敬互融之情状。
诗共三章,每章八句,开头皆以鹿鸣起兴。在空旷的原野上,一群糜鹿悠闲地吃着野草,不时发出呦呦的鸣声,此起彼应,十分和谐悦耳。诗以此起兴,便营造了一个热烈而又和谐的氛围,如果是君臣之间的宴会,那种本已存在的拘谨和紧张的关系,马上就会宽松下来。故《诗集传》云:“盖君臣之分,以严为主;朝廷之礼,以敬为主。然一于严敬,则情或不通,而无以尽其忠告之益,故先王因其饮食聚会,而制为燕飨之礼,以通上下之情;而其乐歌,又以鹿鸣起兴。”也就是说君臣之间限于一定的礼数,等级森严,形成思想上的隔阂。通过宴会,可以沟通感情,使君王能够听到群臣的心里话。而以鹿鸣起兴,则一开始便奠定了和谐愉悦的基调,给与会嘉宾以强烈的感染。
此诗自始至终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它把读者从“呦呦鹿鸣”的意境带进“鼓瑟吹笙”的音乐伴奏声中。《诗集传》云:“瑟笙,燕礼所用之乐也。”按照当时的礼仪,整个宴会上必须奏乐。《礼记·乡饮酒义》云:“工入升歌三终,主人献之。笙入三终,主人献之。间歌三终,合乐三终,工告乐备,遂出。……知其能和乐而不流也。”据陈澔注,乐工升堂,“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每一篇而一终。三篇终,则主人酌以献工焉。”由此可知,整个宴会上是歌唱以上三首诗,而歌唱《鹿鸣》时又以笙乐相配,故诗云“鼓瑟吹笙”。乐谱虽早已失传,但从诗的语言看,此诗三章全是欢快的节奏,和悦的旋律,同曹操《短歌行》相比,曹诗开头有“人生苦短”之叹,后段有“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之悲,唯有中间所引“鹿鸣”四句显得欢乐舒畅,可见《诗经》的作者对人生的领悟还没有曹操那么深刻。也许因为这是一首宴飨之乐,不容许杂以一点哀音吧。
诗之首章写热烈欢快的音乐声中有人“承筐是将”,献上竹筐所盛的礼物。献礼的人,在乡间宴会上是主人自己,说见上文所引《礼记》;在朝廷宴会上则为宰夫,《礼记·燕义》云:“设宾主饮酒之礼也,使宰夫为献。”足可为证。酒宴上献礼馈赠的古风,即使到了今天,在大宾馆的宴会上仍可见到。然后主人又向嘉宾致辞:“人之好我,示我周行。”也就是“承蒙诸位光临,示我以大道”一类的客气话。主人若是君王的话,那这两句的意思则是表示愿意听取群臣的忠告。
诗之二章,则由主人(主要是君王)进一步表示祝辞,其大意则如《诗集传》所云:“言嘉宾之德音甚明,足以示民使不偷薄,而君子所当则效。”祝酒之际要说出这样的话的原因,分明是君主要求臣下做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以矫正偷薄的民风。如此看来,这样的宴会不徒为乐而已,它也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三章大部与首章重复,唯最后几句将欢乐气氛推向高潮。末句“燕乐嘉宾之心”,则是卒章见志,将诗之主题深化。也就是说这次宴会,“非止养其体、娱其外而已”,它不是一般的吃吃喝喝,满足口腹的需要,而是为了“安乐其心”,使得参与宴会的群臣心悦诚服,自觉地为君王的统治服务。
这是一首咏写钱江潮的作品,叙写江潮如雷似雪,有声有色,十分壮观。全诗可以分为观潮前与观潮两部分。
诗的前四句写观潮前。“百里闻雷震,鸣弦暂辍弹”。未见江潮,先闻其声。潮声巨大,犹如雷震,并臣震动百里。首句五个字渲染出江潮的磅礴气势。诗的起句先声夺人,很有力量。“鸣弦暂辍弹”描述县令暂停公务前往观潮,字面上却以“鸣弦辍弹”出之,巧妙地造成以弦声反衬潮声,使读者感到在江潮的巨大声势下,弦声喑哑了。这句暗用孔子弟子宓子贱任单公县县令时,鸣琴不下堂而把县城治理好的典故,称赞颜钱塘善理政。“府中连骑出,江上待潮观。”写县衙门内连骑涌出,急速赶到江岸上观潮,进一步渲染气氛。
诗的后四句直写观潮的景况。诗人仍不写涨潮,而是以“照日中云迥,浮天渤澥宽。”两句描绘钱塘江潮到来的壮丽景象。但诗人仍不是直接写潮,而用日光、中云、天空、大海烘托。上句以中云迥衬托江潮远远而来,下句借浮天渤澥反映潮的浩阔,充分地表现出大潮澎湃动荡的伟力。接着诗人向读者描绘出涨潮的壮观画面:“惊涛来似雪”,惊涛骇浪排空而来,如万马奔腾,潮水卷起的浪墙似一道突起的雪岭,铺天盖地而来。画面气势宏大,雄奇无比。结句“一坐凛生寒”是又一次衬托,用满座观潮人吓得胆颤心寒,再次对钱江潮这宇宙的奇观进行热烈的赞颂。由于诗人在描写钱江潮时多次运用了烘托的手法,进行反复的渲染,因而获得了直接描摹所难以获得的艺术效果。
一般观潮诗往往只极力描写大潮的雄伟壮丽,而这首诗从人和潮两方面来写。写人主要写听潮,写出观,写待潮,写观潮,写观感,写出了观潮的全过程。写潮用了一虚笔一实笔:虚是“百里闻雷震”,从听的角度写潮声;实是“惊涛来似雪”,正面写大潮的雄奇伟丽。诗一张一弛,张弛有度,在雄浑壮美中显出从容潇洒的气韵。用“雷震”起调,先是一张。二句接着是言“辍”,一弛;三句言“出”,又是一张。四句言“待”,又是一弛。五六两句仿佛与潮无关,完全宕开去,是最大限度的弛。七八句将全诗推向最高潮,是最大限度的张。这首诗利用张弛的原理,高低的变化,写得波澜起伏,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