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上阕写景,表明春色将残。“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起首二句写春到江南景色。江南多雨,连贵如油的春雨也不稍缺,所以“雨打江南树”。“雨”是飘飘洒洒的细雨,是知时节的好雨,是杏花春雨江南的春雨,而不是孟浩然《春晓》中所写的“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是催开百花的及时雨,而不是摧残百花的风雨,所以下句才说“一夜花开无数”。“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杜甫《春夜喜雨》诗句)春雨降下,一夜之间,百花盛开,万紫千红的春天来到了。这是写初春景色。但是好景不长,时不我待,转瞬之间,阳春三月已过,就到暮春时节。“绿树渐成阴,下有游人归路”。三四两句写暮春景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已经是“绿树成阴果满枝”了,花期已过,累累果实已经挂满枝头。古语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果树下已有游人踏出的归路,说明花期已过,游人渐少。上阕纯写春景,但写景中已露惜春之意。
下阕抒情,词人欲留住春光。“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一二句写词人与他的挚友刚相逢,正欲共赏美丽春景,无奈已经到了暮春,花事已残。这当然十分令人惋惜,于是词人还想作最大努力,把春光留住:“把酒祝东风,且莫恁匆匆去。”作者无法,便把希望寄托东风身上。他端着酒杯,向东风祈祷:东风呀,你继续地吹吧,不要匆匆而去。他知道,只要东风浩荡,春意便不会阑珊。通过这一举动,词人的惜春之情、留春之意便跃然纸上了。
苔藓自是低级植物,多寄生于阴暗潮湿之处,可它也有自己的生命本能和生活意向,并不会因为环境恶劣而丧失生发的勇气,诗人能看到这一点并歌而颂之,很有眼光!
「白日不到处」,是如此一个不宜生命成长的地方,可是苔藓却长出绿意来,展现出自己的青春,而这青春从何而来?「恰自来」,嗯,并不从何处来,而是生命力旺盛的苔藓自己创造出来的!它就是凭着坚强的活力,突破环境的重重窒碍,焕发青春的光采。
苔也会开花的,当然,怪可怜的,花如米粒般细小,但难道小的就不是花吗?只要能够开放,结出种子,繁衍后代,便是生命的胜利。所以,「也学牡丹开」,既是谦虚,也是骄傲!对的,苔花如此细小低微,自不能跟国色天香的牡丹相比,可是牡丹是受人玩赏而受悉心栽培的,而苔花却是靠自己生命的力量自强,争得和花一样开放的权利——这世道并非仅为少数天才和英雄而存在的!
抒情的深婉含蓄是这首诗最大的特色,它表面上只是一般的纪行写景,但平和的外表下激荡着强烈的感情波澜。这里有着喜和忧两种感情的掺和交融,内心微妙的变化,曲折尽致。杜甫举家远徙,历尽艰辛,为的是寻找一块栖身之地,如今来到富庶繁华的成都,“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眼前展开一个行天地,给了他行的生活希望,欣慰之感溢于言表。“但逢行人民,未卜见故乡”,快慰之情刚生,马上又想到了梦魂萦绕的故乡,何时再见,未可预卜,但见大江东去,他自己只能做长年飘泊的游子了。下面接写成都的繁华、气候的温和,又转悲为喜。但成都虽美,终非故土,鸟雀天黑犹各自归巢,而茫茫中原,关山阻隔,他不知道自己何日才能回去。诗人又陷入了痛苦之中。当时中原州郡尚陷于安史叛军之手,一句“中原杳茫茫”,包含着数不清的忧国伤时之情。诗人遥望星空,愁思怅惘,最后只能以自宽之词作结。全诗写喜,并不欣喜若狂,诉悲,也不泣血迸空,在舒缓和平的字里行间,寓含着一股喜忧交错的复杂的感情潜流。
作为纪行诗,这首诗用“赋”来铺陈其事,而“赋”中又往往兼有比兴,因而形成了曲折回旋,深婉含蓄的风格。诗一上来就直道出眼前之景:夕阳西下,暮色朦胧,诗人风尘仆仆地在岁暮黄昏中来到成都,渲染出一种苍茫的气氛。它既是赋,又兼比兴,桑榆之日正是诗人垂暮飘零的写照。同时它也兴起了深沉的羁旅之情。下面写“大江东流去,游子日月长”,“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都是赋中兼兴。最后写“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暗寓中兴草创、寇乱未平的忧思。诗人妙用比兴手法,笔下的自然景物都隐含深挚的感情。全诗一一闪过山川、城郭、原野、星空这些空间景物,同时也表现出由薄暮至黄昏至星出月升的时光流逝。这种时空的交织使意境呈现出立体的美,烘托出感情上多层次的变化,达到情与景的自然交融。
胡应麟论东汉末年时的《古诗十九首》说:“蓄神奇于温厚,寓感怆于和平;意愈浅愈深,词愈近愈远,篇不可句摘,句不可字求。”(《诗薮》)杜甫此篇正继承了《古诗十九首》的这一风格。而在思想感情上,它又突破了《古诗十九首》多写失意飘泊之士苦闷忧伤的小天地,它运用喜忧交错的笔法,写出了关怀祖国和人民命运的诗人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其高处正在于此。
此诗以笼鹰自喻抒发了作者当年参加政治革新活动时的豪情壮志,以及失败后遭到迫害摧残的悲愤;渴望有朝一日能冲出樊笼,展翅高飞,实现其宏伟抱负。
诗的前半部分,极写鹰击长空,叱咤风云的雄姿。前两句“凄风淅沥飞严霜,苍鹰上击翻曙光。”说苍鹰不畏严寒,迎着曙光,上薄云天。“云披雾裂虹霓断,霹翻掣风驰”中的“凄风”、“严霜”这些冷色调的字眼,使整个画面弥漫着肃杀之气。而“虹霓”、“霹翻”等词,又平添几笔耀眼的暖色。“砉然劲翻剪荆棘,下攫狐兔腾苍茫”,以粗放之笔写苍鹰的作为,“一剪”、“一攫”刚劲利索,可谓所向披靡。“爪毛吻血百鸟逝,独立回顾时激昂”,以特写手法刻划苍鹰的神采,气宇轩昂,不同凡俗。这里的“荆枣”、“狐兔”既切合时景,又蕴含政治寓意。
柳宗元礼赞苍鹰,读者想要知道作者的真意,可从他坦陈心事的书信中寻找答案。《寄许京兆孟客书》云:“宗元早岁,与负罪者友善,始奇其能,谓可以立仁义,裨教化。过不自料,勤勤免励,唯以中正信义为志,以兴尧、舜、孔子之道,利安元元为务,不知愚陋,不可为强,其素意如此也”。又云:“年少气锐,不识几徵,不知当否,但欲一心直遂,果陷刑法,皆自所求得之,又何怪也?”这里虽有自轻自责的意思,但他并不讳言“永贞革新”之际,怀有济世救民的志向,期望“一心直遂”,取得成功。柳宗元少年得志,位居显要,那种卓厉的气概,就活似矫健的苍鹰。
诗的后半部分,写形势陡变,苍鹰突遭厄运,困蹇惶恐,日夕不安。“炎风溽暑忽然至,羽翼脱落自摧藏”以季节更替喻政局变化,以脱毛换羽暗指自身受到迫害。“草中狸鼠足为患,一夕十顾惊且伤”,以狸鼠为患喻处境险恶,以寤寐不宁直抒胸中的积愤。柳宗元一朝谪废,饱尝奔窜禁锢之苦,形容自己犹如翼摧羽折,任人宰割的落难之鹰,是很自然的,也是很贴切的。诗的结尾两句“但愿清商复为假,拔去万累云间翔”,是体现出诗人企盼“起废”的急切心情。这种心情在他的书信中再三再四的倾吐过。这首诗充分地展示了柳宗元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自信,及对迫害者的鄙视。
金元好问评柳诗云:“谢客风容映古今,发源谁似柳州深?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遗山先生文集》卷十一《论诗绝句》)一语道破了柳宗元诗歌感情深沉,弦外有音的特点。这首《笼鹰词》正体现了柳诗的这一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