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写思乡怀人之情。上片以眼前之景,引出春光流逝,故人万里,音信疏隔,悲思深重。下片先设想家乡情景,复以故人盼归抒己怀乡之情。这首词情致凄恻,音促而语婉。语言贴合温词造语精工、密丽浓艳的风格。
此词上片写宫廷光景,明月相照,梨花盛开,正是初春季节。开首一句,既点明时当春夜,又有“花好月圆”之意。然而词人笔锋一转,下句说远人被“万里关山”所“隔”和金雁双飞,则月圆而人不圆,自然兴起下两句弹筝寄意而泪沾绣衣,其情与景的对比格外鲜明强烈。一往情深的思念,镕铸在这两句中。
下片女子以越女西施自况,西施虽然色美,又当芳草又绿,杨柳依依,其奈“燕归人不归”。让人想起《诗经·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名句。寂寞和惆怅,又在言外。
这是一首宫词,章法颇为别致。全篇于清绮流丽中弥漫着深长的伤感意味,虽不作激烈情绪迸发语,但自能以真切浓挚的怨思动人。
此诗风格颇类“诚斋体”。写秋风毫无萧瑟肃杀之气,诗意活泼跳脱。屈原的“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九歌·湘夫人》),写秋风优柔,而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登高》)则气势磅礴,宋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九辩》),乃因心有所梗而发为悲秋之叹,赵师秀这首诗写秋风不落窠臼,属“胸次玲珑”之作。
这首诗前两句写秋风一起,自己的病体受到打击,不堪承受,眼前庭院里纷纷飘下了黄叶。这两句一写人,一写树叶,看上去是分写,各有所主,实质上是用秋风作为共同媒体,在感情上物我相通。人被秋风吹得难受,树被秋风吹得枯黄,树尚不能抵挡风寒,何况是人,且又在病中。于是两句又合成了一句。“永嘉四灵”就是如此善于捕捉情景的共同点,通过微妙的系属加以联贯,创造出所需要的氛围来。同时,以“欺病夫”三字对自然进行调侃戏谑,这种圆熟,也是四灵诗派的特色,所以陈衍《宋诗精华录》认为接近杨万里。
三、四是名句,充满理趣。庭前黄叶飘坠,门外的树林便也脱尽绿叶,透过稀疏的林木,刚能看到远山,然而又飘来白云,山被遮住了一半。赵师秀诗善于炼字,每被评论家所激赏,这儿的“放”与“遮”二字就很见功力。用了这二个动词,自然景观一下子活了起来,变成了主动的有感情的物体。开门望山,本是诗人的情趣,但平日密林遮挡,无法直见远山,如今树林采取合作态度,落尽了树叶,宛如把关禁的远山放出,呈现眼前,偏偏白云又来为难,把平常放在外面、任人观赏的秀丽山峰遮盖住一半,不给人看。于是,诗人不禁感叹,山林是否也有它的思想,不肯让人们过分惬意,特地留下一分遗憾,使人增加几分想象。
这首绝句的第一个特色是讲究炼字,颇见作者的功力。炼得妙的有二个字,一是“欺”字,不但赋予秋风以人的灵性,且富有谐趣。秋风居然也欺负起生病的诗人来,这种用自我调侃的笔调写出来的诗句,非常诙谐、幽默、风趣。二是“放”字,“无边落木萧萧下”,本令人感到非常凄凉悲怆,何况它又洒满了荒芜的庭院,可是诗人却从中看到了另一面,叶落林疏,远山顿现,不禁给人以惊喜。“林”仿佛像人一样,似乎是拉开用叶子做的帷幕,“放”出远山,既富诗情,又富画意。
这首绝句的第二个特色是富有绘画的构图美,构图是指景物的布局和取舍。诗人从全局着眼,大处落墨,绘出景物的全貌,突出它延绵不断的走向和无边无际的广度,这样就把远山的总体布局展现在面前,感到是在观赏一幅巨画。而“云遮一半”的取舍,实际上是用云来点染画面,更突出地反映出这首诗是用画家的眼光和笔法来体现构图美。
整诗虽然格局不大,但诗人善于欣赏景物,纵深地领略自然界的情趣,用语又十分精到,所以在以绝句出名的宋代,仍为众口交誉的好诗。
这首诗批评了缺乏现实体验的模拟文风(如西昆体、江西诗派等),指出了诗歌(文学)创作的源泉是客观现实,真情必然来自诗人的切实生活感受。元好问认为,文学作品不是作家头脑中虚构的,而是客观现实在头脑中的反映。只有像杜甫那样“亲到长安”,对客观的描写对象有了实际的接触和体验,才能激发内心的感受,写出入神的诗句。如果一味去“暗中摸索”,临摹前人的作品,是永远不可能在诗中真实地描绘出现实对象的(“总非真”)。这样,元好问就在杜甫和杜诗的影写者们中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真、假诗人地界限。
在唐代灿若繁星的诗人中,李贺流星般短暂的传奇式的不幸命运,他绚丽奇崛的才华,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加光灿夺目。他是那个时代的另类天才,他没有王维、孟浩然的淳淡深远、恬静优美;没有高适、岑参的深广悲壮、淋漓豪迈;也没有李白的洒脱旷达。王维失意时可以隐居辋川庄,可以“行到水深处,坐看云起时”,李白失意时可以“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但李贺不行,他是悲歌的骏马,他的诗是他灵魂的狂放、孤独、失意与绝望的写照,他甚至只有死亡才能终止他的绝望。
李贺离开家乡昌谷的最后一次,是到泽潞二州去作张彻的幕僚。遭谤而不得中进士,又在京城从九品的奉礼郎的寒职上无谓地消耗了三年光阴,这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在诗人心中,泽潞之行,已谈不上什么争求仕进,只是为了谋求生路而已。在昌谷到潞州途中经过泽州长平的时候,李贺写了这首《长平箭头歌》。这是一首怀古诗,诗歌的这种发生机缘在唐代诗人中很是常见,怀古诗早已是具备自身创作规则的诗歌类型。大概地说,诗人写凭吊古迹时的内心感触,先交待景物与时令,然后用一两个典故,以示对当年情形的追忆,最后归结到自己的身世之感,并借以抒发渴望用世的情怀。然而,《长平箭头歌》鲜明地表示:李贺的性格和想象方式与正统文人是多么地不同。在应该写怀古体的场合,李贺选择的却是“国殇”。
诗由诗人在秦白起曾坑卒四十万人的长平驿所捡到的一个铜箭头引发,这是一个浸沾人血、入土年深、漆灰等物犹然未泯、斑斓如花的铜箭头。箭头仅仅是一个符号,在刚拾到之际,我感到,诗人似乎尚未清晰地意识到它的含意。诗歌所描述的事情发生在傍晚时分的一个空旷的古战场上。诗歌在进行中陈述了这一来自另一时代、另一世界的符号,如何在诗人的注视下逐层透露出它的内涵。到了第七、八句“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时,我就分明地感受到的这里显然不仅仅是白昼到黑夜的转变,而是诗人自身两种迥别的心灵状态之间的分野。在接下来的诗句中,我比在《长吉歌诗集》中其它任何地方更清楚地看到了鬼神世界中的李贺:云彩变成了近千年前的战旗,风的呼啸声是阵亡的鬼魂的哀嚎。这绝不仅仅是一种“泪沾襟”式的感伤,而是最原始意义上的宗教体验。但是,这种体验是不可能持久的。“访古丸澜收断镞,折锋赤璺曾刲肉”。一切过去之后,剩下的又只是这块浸沾人血、斑斓如花的短箭头,这块被人世遗忘的小铜片。然而由于这一历史的碎片在诗人想象中曾起到过的效用,在诗人心中,它现在也成了一种神符,是诗人的珍宝。
即使是珍宝又能被谁珍惜呢?拿到城中之后,只有骑在马上的一个小男孩子觉得好玩,愿意拿一些编篮子的竹簝来交换。李贺在与神交往后所遗留下来的唯一信物,在世俗的人世间竟然没有了丝毫的意味。这是一种多么令人窒息的讽刺啊!诗人祭神的仪典,注定只能一个人在无人涉足的荒原上举行,注定无法遮蔽住自然流溢的森森寒意!
诗人曾高唱:“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而现实中他遭遇的却是“啼鸟被弹归”的宿命。他内心企慕着“灵偃蹇兮姣服”的舞步和“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阔而无天”的神游,而人世所给予他的最高的承认和最大的荣耀,却是在一个元气大伤的王朝的太常寺里做一个小小的奉礼郎,为一些早已没人信奉的鬼神的祭祀捧捧场。这个曾经是“少年心事当拿云”的意气少年,在灵魂旷绝尘嚣的凄伤落寞之逼迫下,不得不发出“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的长叹息!静静地思索这个奉礼郎的心灵及其境遇,不难想象对历史、对人生、对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诗人感受到的是多么旷绝尘嚣的悲哀和绝望。
此诗首联点明严谟赴任之地是位于“湘南”的桂林,颔联以高度的概括力,极写桂林山水之美,颈联写桂林迷人的风俗人情,尾联说到桂州赴任远胜过求仙学道或升官发财,流露出作者的艳羡之意,表达了作者的祝愿与不舍。这首诗将深挚的友情寄寓在景物描写中,清丽工稳,质朴淡远,既是写景名篇,又是送别佳作。
桂林之奇,首先奇在地貌。由于石灰岩层受到水的溶蚀切割,造成无数的石峰,千姿百态,奇特壮观。漓江之水,则清澈澄明,蜿蜒曲折。“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篸”,极为概括地写出了桂林山水的特点,是千古脍炙人口之佳句。但近人已有不以为然者,如郭沫若《游阳朔舟中偶成》云:“罗带玉簪笑退之,青山绿水复何奇?何如子厚訾州记,拔地峰林立四垂。”日本吉川幸次郎《泛舟漓江》云:“碧玉青罗恐未宜,鸡牛龙凤各争奇”等。其实,桂林之山虽各呈异态,但拔地独立却是其共同特点,用范成大的话来说:“桂之千峰,皆旁无延缘,悉自平地崛然特立,玉简瑶簪,森列无际,其怪且多如此,诚为天下第一。”(《桂海虞衡志》)而漓江之碧澄蜿蜒,流速缓慢,亦恰如仙子飘飘的罗带。所以这两句是抓住了山水形状之特征的。“桂林山水甲天下”,其实只是秀丽甲于天下,其雄深则不如川陕之华山、峨嵋。桂林山水是比较女性化的。韩愈用“青罗带”、“碧玉篸”这些女性的服饰或首饰作比喻,可以说妙极。
“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甘”二句则写桂林特殊的物产。唐代以来,翠鸟羽毛是极珍贵的饰品。则其产地也就更有吸引力了。加之能日啖“黄甘”,更叫宦游者“不辞长作岭南人”了,这二句分别以“户”、“家”起,是同义复词拆用,意即户户家家。对于当地人来说是极普通的物产,对于来自京华的人却是感到新异的。
以上两联着意写出桂林主要的秀美奇异之处,酝酿够了神往之情。尾联归结到送行之意,严大夫此去桂林虽不乘飞鸾,亦“远胜登仙”。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可贵的是写出了逸致,令人神远。
韩诗一般以雄奇见长,但有两种不同作风。一种以奇崛见称,一种则文从字顺。这首诗属于后一类。写景只从大处落笔,不事雕饰;行文起承转合分明,悉如文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