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天委诸海,络地如长绳。旁支百所汇,流贯皆元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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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梁有灵鼍,捍险多神鲸。未敢恣呴沫,来扰中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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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下错殊诡,善导斯和平。周防失坚固,譬若人心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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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宿北堤,一望瀰盈盈。但据百里势,颇测千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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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时日方午,滟采浮玉晶。遥帆飐云叶,闪闪空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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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折入洼浅,水气收渐冥。偏于远林外,一露烟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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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块递沿革,川陆每变形。何以积石源,终古流无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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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杀馀势,灌决应善承。顺泄壅之逆,纵阻溢乃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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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使晋楚间,时戒蛟龙行。宣房果堪塞,禹迹讵未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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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知一疏闭,万命关死生。安得张骞楂,往叩黄姑灵。
应知一疏闭,万命关死生。安得张骞楂,往叩黄姑灵。
姚燮

姚燮

姚燮(1805—1864)晚清文学家、画家。字梅伯,号复庄,又号大梅山民、上湖生、某伯、大某山民、复翁、复道人、野桥、东海生等,浙江镇海(今宁波北仑)人。道光举人,以著作教授终身。治学广涉经史、地理、释道、戏曲、小说。工诗画,尤善人物、梅花。著有《今乐考证》、《大梅山馆集》、《疏影楼词》。 ▶ 168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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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深,画屏灯照,山色凝翠沉沉。听夜雨冷滴芭蕉,惊断红窗好梦,龙烟细飘绣衾。辞恩久归长信,凤帐萧疏,椒殿闲扇。
洞房¹深,画屏灯照,山色凝翠²沉沉。听夜雨冷滴芭蕉,惊断红窗好梦³,龙烟细飘绣衾(qīn)。辞恩久归长信,凤帐萧疏,椒(jiāo)殿闲扇
译文:在后妃居住的幽深的房里;灯光照着绘有图画的屏风,屏风上的山色一片浓绿,显得格外古雅庄重。听见冰冷的夜雨敲打芭蕉声,惊断了房里她的好梦;醒来看见攀龙香炉的香烟,在绣花缎被上空飘升。失去了皇帝的恩宠啊,她已久住长信宫中,帷帐里萧条凄冷;原来的椒殿闲置无用,门儿关锁冷冷清清。
注释:¹洞房:深邃的内室。²凝翠:凝聚着绿色。沉沉,茂盛、浓重貌。³惊断句:谓雨打芭蕉,惊醒宫中女子的好梦。⁴龙烟:龙脑香燃烧时散发的烟气。龙脑,又称瑞脑、冰片,系从龙脑香树干中提取膏汁制成。⁵辞恩句:谓失宠。长信,汉宫名。⁶椒殿句:谓宫门常闭。椒殿,后妃居住的宫殿,以椒和泥涂壁,取温香多子之义扁,关闭。
辇路苔侵。绣帘垂,迟迟漏传丹禁。舜华偷悴,翠鬟羞整,愁坐望处,金舆渐远,何时彩仗重临?正消魂,梧桐又移翠阴。
(niǎn)¹苔侵。绣帘垂,迟迟漏传丹禁舜(shùn)华偷悴²,翠鬟(huán)羞整³,愁坐望处,金舆(yú)渐远,何时彩仗重临?正消魂,梧桐又移翠阴。
译文:皇帝车驾来的路上,长满了苔藓一层。绣帘默默地低垂,过很长时间才听见,一声更漏传进宫中。她的容颜木槿花似的,憔悴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羞于梳理乌黑的发髻,独坐呆望满面愁情;伤感的目光注视之处,皇帝乘坐的车渐渐失去行踪。不知何时才能盼到,皇帝仪仗重临再降恩宠?啊,她正在悲苦地心驰神往,翠绿的梧桐又移动了阴影。
注释:¹辇路:帝王车驾经行的道路,因久不临幸,故生青苔。²迟迟句:谓更漏声缓慢地传入宫禁,形容夜长难耐。漏,古代以铜壶滴漏计时,多称玉漏。丹禁:古代宫禁涂以红色,故称。舜华:即木槿,夏秋开花,朝开暮敛,古人多形容青春易逝。一作舜华。³翠鬟羞整:谓羞于梳妆。翠梁,指黑发。哭,环形发式。⁴金舆:帝王的车驾。⁵彩仗:帝王的仪仗。⁶消魂:又作销魂。形容极度的悲伤,愁苦。

  杜牧的这首八六子是一首宫怨词,词的上片着力刻画环境的孤寂、冷清,下片情与景交错而行,写出弃妃心中的希望、惆帐、寂寞与无奈,整首词铺叙委婉,时而抒情,时而布景,井然有致。

  “洞房深,画屏灯照,山色凝翠沉沉。”起拍三句,写居室所在庭院深深,室内陈设华丽、气氛凄清。“灯照”,点明此处所写为夜间景况;画屏,指屏风,在灯光映照之下,上面所画山水色调显得凝重沉着。“深”、“凝”、“沉沉”四字,渲染了夜中女主人公居室氛围的典雅凝重的特征。

  “听夜雨冷滴芭蕉,惊断红窗好梦,龙烟细飘绣衾。”三句,写出客观环境的幽静清凉。“冷滴”一语,写出女主人公的神经极其敏感,若为无牵无挂之人,纵使雨打芭蕉,也不至于转眼便被惊醒;“红窗”之“红”字,色彩明亮,同前所写“深”、“凝”、“沉”等字形成对照,象征凝重的压抑的氛围中主人公孤独的心理只有在“红窗好梦”中才有片时解脱;被相思之苦所缠绕的女主人公刚刚幸得入眠,可作好合之梦,不料竟被雨打芭蕉惊断,此种心境可想而知。而梦醒之后,但见那龙形香炉中冒出的烟雾弥漫室内、沾满锦被,无限哀思有如袅袅薰烟不断上升消散,愈见其凄清之意。“龙烟”是指攀龙香炉内所燃香料之烟,飘渺而至,笼罩绣衾,若有若无,虚虚实实。这高贵典雅的环境衬托出女主人公的身份,也衬托出其心境。

  “辞恩久归长信,凤帐萧疏,椒殿闲扇。”点明女主人公身份是已失宠之宫妃。“长信宫”多为失宠后妃居处代称,屡屡出现于唐人诗中。词中的“久归”,点明自己失宠日久,因而“凤帐”形同虚设、宫门常关闭不开。“椒殿闲扇”是说她至长信宫后,原来居处已被锁起闲置。

  “辇路苔侵。”过片一句,青苔长满了皇帝车驾的必行之路,说明皇帝久已不行幸,与上片之”辞恩久归长信”相呼应,以形象的画面揭示宫妃的冷落处境。

  “绣帘垂,梧桐又移翠阴”一句结语,虽未点明这种企望又要落空,但时光不待,桐阴转移,女主人公仍陷在心驰神往的一厢情愿悲苦之中。

  全词所写虽不过是描绘宫妃失宠望幸的情态,但其借助环境渲染烘托表述人物心态的手法却很有独特之处。其形象细腻的描绘笔触显示了作者状物摹情的艺术功力,通篇读来婉转缠绵,曲折幽深。

参考资料:
1、 赵仁珪 朱玉麒 杜媛萍 李建英.唐五代词三百首译析: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年01月第1版:90页
2、 刘维治.唐宋词研究 (修订本):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5:77-78
3、 程自信注评.唐五代词二百首:黄山书社,1998年11月第1版:53页
4、 赵仁珪.唐五代词三百首: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年02月第1版:39-40
海瑞,字汝贤,琼山人。举乡试。入都,即伏阙上《平黎策》,欲开道置县,以靖乡土。识者壮之。署南平教谕。御史诣学宫,属吏咸伏谒,瑞独长揖,曰:“台谒当以属礼,此堂,师长教士地,不当屈。”迁淳安知县。布袍脱粟,令老仆艺蔬自给。总督胡宗宪尝语人曰:“昨闻海令为母寿,市肉二斤矣。”宗宪子过淳安,怒驿吏,倒悬之。瑞曰:“曩胡公按部,令所过毋供张。今其行装盛,必非胡公子。”发橐金数千,纳之库,驰告宗宪,宗宪无以罪。都御史鄢懋卿行部过,供具甚薄,抗言邑小不足容车马。懋卿恚甚。然素闻瑞名,为敛威去,而属巡盐御史袁淳论瑞及慈溪知县霍与瑕。与瑕,尚书韬子,亦抗直不谄懋卿者也。时瑞已擢嘉兴通判,坐谪兴国州判官。久之,陆光祖为文选,擢瑞户部主事。
海瑞,字汝贤,琼山人。举乡试¹。入都,即伏阙上《平黎策》,欲开道置县,以靖乡土。识者壮之。署²南平教谕³。御史学宫,属吏咸伏谒(yè),瑞独长揖(yī),曰:“台谒当以属礼¹⁰,此堂,师长教士地,不当屈。”迁淳安知县。布袍脱粟(sù)¹¹,令老仆艺¹²蔬自给。总督胡宗宪¹³尝语人曰:“昨闻海令为母寿,市肉二斤矣。”宗宪子过淳安,怒驿吏¹⁴,倒悬之。瑞曰:“曩(nǎng)¹⁵胡公按部¹⁶,令所过毋¹⁷供张¹⁸。今其行装盛,必非胡公子。”发橐(tuó)¹⁹数千,纳之库,驰告宗宪,宗宪无以罪。都²⁰御史鄢(yān)(mào)²¹行部²²过,供具甚薄,抗言²³²⁴小不足容车马。懋卿恚²⁵甚。然素闻瑞名,为敛威去,而属巡盐御史袁淳论瑞及慈溪知县霍与瑕。与瑕,尚书韬子,亦抗直不谄懋卿者也。时瑞已擢嘉兴通判,坐谪兴国州判官。久之,陆光祖为文选,擢瑞户部主事。
译文:海瑞,字汝贤,琼山人。中举人。到北京,即拜伏于宫殿下献上《平黎策》,要开辟都路设立县城,用来安定乡土,有见识的人赞扬海瑞的设想。代理南平县教谕,御史到学宫,部属官吏都伏地通报姓名,海瑞单独长揖而礼,说:“到御史所在的衙门当行部属礼仪,这个学堂,是老师教育学生的地方,不应屈身行礼。”迁淳安知县,穿布袍、吃粗粮糙米,让老仆人种菜自给。总督胡宗宪曾告诉别人说:“昨天听说海县令为老母祝寿,才买了二斤肉啊。”胡宗宪的儿子路过淳安县,向驿吏发怒,把驿吏倒挂起来。海瑞说:“过去胡总督按察巡部,命令所路过的地方不要供应太铺张。这个人行装丰盛,一定不是胡公的儿子。”打开袋有金子数千两,收入到县库中,派人乘马报告胡宗宪,胡宗宪没因此治罪。都御史鄢懋卿巡查路过淳安县,酒饭供应的的十分简陋,海瑞高声宣言县邑狭小不能容纳众多的车马。懋卿十分气愤,然而他早就听说过海瑞的名字,只得收敛威风而离开,但他嘱咐巡盐御史袁淳治海瑞和慈溪和县霍与瑕的罪。霍与瑕,尚书霍韬的儿子,也是坦率正直不谄媚鄢懋卿的人。当时,海瑞已提拔为嘉兴通判,因此事贬为兴国州判官。过了很长时间,陆光祖主张文官选举,提拔海瑞任户部尚书。
注释:举乡试:在乡试中被录取,乡试,古代科举考试中的一个环节,考中乡试者为举人。²署:代理。³教谕:学官名,掌文庙祭祀,教育所属生员。⁴御史:朝廷中主管督察官员纪律的官员。⁵诣:到。⁶学宫:学校。⁷谒:拜见。⁸长揖:拱手相见,是平等的礼节。⁹台:此指御史台,御史办公的地方。¹⁰属礼:下属的礼节。¹¹布袍脱粟:穿粗布袍子,吃粗粮。¹²艺:种植。¹³胡宗宪:明代人,曾为两浙总督,平定东南沿海倭寇有功。¹⁴驿吏:驿站里负责接待的人员。驿站是古代官方设置的旅途补给站,接待过往差旅人员。¹⁵曩:从前。¹⁶按部:巡察所属各地。¹⁷毋:不要。¹⁸供张:提供陈设之物及招待。¹⁹橐金:装在袋中的金钱。橐,一种袋子。²⁰都:总。²¹鄢懋卿:人名。²²行部:巡视部下。²³抗言:高声地说。²⁴邑:指淳安县。²⁵恚:愤怒。
时世宗享国日久,不亲朝,深居西苑,专意斋醮。督抚大吏争上符瑞,礼官辄表贺。廷臣自杨最、杨爵得罪后,无敢言时政者。四十五年二月,瑞独上疏曰:
时世宗享国日久,不亲朝,深居西苑,专意斋醮。督抚大吏争上符瑞,礼官辄表贺。廷臣自杨最、杨爵得罪后,无敢言时政者。四十五年二月,瑞独上疏曰:
译文:当时,明世宗朱厚熜在位时间长了,不去朝廷处理政务,深居在西苑,专心致志地设圪求福。总督、巡抚等边面大吏争着向皇帝贡献有祥瑞征兆的物品,礼官总是上表致贺。朝廷大臣自杨最、杨爵得罪以后,没有人敢说时政。嘉靖四十五年二月,海瑞单独上疏说:
臣闻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臣闻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译文:臣听说君主是天下臣民万物的主人,其责任最重大。要名符其实,也只有委托臣工,使臣工尽心陈言而已。臣请竭诚所见。直所欲言,为陛下陈说。
昔汉文帝贤主也,贾谊犹痛哭流涕而言。非苛责也,以文帝性仁而近柔,虽有及民之美,将不免于怠废,此谊所大虑也。陛下天资英断,过汉文远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节用爱人,使天下贯朽粟陈,几致刑措。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反刚明之质而误用之。至谓遐举可得,一意修真,竭民脂膏,滥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法纪弛矣。数年推广事例,名器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人以为薄于夫妇。吏贪官横,民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滋炽。陛下试思今日天下,为何如乎?
昔汉文帝贤主也,贾谊犹痛哭流涕而言。非苛责也,以文帝性仁而近柔,虽有及民之美,将不免于怠废,此谊所大虑也。陛下天资英断,过汉文远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节用爱人,使天下贯朽粟陈,几致刑措。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反刚明之质而误用之。至谓遐举可得,一意修真,竭民脂膏,滥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法纪弛矣。数年推广事例,名器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人以为薄于夫妇。吏贪官横,民不聊生,水旱无时,盗贼滋炽。陛下试思今日天下,为何如乎?
译文:从前汉文帝是贤良君主,贾谊还痛哭流涕而上疏言事。并非是苛刻责备,因汉文帝性格仁慈而近于柔弱,虽有推恩惠到百姓的美德,将不免于怠废,这是贾谊所大为顾虑的。陛下天资英明杰出,超过汉文帝很远。然而汉文帝能富有仁义宽恕的性格,节用爱人,使天下钱粮丰富,几乎达到刑具不用的境地。陛下则锐意精心治国时间不长,就被狂妄想法牵涉过去,反而把刚毅圣明的本质误用了。以致说遐举可成,一心一意学都修行,倾尽民脂民膏,用于滥兴上木工程,二十余年不临听政,法律纲纪已经废驰了。数年来卖官鬻爵推广开纲事例,毁坏了国家名器。二王不能相见,人们认为薄情于父子。因猜疑诽谤杀戮污辱臣下,人们认为薄情于君臣。享乐在西苑不返回大内,人们认为薄情于夫妇。官吏贪污骄横,百姓无法生活,水旱灾害经常发生,盗贼滋蔓炽烈。请陛下想想今日的天下,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迩者严嵩罢相,世蕃极刑,一时差快人意。然嵩罢之后,犹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也,不及汉文帝远甚。盖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古者人君有过,赖臣工匡弼。今乃修斋建醮,相率进香,仙桃天药,同辞表贺。建宫筑室,则将作竭力经营;购香市宝,则度支差求四出。陛下误举之,而诸臣误顺之,无一人肯为陛下正言者,谀之甚也。然愧心馁气,退有后言,欺君之罪何如!
迩者严嵩罢相,世蕃极刑,一时差快人意。然嵩罢之后,犹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也,不及汉文帝远甚。盖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古者人君有过,赖臣工匡弼。今乃修斋建醮,相率进香,仙桃天药,同辞表贺。建宫筑室,则将作竭力经营;购香市宝,则度支差求四出。陛下误举之,而诸臣误顺之,无一人肯为陛下正言者,谀之甚也。然愧心馁气,退有后言,欺君之罪何如!
译文:严嵩罢相,严世蕃受极刑,一时较快人心。然严嵩罢相之后还像严嵩未任相之前一样而已,世都并不十分清明,不及汉文帝时太远了。因为天下人不用直都侍奉陛下已经很久了。古代君主有过失,依靠臣工扶正补救。竟然修斋建醮,大都前来进香、仙桃天药,大家一块奉辞上表祝贺。建筑官室,则由将作官员竭力经营;购买香料珍宝,则由度支派人四出寻求。陛下的错误举动,而诸臣都跟着错误地顺从,没有一个人肯为陛下端正言论,阿谀奉承的太过分了。然而心中惭愧胆气空虚,退回去又有议论怨言,欺君之罪到了何等地步。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人未有不顾其家者,内外臣工皆所以奠陛下之家而磐石之者也。一意修真,是陛下之心惑。过于苛断,是陛下之情偏。而谓陛下不顾其家,人情乎?诸臣徇私废公,得一官多以欺败,多以不事事败,实有不足当陛下意者。其不然者,君心臣心偶不相值也,而遂谓陛下厌薄臣工,是以拒谏。执一二之不当,疑千百之皆然,陷陛下于过举,而恬不知怪,诸臣之罪大矣。《记》曰“上人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此之谓也。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人未有不顾其家者,内外臣工皆所以奠陛下之家而磐石之者也。一意修真,是陛下之心惑。过于苛断,是陛下之情偏。而谓陛下不顾其家,人情乎?诸臣徇私废公,得一官多以欺败,多以不事事败,实有不足当陛下意者。其不然者,君心臣心偶不相值也,而遂谓陛下厌薄臣工,是以拒谏。执一二之不当,疑千百之皆然,陷陛下于过举,而恬不知怪,诸臣之罪大矣。《记》曰“上人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此之谓也。
译文:天下,是陛下的家。人没有不顾自己家的,内外臣工都是使陛下的家奠基的如同磐石一样的人。一心一意学都修行,是陛下的心受了迷惑。过分的苛断,是陛下的情偏。然而说陛下连家也不顾,合乎人情吗?诸臣徇私废公,得一官职多因欺诈失败,多因不做任何事情败,实在有不能使陛下满意的人。其实不然,是君主之心和臣下之心偶尔不相遇合造成的,而选说陛下憎恶卑薄臣工,因此拒谏。因一二个不合意。就怀疑千百个都这样,使陛下陷于有过失的举动中,而安然处之而不知怪,诸臣的罪恶太大了。《礼记》:“在上君主有疑心则百姓易迷惑,若在下的人怀奸诈难知其心则在上君治理劳苦。”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且陛下之误多矣,其大端在于斋醮。斋醮所以求长生也。自古圣贤垂训,修身立命曰“顺受其正”矣,未闻有所谓长生之说。尧、舜、禹、汤、文、武,圣之盛也,未能久世,下之亦未见方外士自汉、唐、宋至今存者。陛下受术于陶仲文,以师称之。仲文则既死矣,彼不长生,而陛下何独求之?至于仙桃天药,怪妄尤甚。昔宋真宗得天书于乾祐山,孙奭曰:“天何言哉?岂有书也!”桃必采而后得,药必制而后成。今无故获此二物,是有足而行耶?曰天赐者,有手执而付之耶?此左右奸人,造为妄诞以欺陛下,而陛下误信之,以为实然,过矣。
且陛下之误多矣,其大端在于斋醮。斋醮所以求长生也。自古圣贤垂训,修身立命曰“顺受其正”矣,未闻有所谓长生之说。尧、舜、禹、汤、文、武,圣之盛也,未能久世,下之亦未见方外士自汉、唐、宋至今存者。陛下受术于陶仲文,以师称之。仲文则既死矣,彼不长生,而陛下何独求之?至于仙桃天药,怪妄尤甚。昔宋真宗得天书于乾祐山,孙奭曰:“天何言哉?岂有书也!”桃必采而后得,药必制而后成。今无故获此二物,是有足而行耶?曰天赐者,有手执而付之耶?此左右奸人,造为妄诞以欺陛下,而陛下误信之,以为实然,过矣。
译文:而且陛下的失误很多了,其大端在于斋醮。斋醮的目的是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自古圣贤留给后人的训条,修身立命的说法叫“顺理而行,所接受的便是正命”了,没有听说过所谓长生不老的说法。唐尧、虞舜、大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是圣人中的典范,没有能长久在世,在此后也没有见过真正自汉、唐、来至今仍存在的。授给陛下都术的陶仲文,因此称为师。陶仲文既已死去了,他没有长生,而陛下如何能够单独求到。至于仙桃、天药,怪异虚妄最成问题。从前宋真宗得天书于乾祐山,孙爽说:“天如何能说话呢?岂能有书。”桃子一定是采摘后才能得到,药一定是炮制以后才能成。无故获得这二个东西,是有脚而能走吗?说“天赐给的”,是上天用手拿着而交给您的吗?这是左右奸邪的人,制造荒唐离奇的事用来欺骗陛下,而陛下去误估了他,以为确实这样,太过分了。
陛下将谓悬刑赏以督责臣下,则分理有人,天下无不可治,而修真为无害已乎?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用人而必欲其唯言莫违,此陛下之计左也。既观严嵩,有一不顺陛下者乎?昔为同心,今为戮首矣。梁材守道守官,陛下以为逆者也,历任有声,官户部者至今首称之。然诸臣宁为嵩之顺,不为材之逆,得非有以窥陛下之微,而潜为趋避乎?即陛下亦何利于是。
陛下将谓悬刑赏以督责臣下,则分理有人,天下无不可治,而修真为无害已乎?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用人而必欲其唯言莫违,此陛下之计左也。既观严嵩,有一不顺陛下者乎?昔为同心,今为戮首矣。梁材守道守官,陛下以为逆者也,历任有声,官户部者至今首称之。然诸臣宁为嵩之顺,不为材之逆,得非有以窥陛下之微,而潜为趋避乎?即陛下亦何利于是。
译文:陛下又要说标明刑罚奖赏用来督责臣下,则分别职掌治理有人,天下没有不可治,而学都修行为无害己吗?大甲说:“有人以言语违背了你的心,一定要用意义求其意。有人以言语顺从了你的心,一定要非都来考察。”用人而一定要他一句话也不违背,这是陛下谋划的错误。既面观察严嵩,他主持政务时,有一点不顺从陛下的吗?过去为同心的人,成为戮首了。梁材遵守正都坚守职责,陛下认为是叛逆的人,历任都成就好声望,在户部做官的人还在称赞他。然而诸臣宁可学习严嵩的顺从,不敢仿效梁材的抗争,难都真没有窥测陛下的细微好恶、而暗暗作为趋吉避凶的人吗?就是陛下又从这些人当中得什么好处呢?
陛下诚知斋斋无益,一旦幡然悔悟,日御正朝,与宰相、侍从、言官讲求天下利害,洗数十年之积误,置身于尧、舜、禹、汤、文、武之间,使诸臣亦得自洗数十年阿君之耻,置其身于皋、夔、伊、傅之列,天下何忧不治,万事何忧不理。此在陛下一振作间而已。释此不为,而切切于轻举度世,敝精劳神,以求之于系风捕影、茫然不可知之域,臣见劳苦终身,而终于无所成也。今大臣持禄而好谀,小臣畏罪而结舌,臣不胜愤恨。是以冒死,愿尽区区,惟陛下垂听焉。
陛下诚知斋斋无益,一旦幡然悔悟,日御正朝,与宰相、侍从、言官讲求天下利害,洗数十年之积误,置身于尧、舜、禹、汤、文、武之间,使诸臣亦得自洗数十年阿君之耻,置其身于皋、夔、伊、傅之列,天下何忧不治,万事何忧不理。此在陛下一振作间而已。释此不为,而切切于轻举度世,敝精劳神,以求之于系风捕影、茫然不可知之域,臣见劳苦终身,而终于无所成也。今大臣持禄而好谀,小臣畏罪而结舌,臣不胜愤恨。是以冒死,愿尽区区,惟陛下垂听焉。
译文:陛下的确知都斋蘸没有好处,一旦翻然改悔,每天!临朝听政,和宰相、侍从、言官等人,讲论天下利害,雪洗数十年以来的积误,置身在唐尧、虞舜、大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圣贤君主的行列,使诸臣也得以自己洗净数十年阿庚奉承君主的耻辱,置身于皋陶、夔龙、伊尹、傅说贤明辅臣的行列中,天下有什么忧虑不能治,万事有什么忧虑不能理。这只是在陛下一振作之间而已。放下这些不做,而急迫于轻身能飞脱离世间,枉费精神,用来追求击风捕影、茫然不可知的领域,臣见劳苦一辈子,而最终将一无所成。大臣为保持禄位而喜欢阿谀奉承,小臣害怕治罪而不敢说话,臣制止不住自己的愤恨。因此冒着死的危险,愿意竭尽诚挚之情,希望陛下听取。
帝得疏,大怒,抵之地,顾左右曰:“趣执之,无使得遁!”宦官黄锦在侧曰:“此人素有痴名。闻其上疏时,自知触忤当死,市一棺,诀妻子,待罪于朝,僮仆亦奔散无留者,是不遁也。”帝默然。少顷复取读之,日再三,为感动太息,留中者数月。尝曰:“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纣耳。”会帝有疾,烦懑不乐,召阁臣徐阶议内禅,因曰:“海瑞言俱是。朕今病久,安能视事。”又曰:“朕不自谨惜,致此疾困。使朕能出御便殿,岂受此人诟詈耶?”遂逮瑞下诏狱,究主使者。寻移刑部,论死。狱上,仍留中。户部司务何以尚者,揣帝无杀瑞意,疏请释之。帝怒,命锦衣卫杖之百,锢诏狱,昼夜搒讯。越二月,帝崩,穆宗立,两人并获释。
帝得疏,大怒,抵之地,顾左右曰:“趣执之,无使得遁!”宦官黄锦在侧曰:“此人素有痴名。闻其上疏时,自知触忤当死,市一棺,诀妻子,待罪于朝,僮仆亦奔散无留者,是不遁也。”帝默然。少顷复取读之,日再三,为感动太息,留中者数月。尝曰:“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纣耳。”会帝有疾,烦懑不乐,召阁臣徐阶议内禅,因曰:“海瑞言俱是。朕今病久,安能视事。”又曰:“朕不自谨惜,致此疾困。使朕能出御便殿,岂受此人诟詈耶?”遂逮瑞下诏狱,究主使者。寻移刑部,论死。狱上,仍留中。户部司务何以尚者,揣帝无杀瑞意,疏请释之。帝怒,命锦衣卫杖之百,锢诏狱,昼夜搒讯。越二月,帝崩,穆宗立,两人并获释。
译文:嘉靖皇帝读了海瑞上书,十分愤怒,把上疏扔在地上,对左右说:“快把他逮起来,不要让他跑掉。”宦官黄锦在旁边说:“这个人向来有傻名。听说他上疏时,自己知都冒犯该死,买了一个棺材,和妻子诀别,在朝廷听候治罪,奴仆们也四处奔散没有留下来的,是不会逃跑的。”皇帝听了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又读海瑞上疏,一天里反复读了多次,为上疏感到叹息,只得把上疏留在宫中数月。曾说:“这个人可和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纣王。”正遇上皇帝有病,心情闷郁不高兴,召来阁臣徐阶议论禅让帝位给皇太子的事,便说:“海瑞所说的都对。朕病了很长时间,怎能临朝听政。”又说:“朕确实不自谨,导致身体多病。如果朕能够在便殿议政,岂能遭受这个人的责备辱骂呢?”遂逮捕海瑞关进诏狱,追究主使的人。不久移交给刑部,判处死刑。狱词送上后,仍然留在宫中不发布。户部有个司务叫何以尚的,揣摩皇帝没有杀死海瑞的心意,上疏陈请将海瑞释放。皇帝大怒,命锦衣卫杖责一百,关进诏狱,昼夜用刑审问。过了两个月,嘉靖皇帝死,明穆宗继位,海瑞和何以尚都被释放出狱。
帝初崩,外庭多未知。提牢主事闻状,以瑞且见用,设酒馔款之。瑞自疑当赴西市,恣饮啖,不顾。主事因附耳语:“宫车适晏驾,先生今即出大用矣。”瑞曰:“信然乎?”即大恸,尽呕出所饮食,陨绝于地,终夜哭不绝声。既释,复故官。俄改兵部。擢尚宝丞,调大理。
帝初崩,外庭多未知。提牢主事闻状,以瑞且见用,设酒馔款之。瑞自疑当赴西市,恣饮啖,不顾。主事因附耳语:“宫车适晏驾,先生今即出大用矣。”瑞曰:“信然乎?”即大恸,尽呕出所饮食,陨绝于地,终夜哭不绝声。既释,复故官。俄改兵部。擢尚宝丞,调大理。
译文:嘉靖皇帝刚死,外面一般都不知都。提牢主事听说了这个情况,认为海瑞不仅会释放而且会被任用,就办了酒菜来款待海瑞。海瑞自己怀疑应当是被押赴西市斩首,恣情吃喝,不管别的。主事因此附在他耳边悄悄说:“皇帝已经死了,先生即将出狱受重用了。”海瑞说:“确实吗?”随即悲痛大哭,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晕倒在地,一夜哭声不断。被释放出狱,官复原职,不久改任兵部。提拔为尚宝丞,调任大理。
隆庆元年,徐阶为御史刘康所劾,瑞言:“阶事先帝,无能救于神仙土木之误,畏威保位,诚亦有之。然自执政以来,忧勤国事,休休有容,有足多者。康乃甘心鹰犬,捕噬善类,其罪又浮于高拱。”人韪其言。
隆庆元年,徐阶为御史刘康所劾,瑞言:“阶事先帝,无能救于神仙土木之误,畏威保位,诚亦有之。然自执政以来,忧勤国事,休休有容,有足多者。康乃甘心鹰犬,捕噬善类,其罪又浮于高拱。”人韪其言。
译文:隆庆元年,徐阶被御史齐康所弹劾,海瑞上言说:“徐阶侍奉先帝,不能挽救于神仙土木工程的失误,惧怕皇威保持禄位,实在也是有这样的事。然而自从主持国政以来,忧劳国事,气量宽宠能容人,有很多值得称赞的地方。齐康如此心甘情愿地充当飞鹰走狗,捕捉吞噬善类,其罪恶又超过了高拱。”人们赞成他的话。
历两京左、右通政。三年夏,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十府。属吏惮其威,墨者多自免去。有势家朱丹其门,闻瑞至,黝之。中人监织造者,为减舆从。瑞锐意兴革,请浚吴淞、白茆,通流入海,民赖其利。素疾大户兼并,力摧豪强,抚穷弱。贫民田入于富室者,率夺还之。徐阶罢相里居,按问其家无少贷。下令飚发凌厉,所司惴惴奉行,豪有力者至窜他郡以避。而奸民多乘机告讦,故家大姓时有被诬负屈者。又裁节邮传冗费。士大夫出其境率不得供顿,由是怨颇兴。都给事中舒化论瑞,滞不达政体,宜以南京清秩处之,帝犹优诏奖瑞。已而给事中戴凤翔劾瑞庇奸民,鱼肉搢绅,沽名乱政,遂改督南京粮储。瑞抚吴甫半岁。小民闻当去,号泣载道,家绘像祀之。将履新任,会高拱掌吏部,素衔瑞,并其职于南京户部,瑞遂谢病归。
历两京左、右通政。三年夏,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十府。属吏惮其威,墨者多自免去。有势家朱丹其门,闻瑞至,黝之。中人监织造者,为减舆从。瑞锐意兴革,请浚吴淞、白茆,通流入海,民赖其利。素疾大户兼并,力摧豪强,抚穷弱。贫民田入于富室者,率夺还之。徐阶罢相里居,按问其家无少贷。下令飚发凌厉,所司惴惴奉行,豪有力者至窜他郡以避。而奸民多乘机告讦,故家大姓时有被诬负屈者。又裁节邮传冗费。士大夫出其境率不得供顿,由是怨颇兴。都给事中舒化论瑞,滞不达政体,宜以南京清秩处之,帝犹优诏奖瑞。已而给事中戴凤翔劾瑞庇奸民,鱼肉搢绅,沽名乱政,遂改督南京粮储。瑞抚吴甫半岁。小民闻当去,号泣载道,家绘像祀之。将履新任,会高拱掌吏部,素衔瑞,并其职于南京户部,瑞遂谢病归。
译文:经历南京,北京左、右通政。隆庆三年夏天,以右金都御史身份巡抚应天十府。属吏害怕他的威严,贪官污吏很多自动免去。有显赫的权贵把门漆成红色的,听说海瑞来了,改漆成黑色的。宦官在江南监织造,因海瑞来减少了舆从。海瑞一心一意兴利除害,请求整修吴淞江、白茆河,通流入海,百姓得到了兴修水利的好处。海瑞早就憎恨大户兼并土地,全力摧毁豪强势力,安抚穷困百姓。贫苦百姓的土地有被富豪兼并的,大多夺回来交还原主。徐阶罢相后在家中居住,海瑞追究徐家也不给予优待。推行政令气势猛烈,所属官吏恐惧奉行不敢有误,豪强甚至有的跑到其他地方去躲避的。而有些奸民多乘机揭发告状,世家大姓不时有被诬陷受冤枉的人。又裁减邮传冗费,土大夫路过海瑞的辖区大都得不到很好地张罗供应,因此怨言越来越多。都给事中舒化说海瑞迂腐滞缓不通晓施政的要领,应当用南京清闲的职务安置他,皇帝还是用嘉奖的语言下诏书鼓励海瑞。不久给事中戴凤翔弹劾海瑞庇护奸民,鱼肉士大夫,沽名乱政,遂被改任南京粮储。海瑞巡抚吴地才半年。平民百姓听说海瑞解职而去,呼号哭泣于都路,家家绘制海瑞像祭祀他。海瑞要到新任上去,正遇高拱掌握吏部,早就仇恨海瑞,把海瑞的职务合并到南京户部当中,海瑞因此遂因病引退,回到琼山老家。
万历初,张居正当国,亦不乐瑞,令巡按御史廉察之。御史至山中视,瑞设鸡黍相对食,居舍萧然,御史叹息去。居正惮瑞峭直,中外交荐,卒不召。十二年冬,居正已卒,吏部拟用左通政。帝雅重瑞名,畀以前职。正月,召为南京右佥都御史,道改南京吏部右侍郎,瑞年已七十二矣。疏言衰老垂死,愿比古人尸谏之义,大略谓:“陛下励精图治,而治化不臻者,贪吏之刑轻也。诸臣莫能言其故,反借待士有礼之说,交口而文其非。夫待士有礼,而民则何辜哉?”因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洪武三十年定律枉法八十贯论绞,谓今当用此惩贪。其他规切时政,语极剀切。独劝帝虐刑,时议以为非。御史梅鹍祚劾之。帝虽以瑞言为过,然察其忠诚,为夺鹍祚俸。
万历初,张居正当国,亦不乐瑞,令巡按御史廉察之。御史至山中视,瑞设鸡黍相对食,居舍萧然,御史叹息去。居正惮瑞峭直,中外交荐,卒不召。十二年冬,居正已卒,吏部拟用左通政。帝雅重瑞名,畀以前职。正月,召为南京右佥都御史,道改南京吏部右侍郎,瑞年已七十二矣。疏言衰老垂死,愿比古人尸谏之义,大略谓:“陛下励精图治,而治化不臻者,贪吏之刑轻也。诸臣莫能言其故,反借待士有礼之说,交口而文其非。夫待士有礼,而民则何辜哉?”因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洪武三十年定律枉法八十贯论绞,谓今当用此惩贪。其他规切时政,语极剀切。独劝帝虐刑,时议以为非。御史梅鹍祚劾之。帝虽以瑞言为过,然察其忠诚,为夺鹍祚俸。
译文:明神宗万历初年,张居正主持国政,也不喜欢海瑞,命令巡按御史考察海瑞。御史到山中审察,海瑞杀鸡为黍相招待,房屋居舍冷清简陋,御史叹息而去。张居正惧怕海瑞严峻刚直,中外官员多次推荐,最终也不任用。万历十二年冬天,张居正已死,吏部拟用为左通政,皇帝向来器重海瑞名,给他以前职。正月,召为南京右金都御史,在都上改为南京吏部右侍郎,海瑞当时年已七十二岁了。上疏言衰老垂死,愿意效仿古人尸谏的意思,大略说:“陛下励精图治,而治平教化不至的原因,在于对贪官污吏刑罚太轻。诸臣都不能说到其原因,反而借待士有礼的说法,大家交口而文其非。待士有礼,而平民百姓则有什么罪呢?”因而举明太祖刑法剥人皮装上草制成皮囊以及洪武三十年定律枉法达八十贯判处绞刑的规定,说应当用这样的方法惩治贪污。其他谋划时政,言语极为切实。只有劝皇帝用暴虐刑法,当时评议认为是错误的。御史梅鹃柞弹劾海瑞。皇帝虽然认为海瑞言论有过失,然而清楚海瑞的忠诚,为此免去梅鹃柞俸禄。
帝屡欲召用瑞,执政阴沮之,乃以为南京右都御史。诸司素偷惰,瑞以身矫之。有御史偶陈戏乐,欲遵太祖法予之杖。百司惴恐,多患苦之。提学御史房寰恐见纠擿,欲先发,给事中钟宇淳复怂恿,寰再上疏丑诋。瑞亦屡疏乞休,慰留不允。十五年,卒官。
帝屡欲召用瑞,执政阴沮之,乃以为南京右都御史。诸司素偷惰,瑞以身矫之。有御史偶陈戏乐,欲遵太祖法予之杖。百司惴恐,多患苦之。提学御史房寰恐见纠擿,欲先发,给事中钟宇淳复怂恿,寰再上疏丑诋。瑞亦屡疏乞休,慰留不允。十五年,卒官。
译文:皇帝屡次要召用海瑞,主持国事的阁臣暗中阻止,于是任命为南京右都御史。诸司向来苟且怠慢,海瑞身体力行矫正弊端。有的御史偶尔陈列戏乐,海瑞要按明太祖法规给予杖刑。百官恐惧不安,都怕受其苦。提学御史房寰恐怕被举发纠正要先告状,给事中钟宇淳又从中怂恿,房寰再次上疏诽谤诬蔑海瑞。海瑞也多次上疏请求退休,皇帝下诏慰留不允许。万历十五年,死于任上。
瑞无子。卒时,佥都御史王用汲入视,葛帏敝籝,有寒士所不堪者。因泣下,醵金为敛。小民罢市。丧出江上,白衣冠送者夹岸,酹而哭者百里不绝。赠太子太保,谥忠介。
瑞无子。卒时,佥都御史王用汲入视,葛帏(wéi)敝籝(yíng),有寒士所不堪者。因泣下,醵金为敛。小民罢市。丧出江上,白衣冠送者夹岸,酹而哭者百里不绝。赠太子太保,谥(shì)忠介。
译文:海瑞没有儿子。去世时,佥都御史王用汲去照顾海瑞,只见用葛布制成的帏帐和破烂的竹器,有些是贫寒的文人也不愿使用的,因而禁不住哭起来,凑钱为海瑞办理丧事。海瑞的死讯传出,南京的百姓因此罢市。海瑞的灵枢用船运回家乡时,穿着白衣戴着白帽的人站满了两岸,祭奠哭拜的人百里不绝。朝廷追赠海瑞太子太保,谥号忠介。
注释:卒时:死于任上。佥都御史:古代官职名,执掌纠察百官纪律。王用汲:人名。葛帏:葛布的幔帐。敝籝:破旧的箱笼。堪:能忍受。醵:凑钱。敛:收敛。酹:把酒洒在地上,表示对死者的祭奠。
瑞生平为学,以刚为主,因自号刚峰,天下称刚峰先生。尝言:“欲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税,尚可存古人遗意。”故自为县以至巡抚,所至力行清丈,颁一条鞭法。意主于利民,而行事不能无偏云。
瑞生平为学,以刚为主,因自号刚峰,天下称刚峰先生。尝言:“欲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税,尚可存古人遗意。”故自为县以至巡抚,所至力行清丈,颁一条鞭法。意主于利民,而行事不能无偏云。
译文:海瑞一生的治学,以刚为主,因而自号刚峰,天下称为刚峰先生。曾经说:“要想天下清明安定,一定要实行井田,不得已而为限田,又不得已而实行均税,尚可存古人的遗意。”因此自从做县官直至巡抚,所到之处力行清丈,颁行一条鞭法。意图主张在于有利于老百姓,而行事不能没有偏差。
能向府亭内,置兹山与林。
能向府亭内,置兹山与林。
译文:能够在有限的府亭空间内,布置这些山林风景,你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啊。
他人骕骦马,而我薜萝心。
他人骕(sù)(shuāng)¹马,而我薜(bì)²心。
译文:他人汲汲于富贵,而你能够保有隐逸之情。
注释:¹骕骦:古书上说的一种良马。²薜萝:借指隐者或高士的住所。
雨止禁门肃,莺啼官柳深。
雨止禁门肃,莺啼官柳深。
译文:春雨停了,你的府门前一片肃穆,黄莺在繁茂的柳树深处鸣叫。
长廊閟军器,积水背城阴。
长廊閟(bì)军器,积水背城阴¹
译文:曲折悠长的长廊里并没有陈列你督造的各式各样的器物,这一方山池就坐落在城北。
注释:¹阴:指北面。
窗外王孙草,床头中散琴。
窗外王孙草,床头中散琴。
译文:你的窗外是茂盛的芳草,你的床头摆放着排遣心绪的古琴。
清风多仰慕,吾亦尔知音。
清风多仰慕,吾亦尔知音。
译文:你像和煦的清风一样,那多么人对你羡慕欣赏!除了别人,我也是你的知音啊!
酒浇胸次不能平,吐出苍竹岁峥嵘。
酒浇胸次¹不能平,吐出苍竹岁峥(zhēng)(róng)²
译文:借酒浇灌胸中抑郁不能平,吐出来画作青竹岁月峥嵘。
注释:¹胸次:胸中,胸间。亦指胸怀。²岁峥嵘:岁月峥嵘,形容苍竹出于寒冬严峻天气。峥嵘,高峻貌,引申为卓越,不平凡。
卧龙偃蹇雷不惊,公与此君俱忘形。
卧龙¹(yǎn)(jiǎn)²雷不惊,公与此君³俱忘形。
译文:像卧龙横卧雷霆不能惊,您与青竹全都忘了形。
注释:¹卧龙:此处形容树木或树根盘曲之状。²偃蹇:横卧的样子。³此君:竹的代称。这里用的是王徽之的故事。
晴窗影落石泓处,松煤浅染饱霜兔。
晴窗影落石泓¹处,松煤²浅染饱霜兔³
译文:晴天的窗影落在砚池里,松烟墨浅染蘸饱了霜兔。
注释:¹石泓:砚台的别称。²松煤:用松烟制成的墨。³霜兔:用雪白的秋兔毫制成的笔。
中安三石使屈蟠,亦恐形全便飞去。
中安三石使屈蟠(pán)¹,亦恐形全便飞去。
译文:画中安置三块怪石使青竹屈蟠,也担心形状完全会飞去。
注释:¹屈蟠:盘曲。

  此诗开头第一句就写出“酒浇胸次不能平”,这是借三国魏阮籍的故事说明黄斌老画竹是有所谓而作,是在“酒浇胸次不能平”的心情下画的,同时又是诗人以此自道。当时政局为章惇、蔡京搅乱,黄庭坚和黄斌老二人都很不满。画家本来就有“喜画兰、怒画竹”的说法,因此这句诗既表达了斌老,同时也表达了黄庭坚自己的郁愤不满的心情。

  “吐出苍竹岁峥嵘”的“吐”字下得极好,说明这幅横竹画创作动机非凡,是把“胸次不能平”的心中块垒呕心沥血地吐出来,所以才画得如此头角峥嵘,不同凡响。它在凛冽的岁暮也是高昂挺拔的;它像卧龙一样硬朗,在风雷之下硬着腰身,不为它所惊,不为它所屈。这正象征了他们两人都能顶受住当时的政治旋风,忠于自己的理想。第四句“公与此君俱忘形”,是解释上句“卧龙偃蹇雷不惊”的,竹之所以能不为风雷所惊,是因为斌老画竹时把自己的品格、精神全都灌注渗透在他所画的竹上,与竹融化为一。人有高尚的品格,才画得出高尚的画,这和作诗一样,“诗之等级不同,人到那一等地位,方看得那一等地位人诗出”,“人高则诗亦高,人俗则诗亦俗”(见徐增《而庵诗话》)。因此这句诗也是双关,既歌颂了斌老艺术胸襟的阔大,也透露出了作者自己的创作思想和他的人品,竹不为雷霆所惊,正如他们处变不惊。下面两句是叙斌老作画的情景,石松即石砚,在明朗的窗下,斌老用兔毫笔饱蘸松烟墨,画出了这幅优雅的横竹图,除画了横竹之外,还画了几块石头,让竹子盘根于其上,像这样处理,是考虑到竹子像龙一样夭矫、灵气,如果没有几块石头,把这些像龙一样夭矫的竹子蟠曲起来,它会像张僧繇画的龙一样,有朝一日把眼点了,就会乘雷霆破壁飞去。这样便歌颂了斌老画技的高超。古人多以龙比况竹子,这是用了费长房的故事,见《神仙传·壶公》,壶公以竹杖使费长房骑之到家,后弃于山坡上,竹杖化为青龙。章惇诗:“种竹期龙至,栽桐待凤来。”黄庭坚咏竹多爱用此典故,如《从斌老乞苦笋》:“南园苦笋味胜肉,箨龙称冤莫采录。”《和师厚栽竹》:“葛化龙陂去,风吹阿阁鸣。”用卧龙去描写横竹是最恰当不过的。

  这首诗是古体诗,前四句用庚韵和青韵,平声;后四句用御韵和遇韵,仄韵;平仄交替,增强了诗的音节美。黄庭坚的诗以炼句著名,像“吐出苍竹岁峥嵘”的“吐”字,“卧龙偃蹇雷不惊”的“偃”字,“晴窗影落石泓处”的“落”字,“松煤浅染饱霜兔”的“饱”字,“中安三石使屈蟠”的“屈”字,都下得异常突兀,使人读起来有挺拔瘦劲之感,末尾说三石屈蟠,怕横竹飞去,尤为隽永有味。

参考资料:
1、 龙晦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543-544
稻粱犹足活诸雏,妒敌专场好自娱。
稻粱¹犹足活诸雏(chú)²,妒敌专场³好自娱。
译文:稻粱已足够养活你那些小鸡,你还在斗鸡场妒敌自鸣得意。
注释:¹稻粱:指鸡饲料。²雏:小鸡。³妒敌专场:指斗鸡彼此敌视,都想斗倒对方,独占全场。
可要五更惊晓梦,不辞风雪为阳乌。
可要¹五更惊晓梦²,不辞³风雪为阳乌
译文:可要五更司晨唱晓叫人早起,不辞风雪为召唤朝阳而喔啼。
注释:¹可要:岂要,岂愿。²晓梦:指清晨时的美梦。³辞:避开。⁴阳乌:传说太阳中有三足鸟,比喻君王。

  《战国策·秦策》说:“诸侯不可一,犹连鸡不能俱止于栖亦明矣。”用缚在一起的鸡喻互相牵制不能一致的诸侯割据势力。此篇取这一比喻加以生发,借以揭露当时的藩镇。诗的头两句说:鸡的稻梁食料已足以养活其幼雏,但它们却互不相容,以独霸全场为乐。比喻藩镇虽割据世袭,或已高宫厚禄,荫及子孙,但仍为各自私利而彼此敌视,相互火并。“可要五更惊稳梦,不辞风雪为旧乌?”这两句是说:鸡的本心岂愿在五更时惊扰自己的酣梦,不辞风雪报晓,以迎接太阳的升起呢?比喻藩镇虽有时在表面上秉承朝命,但本心并不愿意为朝廷效力。

  这首诗借鸡为喻,揭露藩镇跋扈利己、贪婪好斗的本质。结合唐武宗会昌年问讨伐刘稹时的情况看,这首诗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诗中抓住鸡的特性,联系藩镇的种种表现,或直接讽刺,或进行反挑,虽不免有比附的痕迹,但由于诗人对讽刺对象的本质发掘较深,却能以犀利辛辣取胜。这首诗充分表示出对藩镇割据势力的愤懑,体现了诗人坚持统一、反对分裂的迫切要求。

参考资料:
1、 郑在瀛.李商隐诗全集 汇编今注简释:崇文书局,2011:210
2、 霍松林.历代绝句精华鉴赏辞典: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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