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先是描写蝉的境遇,后面直接跳到自身的遭遇上来,直抒胸臆,感情强烈,最后却又自然而然地回到蝉身上,首尾圆融,意脉连贯。全诗以蝉起,以蝉结,章法紧密,对蝉的刻画与诗人的情意婉转表达到了浑然交融与统一,是托物咏怀的佳作。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首联以蝉的生活习性起兴。“高”以蝉栖高树暗喻自己的清高;蝉的“难饱”又与作者身世感受暗合。由“难饱”而引出“声”来,所以哀中又有“恨”。但这样的鸣声却是徒劳,并不能使它摆脱难饱的困境。这是说,作者由于为人清高,所以生活清贫,虽然向有力者陈情,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最终却是徒劳的。这样结合作者自己的感受来咏物,看似把物的本来面貌歪曲,因为蝉本来没有“难饱”和“恨”。作者这样说,看似不真实了,但咏物诗的真实,是作者感情的真实。作者确实有这种感受,借蝉来写,只要“高”和“声”是和蝉符合的,作者可以写出他对“高”和“声”的独特感受来,可以写“居高声自远”(虞世南《咏蝉》),也可以写“本以高难饱”,这两者对两位不同的作者都是真实的。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颔联是说,五更以后疏落之声几近断绝,满树碧绿依然如故毫不动情。
蝉的鸣声到五更天亮时,已经稀疏得快要断绝了,可是一树的叶子还是那样碧绿,并不为它的“疏欲断”而悲伤憔悴,显得那样冷酷无情。这里接触到咏物诗的另一特色,即无理得妙。蝉声的“疏欲断”,与树叶的“碧”两者本无关涉,可是作者却怪树的无动于衷。这看似毫无道理,但无理处正见出作者的真实感情。“疏欲断”既是写蝉,也是寄托自己的身世遭遇。就蝉说,责怪树的“无情”是无理;就寄托身世遭遇来说,责怪有力者本可以依托荫庇而却“无情”,是有理的。咏物诗既以抒情为主,所以这种无理在抒情上就成了有理了。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颈联是说,我官职卑下像桃梗漂流不定,家园长期荒芜杂草早已长平。
颈联来一个转折,抛开咏蝉,转到自己身上,这一转就打破了咏蝉的限制,扩大了诗的内容。作者在各地当幕僚,是个小官,所以称“薄宦”。经常在各地流转,好像大水中的木偶到处漂流。这种不安定的生活,使他怀念家乡,更何况家乡田园里的杂草和野地里的杂草已经连成一片了,作者思归就更加迫切。这两句好像和上文的咏蝉无关,暗中还是有联系的。“薄宦”同“高难饱”、“恨费声”联系,小官微禄,所以“难饱”、“费声”。经过这一转折,上文咏蝉的抒情意味就更明白了。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又回到咏蝉上来,用拟人法写蝉。“君”与“我”对举,把咏物和抒情密切结合,而又呼应开头,首尾圆合。蝉的难饱正与我也举家清贫相应;蝉的鸣叫声,又提醒我这个与蝉境遇相似的小官,想到“故园芜已平”,不免勾起赋归之念。钱钟书先生评论这首诗说:“蝉饥而哀鸣,树则漠然无动,油然自绿也(油然自绿是对“碧”字的很好说明)。树无情而人(‘我’)有情,遂起同感。蝉栖树上,却恝置(犹淡忘)之;蝉鸣非为‘我’发,‘我’却谓其‘相警’,是蝉于我亦‘无情’,而我与之为有情也。错综细腻。”钱先生指出不仅树无情而蝉亦无情,进一步说明咏蝉与抒情的错综关系。
咏物诗,贵在“体物为妙,功在密附”。这首咏蝉诗,“传神空际,超超玄著”,被朱彝尊誉为“咏物最上乘”。诗人借蝉栖高饮露的个性来表现自己高洁的品格,可谓借物咏怀的典型。
这首曲子,出自《红楼梦》第五回。曲中主要叙述了刘姥姥救贾巧姐出火坑的事情,表达了作者规劝人们济困扶穷的思想观念,警示人们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在这首曲子中,作者用一种庆幸的笔调反复咏叹“留余庆”,借题发挥,直抒劝世行善的主旨。全曲借由巧姐口吻叙述,用语平白直接,含有讽刺意味。
“济困扶穷”与“爱银钱忘骨肉”是强烈的对照。从巧姐的遭遇中看到,“济困扶穷”只能存在刘姥姥这样的劳动者阶层之中;而封建地主阶级,在其覆灭前的挣扎中连骨肉亲情也早已“忘”得一千二净,从而暴露出他们“奸”与“狠”的真面目来。
曲子把王熙凤偶济刘氏,说成是她能“留余庆”,“积得阴功”,那是作者的阶级偏见。曲子还宣扬因果报应,说“乘除加减”,即所谓或增或损,或赏或罚,都是“上有苍穹”一全由老天爷安排决定。这些都是应该批判剔除的封建糟粕。
此曲假托历经家败人亡、又流落烟花巷、最后幸遇曾受恩于贾府的刘姥姥赎救而得脱离苦海的巧姐口吻而直抒劝世行善的主旨。
缪钺先生曾论唐宋诗之别道:“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酝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折透辟。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唐诗如芍药海棠,秾华繁采;宋诗如寒梅秋菊,幽韵冷香。”(《论宋诗》)不仅风格如此,就审美取向来看,也很有区别。例如,唐人笔下,多写牡丹,而宋人笔下,则多写梅花。宋人喜爱梅花的程度,正如南宋人赵师秀所形容的:“但能饱吃梅花数斗,胸次玲珑,自能作诗。”(韦居安《梅涧诗话》卷中)要想欣赏晏诗,首先得看一下宋代最富盛名的林逋的《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晏诗对林诗既有继承又有翻案。晏诗里的这株古梅,长在寺院之中,斜欹门槛屋檐。吹香、照影,就是林诗的暗香、疏影,但梅香只许仙人欣赏,梅影只许高士游观,而不容游蜂野蝶相顾,这就明显和“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不同了。如果说,林诗中的梅像一个寒士的话,那么,晏诗中的梅就像一个高僧。你看,时与高贤名士相过从,月涧照影,苔色映姿,确实使人生出关于禅房的联想。所以,最后用神秀和惠能的偈语赞道:“本性由来不染埃”,就是明确点出这一点。这就比只用僧人的清瘦与梅花相联系(如徐集孙《竹所吟稿·杜北山同石峰僧来访》:“梅花同伴瘦,一瘦有谁过?”)似乎进了一步。以梅花喻修持的作品还有不少,如虚舟普度禅师的《墨梅》:“常忆西湖处士家,疏枝冷蕊自横斜。精明一片当时事,只欠清香不欠花。”以画梅作喻,花之易画而香之难形,亦正如所谓道,凡能言语叙说的,终落下乘。
该诗首句“亚槛倾檐一古梅”,以简洁的笔墨勾勒出古梅的高大道劲。古老苍劲的梅枝,高大粗壮。枝头梅花盛开,枝条旁逸斜出,斜掩着栏杆和屋檐。“几番有意唤春回”,赞颂了梅的品格高洁。他是先行者,报春而不争春。在彻骨的清寒中,梅花傲然绽放,为的是唤得春回人间。这也是诗人人格的写照,他几番想“北定中原”,“收拾旧山河”,像梅花一样,唤回大宋朝社稷的春天。但诗人空有一番抱负而不能实现,只能远离京师,独善其身,保持自己高洁的品格。
颔联“吹香自许仙人下,照影还容高士来。”“仙人”和“高士”品格自高,不合流俗。“吹香”描写其袭人的清香;“照影”描写其清雅的芳姿。这清香与芳姿只允许仙人和高士欣赏和品鉴,俗人没有资格观赏也理解不了梅花的精神意趣。诗人既可以来此观赏,说明能与梅花志趣相投,品格相通。梅如人品,人如梅品,相互欣赏而心志契合。人之精神与梅之精神相往来,相悦相赏。
“月射寒光侵涧户,风摇悴色锁阶苔”以月光梅影侧面烘托梅的品格。月光皎洁,清辉如霜。在这月光下,梅摇影动,洒布阶苔。梅花精神的高洁与月光的皎洁在诗人心底交相辉映,晶莹洁净,纤尘不染。诗人借月光把梅的精神具体化了,使之如置眉睫之前。
“游蜂野蝶休相顾,本性由来不染埃。”这两句直接赞颂梅花品格的高洁。“游蜂野蝶”喻指世俗中人,品格庸俗之人。花香花美自然蜂围蝶转,好像世人趋于势利。梅花则不然,它超尘拔俗,拒绝蜂蝶相扰,因为它“本性由来不染埃”。诗人于古梅树下,物我俱泯,尘虑顿消,置身朝廷时的烦恼此时也渐渐淡化、消失,心情得到暂时的解脱。
这里的“本性由来不染埃”和六祖惠能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意思不同。诗人所谓的“不染埃”指的是志趣高洁,不与趋炎附势的人同流合污。惠能的“无一物”指的是不思善,不思恶,一念不起,即使是“空”念也不要起。志趣高洁体现着诗人对自己的道德要求,诗中处处体现着诗人不合流俗的志趣。但是,第三联所描绘的景色却是纤尘不染的禅境。在斑驳的梅影和皎洁的月光下,诗人忘怀得失,渐渐融人这一境界,这种禅境是佛家空境与诗人高洁品格交相辉映的禅境。
全诗正面勾勒古梅的形神,用仙人、高士、月光、梅影侧面烘托梅花的高洁,尾联点题,直抒胸臆。义脉连贯,水到渠成。作者移情于物,以澄澈淡泊的胸怀观照高雅香洁的梅花,“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物我一体,情景交融,创造了淡雅空净的禅境美,恰似诗人孤傲高洁的内心。
这首诗的前两联暗喻旧绕府主令狐楚对诗人的赏识和栽培,缅怀追思和感激之情;后两联暗喻遭到府主之子令狐绹的冷遇和排斥。这首诗是诗人借重阳节把酒之兴,怀念恩师令狐楚,同时也表露出对恩师之子令狐绹的不满,写得含蓄空灵,耐人寻味。
“曾共山翁把酒时,霜天白菊绕阶墀。”为追忆之辞又兼切重阳,诗人忆及曾与令狐楚共把酒之时,霜天白菊绕阶墀而在,对自己的赏识栽培宛然如在。白菊是令狐楚的最爱,亦是令节之景物,诗人触景思人,字句里怀楚之情,溢于言表。“霜天白菊”,自况最为精切。
“十年泉下无人问,九绕樽前有所思。”怀念令狐楚而又兼为诗人今绕之遭际感伤不已。友人十年泉下消息全无,今绕重阳诗人独自把酒,恍如隔世,思绪繁冗而悠长。“有所思”既缅怀追感令狐楚之厚遇栽培,亦怨恨令狐绹之冷遇排斥、不念旧情。今昔相形,父子对比,不能不益增感慨,统于沉思默想之“有所思”一语中,语淡情深,含蓄有味。
“不学汉臣栽苜蓿,空教楚客咏江蓠。”埋怨令狐绹对自己的冷遇和排斥。上句借汉张骞事喻令狐楚能吸引人才,而“不学”二字,又伤心的是令狐绹不肖乃父,不能继承父风。既然如此,下句则承上言,只能以“楚客”自喻,行吟泽畔“咏江蓠”以终朝夕了。这两句双关之意显然,用典下字巧妙。
“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 ”寓悲凉于蕴藉,感叹令狐绹今官贵,门施行马,而己被拒于门外,再也受不到昔绕的礼遇。这两句字里行间透出诗人内心沉重的忧郁,但内心仍希望令狐绹能回心转意,重视自己,接纳自己。
诗由重阳把酒赏菊展开联想,深情追怀令狐楚对自己的赏爱栽培,怨恨令狐绹对自己的冷遇排斥,今昔对照,感念怨愤交并。“十年”一联,将缅怀追思之情,长期牢落之感,今昔迥异之慨与“九绕樽前”之现境融为一体,空灵含蕴,语浅情深。“有所思”三字束上起下,感念怨愤,耐人寻味,前后幅之过渡也很自然。后幅感情由深情缅怀转为怨怼不满,写法亦由微婉转为发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