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元罢后久忘机,三见东山拜诏时。
言在典谟经舜问,规留廊庙许曹随。
人间岁月尊黄发,方外讴谣续紫芝。
举酒祝公千万寿,逍遥长与赤松期。
调元罢后久忘机,三见东山拜诏时。
言在典谟经舜问,规留廊庙许曹随。
人间岁月尊黄发,方外讴谣续紫芝。
举酒祝公千万寿,逍遥长与赤松期。
宋祁

宋祁

宋祁(998~1061)北宋文学家。字子京,安州安陆(今湖北安陆)人,后徙居开封雍丘(今河南杞县)。天圣二年进士,官翰林学士、史馆修撰。与欧阳修等合修《新唐书》,书成,进工部尚书,拜翰林学士承旨。卒谥景文,与兄宋庠并有文名,时称“二宋”。诗词语言工丽,因《玉楼春》词中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句,世称“红杏尚书”。 ▶ 1265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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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天三月元无雨,云头不合惟飞土。
暑天三月¹元无雨,云头不合²惟飞土。
译文:夏季的三个月都没有下雨,只见飞土不见云阴覆盖。
注释:劳歌:乐府旧题,见《乐府诗集·杂歌谣辞》。¹暑天三月:夏季的三个月。²合:合拢,指云阴覆盖。
深堂无人午睡余,欲动身先汗如雨。
深堂无人午睡余,欲动身先汗如雨。
译文:厅堂清静原想午睡一会儿,结果稍稍惟弹便汗如雨下。
忽怜长街负重民,筋骸长彀十石弩。
忽怜长街负重民,筋骸(hái)¹长彀(gòu)²十石(dàn)³弩。
译文:突然想起街上苦工最惨,骨瘦如柴,背上压着一百多斤。
注释:¹骸:骨。²彀:张满弓弩。³石:古代的重量单位,一百二十斤为石,十石,极言费力之大。
半衲遮背是生涯,以力受金饱儿女。
半衲(nà)¹遮背是生涯,以力受金²饱儿女。
译文:一生就靠缝补过的破旧衣服度过,为了养儿活女只能下苦力挣钱。
注释:¹衲:缝补,这里指缝补过的破衣服。²以力受金:犹言下苦力挣钱。
人家牛马系高木,惟恐牛躯犯炎酷。
人家牛马系高木,惟恐牛躯犯炎酷¹
译文:有钱人的牛马系在树荫歇息,只害怕牛马晒病,不能开耕。
注释:¹犯炎酷:指因炎热而受扰或被晒伤。
天工作民良久艰,谁知不如牛马福。
天工¹作民²良久艰,谁知不如牛马福。
译文:老天爷生育一个人,历时既久又不容易,谁知还不如牛马有福气。
注释:¹天工:一作“天公”,指造物者。²作民:作育人类。

  这首诗所写的是出卖苦力的劳工的艰难生涯。前四句写暑天长期无雨,云头尘土飞扬,深堂挥汗如雨,干旱酷热。中四句言“负重民”,身冒酷暑,奔走长街,衣不蔽体,弯腰负重,承受着惨重的劳累,换钱来养活儿女。后四句以富人家的牛马来与劳工对比,牛马能在高树下乘凉避暑,劳工哪有这种福气。全诗取材贴近现实,出语平易晓畅,字里行间充溢着对下层劳工的同情。

  张耒出身贫寒,从政后又一直沉沦下僚,对广大人民的穷苦生活有所体察和了解,在苏门四学士中,他是最关怀民生疾苦的,也写过不少反映人民疾苦的诗篇,这首《劳歌》是他的“古乐府歌词”之一。它以朴素明快的语言,通过对“负重民”劳动神态的刻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悲惨命运。

  诗的开头四句刻意渲染暑天之热。一二两句写天气:说“云头不合”,则可见烈日当空;说“惟飞土”,既呼应了上句“三月元无雨”,又强调了气侯炎热干燥,尘土飞扬。三四两句写诗人自己:盛夏赫赫,骄阳似火,深堂高卧,想动身而未动身,就汗如雨下,这表明炎热已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这四句对“热”尽情渲染,为后面写“负重民”劳动的艰辛,作了有力的铺垫。

  “忽怜长街负重民”,下一“忽”字,笔锋陡然一转,结上开下,中间四句进入对“负重民”的正面描写。诗人由己及人,对于苦力的劳动强度,生活境况,不发抽象议论,也不作全面介绍,而是巧妙地通过两个典型细节的刻画,把“怜”的感情交织进去,含蓄地表现出来,这种手法是很高明的。“筋骸长彀十石弩”,一个青筋暴出,骨瘦如柴,身负重物,移步艰难的苦力形象,令诗人心碎。这一细腻描绘,不仅具有强烈的真实感,而且逼真地点明物体之重已远超过人所能承受的限度。

  “以力受金饱儿女”,苦力的区区报酬得来十分不易,其中渗透着很多血和汗。这就深化了主题。“半衲遮背是生涯”一句,使文意层层逼进。烈日曝晒,“负重民”尽管衣不蔽体,却全然不顾。因为他们已被剥削得一无所有,除出卖苦力外别无“饱儿女”之法。“负重民”是家中直接挣钱者,从事的又是如此费力的劳动,尚且是“半衲遮背”,那么完全可以推断,所谓“饱儿女”,充其量也只不过勉强活命而已。这两个典型细节的刻画,不仅逼真感人,使文势跌宕,而且含意深长,从中也引发了一个问题:“是谁把“负重民”推向了苦难的深渊?”诗中体现了作者观察的深刻,剪裁的精当。

  最后四句,变换韵脚,笔锋一转,向更深的意境开掘,以人与畜相比。牛马都有人爱护,拴在树下乘凉,唯恐其“犯炎酷”,而“负重民”如此艰辛,却无人怜惜,人还不如牛马。这样的强烈对比,更可看出“负重民”是生活在人间地狱,更能激起读者的深切同情。此外,作者有意换了入声韵,更表现出这是“凄厉萧杀”之音。

  这首诗之所以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首先是因为诗人对劳动者有很深的感情,其次是因为成功地运用了多种描写技巧,刻意经营,发挥了艺术独创性。

  《劳歌》通过作者自己的切身体验,反映劳动人民的痛苦生活。全诗取材贴近现实,出语平易晓畅,不用一个典故,也没有一个怪字,字里行间充溢着对下层劳工的同情和怜悯。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选注.宋诗三百首评注:齐鲁书社,2004年:145-146
2、 缪钺.《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692-693
3、 云南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历代文学名篇欣赏 宋诗: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137-140
雪岭金河独向东,吴山楚泽意无穷。
雪岭¹金河²独向东,吴山楚泽(zé)³意无穷。
译文:雪山和金河向东延伸,吴山和楚泽的景色意境无穷无尽。
如今白首乡心尽,万里归程在梦中。
如今白首乡心尽,万里归程在梦中¹
译文:如今我已白发苍苍,故乡的思念已经尽情释放,万里归程只能在梦中实现。
婆罗门系梵语,意译为净行、净裔。印度早期奴隶制时代四个种姓中最高级,自称梵天后裔,世袭祭司贵族。此处以之称印度僧人。在中国有法显、道希、义净、玄奘这样的华夏高僧前往西域、印度取经,也有竺法兰、佛图澄、鸠摩罗什、真谛等西域、印度高僧前来汉地传法。唐代佛教盛行,东西方宗教文化交流频繁,故此在中国各地,深目卷发之“胡僧”并不鲜见,他们往往与华僧结为知交,互相学习,共同修持,清江与婆罗门僧,也是这种情况。这首对婆罗门僧的送别诗,言简意赅,让人回味无穷。
某顿首师鲁十二兄书记。前在京师相别时,约使人如河上,既受命,便遣白头奴出城,而还言不见舟矣。其夕,及得师鲁手简,乃知留船以待,怪不如约,方悟此奴懒去而见绐。
某顿首师鲁¹十二兄²书记³。前在京师相别时,约使人如河上,既受命,便遣白头奴出城,而还言不见舟矣。其夕,及得师鲁手简,乃知留船以待,怪不如约,方悟此奴懒去而见绐(dài)
译文:欧阳修叩首:尹书记十二兄。前次在京城分别的时候,约定派人到河边饯行,既然说妥了,就派一个老仆人出城送你,他回来却说没有看见你的舟楫。那一晚,等我看到你的来信,才知道你泊船等我,还怪罪我没有如期赴约,这才明白老仆偷懒欺骗了我。
注释:¹尹师鲁:尹洙(1001—1047),字师鲁,河南(今河南洛阳市)人,进士出身,官至起居舍人。他是欧阳修志同道合的朋友,主张政治革新,反对浮华文风。一生不得志。²十二兄:称呼朋友的排行表示亲近。³书记:尹洙贬监郢州酒税,仍带山南东道节度掌书记衔。⁴约使人如河上:尹洙约欧阳修派人到河边送行。当时尹洙先欧阳修离开京城开封。⁵白头奴:老仆人。⁶及:一作“又”。⁷手简:便条。陆游《老学庵笔记》三:“予淳熙末还朝,则朝士乃以小纸高四五寸、阔尺余相往来,谓之手简。”⁸见绐:欺骗我。绐,欺骗。
临行,台吏催苛百端,不比催师鲁人长者有礼,使人惶迫不知所为。是以又不留下书在京师,但深托君贶因书道修意以西。始谋陆赴夷陵,以大暑,又无马,乃作此行。沿汴绝淮,泛大江,凡五千里,用一百一十程,才至荆南。在路无附书处,不知君贶曾作书道修意否?
临行,台吏(lì)¹催苛(hē)²百端,不比催师鲁人长者有礼,使人惶(huáng)迫不知所为。是以又不留下书在京师,但深托君贶(kuàng)³因书道修意以西。始谋陆赴夷陵,以大暑,又无马,乃作此行。沿汴(biàn)绝淮(huái),泛大江,凡五千里,用一百一十程,才至荆南。在路无附书处,不知君贶曾作书道修意否?
译文:临走之前,差役变着法多次催促我,可不如督促你的那些人那般有礼,让我紧张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因此不曾在京师给你留下书信,只能托付王拱辰在给你写信时顺便提及我已经出发西行了。本打算从陆路赶赴夷陵,因为太热,又没有马匹,才从水路走,顺着汴河,横穿淮河,泛舟长江,总计五千里,用时一百一十天,才到达荆南,路途中没有可以寄信的地方,不知道王拱辰可曾在信中说了我的意思没有?
注释:¹台吏:御史台的吏役。²催苛:催促,呵斥。苛,通“呵”,呵斥。³但深托君贶:只能重托王拱辰。君贶,王拱辰的字。他与欧阳修是同榜进士,并是连襟。⁴因书道修意以西:写信顺带说明我的意思,便向西出发了。因,通过、借助。以,而、便。西,向西行,用为动词。⁵陆赴:从陆路去。⁶乃作此行:指取水路舟行。⁷沿汴绝淮:沿着汴河,穿过淮河。汴,漕运河道名,北连黄河,流经开封,南至安徽泗县入淮河。今已淤塞。绝,穿过。⁸用一百一十程:分一百一十天走。程,定额、一日路程。《汉书·刑法志》颜师古注:“始皇省读文书,日以百二十斤为程。”⁹附书:寄书,带信。杜甫《前出塞》:“路逢相识人,附书与六亲。”
及来此问荆人,云去郢止两程,方喜得作书以奉问。又见家兄,言有人见师鲁过襄州,计今在郢久矣。师鲁欢戚不问可知,所渴欲问者,别后安否?及家人处之如何,莫苦相尤否?六郎旧疾平否?
及来此问荆人,云去郢(yǐng)止两程,方喜得作书以奉问。又见家兄¹,言有人见师鲁过襄州²,计今在郢久矣。师鲁欢戚不问可知,所渴欲问者,别后安否?及家人处之如何,莫苦相尤否³?六郎旧疾平否?
译文:等我到荆南向当地人询问,说距离郢只有两天的路程,才高兴得写信向你问候。途中碰见了我的兄长,他说有人看见你已经过了襄州,估计现在早已到了郢了,你的忧乐不问便知,我想问候的是,别后平安吗?与家人相处怎么样?家人不会十分埋怨你吧?六郎的旧病好了没有?
注释:¹家兄:欧阳修异母兄,名昞。据修贬谪途中所记《于役志》,兄弟二人在黄陂晤面。²襄州:今湖北襄樊市。³莫苦相尤否:有没有家人狠狠责难你?苦,竭力。相,兼有指代作用。尤,怪罪。⁴六郎:概指尹洙之子。据欧阳修于庆历八年(1048)所写《尹师鲁墓志铭》,尹洙“有子四人,连丧其三。女一适人,亦卒。而其身终以贬死。一子三岁,四女未嫁。”
修行虽久,然江湖皆昔所游,往往有亲旧留连,又不遇恶风水,老母用术者言,果以此行为幸。又闻夷陵有米、面、鱼,如京洛,又有梨、栗、橘、柚、大笋、茶荈,皆可饮食,益相喜贺。昨日因参转运,作庭趋,始觉身是县令矣,其余皆如昔时。
修行虽久,然江湖皆昔所游,往往有亲旧留连¹,又不遇恶风水,老母用术者²言,果以此行为幸。又闻夷陵有米、面、鱼,如京洛³,又有梨、栗、橘、柚、大笋、茶荈(chuǎn),皆可饮食,益相喜贺。昨日因参转运,作庭趋,始觉身是县令矣,其余皆如昔时。
译文:我虽然走了很久,可是天下到处都有我以前的旧交,常常被挽留而不忍离去,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风浪。我母亲引用算命先生的话说,一路行来果然大吉利。我听说夷陵盛产米、面、鱼,与京、洛的出产一般,还盛产梨、栗、橘、柚、笋、茶等,这些都值得品尝,就更高兴地要向你道贺了。昨天因为参拜转了运使,要行跪拜之之礼,这才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县令了。其他都和往常一样。
注释:¹留连:阻滞。这里指因亲朋款留而迟滞。²术者:从事占卜、相面等迷信职业的人。³京、洛:开封、洛阳。⁴茶荈:茶叶。荈,老茶叶。《尔雅·释木》刑昺疏:“早采者为茶,晚采者为茗,一名荈。”⁵转运:转运使,主掌一路财赋转运。天圣六年罢诸路提点刑狱官后,职权并入转运使,因此有监察本路地方官的权力。⁶庭趋:趋庭参拜,属吏参见长官的礼节。庭,公庭,在公庭上。趋,快走。
师鲁简中言,疑修有自疑之意者,非他,盖惧责人太深以取直尔,今而思之,自决不复疑也。然师鲁又云暗于朋友,此似未知修心。当与高书时,盖已知其非君子,发于极愤而切责之,非以朋友待之也,其所为何足惊骇?路中来,颇有人以罪出不测见吊者,此皆不知修心也。师鲁又云非忘亲,此又非也。得罪虽死,不为忘亲,此事须相见,可尽其说也。
师鲁简中言,疑修有自疑¹之意者,非他,盖惧责人太深²以取直³尔,今而思之,自决不复疑也。然师鲁又云暗于朋友,此似未知修心。当与高书时,盖已知其非君子,发于极愤而切责之,非以朋友待之也,其所为何足惊骇(hài)?路中来,颇有人以罪出不测见吊者,此皆不知修心也。师鲁又云非忘亲,此又非也。得罪虽死,不为忘亲,此事须相见,可尽其说也。
译文:在你的来信中,质疑我为什么会有后悔之意,没有别的,大概是害怕责怪别人太过,说我是要博取忠直的名声罢了。现在想来,我是坚决不后悔的。你又说我对人了解不深,这可就不了解我了。当初给高云讷写信时,我已经深知他不是一个君子,因为非常气愤才深切地指责了他,决不是把他当作朋友那样来对待的,他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一路上,也有人因为我无罪被贬而劝慰我,这也都是不了解我的心思啊。你说我获罪连累母亲并非不孝,这又不对了,即使获了死罪,也不能不孝啊,这件事还须见面之后,再详尽地恳谈了。
注释:¹自疑:对自己怀疑,动摇。²责人太深:斥责人太厉害。³取直:猎取正直的名声。⁴暗于朋友:不了解朋友,谓没预料高若讷会将信上告朝廷。⁵其所为:指高若讷的行为。⁶非忘亲:“非”涉下而衍。
五六十年来,天生此辈,沉默畏慎,布在世间,相师成风。忽见吾辈作此事,下至灶间老婢,亦相惊怪,交口议之。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但问所言当否而已。又有深相赏叹者,此亦是不惯见事人也。可嗟世人不见如往时事久矣!往时砧斧鼎镬,皆是烹斩人之物,然士有死不失义,则趋而就之,与几席枕藉之无异。有义君子在傍,见有就死,知其当然,亦不甚叹赏也。史册所以书之者,盖特欲警后世愚懦者,使知事有当然而不得避尔,非以为奇事而诧人也。幸今世用刑至仁慈,无此物,使有而一人就之,不知作何等怪骇也。然吾辈亦自当绝口,不可及前事也。居闲僻处,日知进道而已,此事不须言,然师鲁以修有自疑之言,要知修处之如何,故略道也。
五六十年来,天生此辈,沉默畏慎(shèn),布在世间,相师成风¹。忽见吾辈作此事²,下至灶间老婢,亦相惊怪,交口议之。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但问所言当否而已。又有深相赏叹者,此亦是不惯见事人也。可嗟世人不见如往时事久矣!往时砧斧鼎镬,皆是烹斩人之物,然士有死不失义,则趋而就之,与几席枕(zhěn)(jiè)之无异³。有义君子在傍,见有就死,知其当然,亦不甚叹赏也。史册所以书之者,盖特欲警后世愚懦者,使知事有当然而不得避尔,非以为奇事而诧(chà)也。幸今世用刑至仁慈,无此物,使有而一人就之,不知作何等怪骇(hài)也。然吾辈亦自当绝口,不可及前事也。居闲僻处,日知进道而已,此事不须言,然师鲁以修有自疑之言,要知修处之如何,故略道也。
译文:自太宗以来,朝中像高云讷一样阿谀奉承、因循苟且的人满布朝庭,而且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忽然看到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即使卑微如做饭的老太婆,也会大吃一惊,而要大加议论了。孰不知直言进谏的事情古人却天天在做,只是谈及他们时所说的也不过是对与不对罢了。现在还有人对这种行为真诚地大加赞叹,这又是对敢于进谏这样的人见得太少了。可叹世人不曾见这样的事情已经很久了!过去砧斧鼎镬之类的刑具,都是杀人的器物,可是有气节的人为了不失去大义,就上前去承受这些东西,就跟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有坚守道义的君子站在旁边,看到有人死了,了解他们这样做的缘由,也就不怎么赞赏了。史书上之所以记载他们,大概是想特意警示后世那些愚昧怯弱的人,让明白事理的人在需要坚守道义的时候不能够逃避罢了,并不是要把这种事当作让人诧异的奇闻啊!庆幸的是如今刑罚极为仁慈,没有这样的刑具,假如用这样的刑具去杀死一人,不知人们将会怎样的惊讶骇怕啊。那样,只怕我们这些人也自然会缄口不敢进谏了,会找一个荒僻的地方,一日日地去提高自己的德行了。这件事不必说了,可是你因为我有后悔的话,可要知道我的处境是怎样的,所以粗略地说说。
注释:¹“五六十年来”至“相师成风”:指宋朝开国以来,士大夫互相谄谀,因循苟且,成为风气。²此事:指犯颜极谏,为论救范仲淹而不顾个人利害。³与几席枕藉无异:把砧斧鼎镬看成跟几席枕垫一样平常。藉,垫子。叹赏:感叹赞赏。⁴诧人:使人惊诧。⁵不及前事:不谈及以前的事,指论救范仲淹这件事。⁶闲僻处:偏远而清闲的地方。⁷进道:增进才德修养。
安道与予在楚州,谈祸福事甚详,安道亦以为然。俟到夷陵写去,然后得知修所以处之之心也。又常与安道言,每见前世有名人,当论事时,感激不避诛死,真若知义者,及到贬所,则戚戚怨嗟,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其心欢戚无异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用此戒安道慎勿作戚戚之文。师鲁察修此语,则处之之心又可知矣。近世人因言事亦有被贬者,然或傲逸狂醉,自言我为大不为小。故师鲁相别,自言益慎职,无饮酒,此事修今亦遵此语。咽喉自出京愈矣,至今不曾饮酒,到县后勤官,以惩洛中时懒慢矣。
安道¹与予在楚州²,谈祸福事甚详,安道亦以为然。俟到夷陵写去³,然后得知修所以处之之心也。又常与安道言,每见前世有名人,当论事时,感激不避诛死,真若知义者,及到贬所,则戚戚怨嗟(jiē),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其心欢戚无异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用此戒安道慎勿作戚戚之文。师鲁察修此语,则处之之心又可知矣。近世人因言事亦有被贬者,然或傲逸狂醉,自言我为大不为小。故师鲁相别,自言益慎职,无饮酒,此事修今亦遵此语。咽喉自出京愈矣,至今不曾饮酒,到县后勤官,以惩洛中时懒慢¹⁰矣。
译文:安道和我都在楚州,对祸福之事也谈的很多,安道也认为我说的对。等你收到我从夷陵写来的书信,你就会了解我对待这件事时的心情了。我常常对安道说,每每读到前代的一些名人传记,谈起他们当时的事情,觉得他们感动发愤不怕被杀,真是深知大义的人啊,等到到达被贬谪的地方,就忧愁哀叹,写一些不能忍受困境的忧愁文字,他们内心的忧乐跟普通人又没有什么两样了,即使韩文公也不免有这样的毛病,见于此,我就告诫安道不要写一些忧愁的文章。你看到了我的来信,那么对待祸福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近代也有人因为直言进谏而被贬官的,可是有人孤傲放纵,沉迷酒色,还说自己以大事自负,不拘小节。所以你与我别后,说话做事要更加的谨慎小心,千万不要饮酒。这也是我现在所遵循的准则。我的咽喉从离开京城时就痊愈了,到现在也没有喝过酒。你到了县里后要勤于政事,改变在洛阳时的散慢作风。
注释:¹安道:余靖的字。²楚州:州名。治所在今江苏淮安县。³俟到夷陵写去:等到夷陵再把这些看法写给你。这是作者在途中与余靖晤谈时的想法。⁴虽韩文公不免此累:就是韩愈也未能免除这种毛病。文公,韩愈谥号。累,损伤、毛病。《庄子·庚桑楚》:“解心之谬,去德之累。”⁵傲逸狂醉:傲慢、放荡、张狂、纵酒。⁶为大不为小:做大事不拘小节。⁷益慎职:更勤谨地做好本职。⁸无:通“毋”,不要。⁹勤官:勤劳办公。官,公务。¹⁰洛中时懒慢:指天圣九年(1031)至景祐元年(1034)欧阳修在洛阳为西京留守推官时的宴游生活。《续资治通鉴》宋纪卷三十九:“始,钱惟演留守西京,修及尹洙为官属,皆有时名,惟演待之甚厚,修等游饮无节。”
夷陵有一路,只数日可至郢,白头奴足以往来。秋寒矣,千万保重。不宣。修顿首。
夷陵有一路,只数日可至郢,白头奴足以往来。秋寒矣,千万保重。不宣。修顿首。
译文:夷陵有一条路,只须几天就可以到达郢,老仆也能往来其间。秋天天气转冷了,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就不一一说了,欧阳修叩首。

  信中前二段,说明不曾如约去河畔给尹送别,又未能及时写信的原因。《欧阳修集》中有《于役志》,记录了此行经过。

  第三段,说到江陵府后问当地人,说这里离郢州只有二天路程,才高兴地给尹写信。又在路上见到胞兄欧阳昞,说有人见到尹经过襄州,估计到郢州已经很久了。尹思想上的苦乐,不问也能明白,急于要问的,是别后身体平安否,家里的人对这次贬谪态度如何,曾经受到埋怨否,第六个儿子旧病痊愈否。

  第四段,写自己路上的情况。一路多是过去游历过的,还有亲友接待,而且一直风平浪静。母亲亦为此行高兴。又听说夷陵物产丰富,像开封、洛阳,且多水果、蔬菜,更是觉得可喜。昨天因为到郡参见转运使,才知道自己已是县令了,其余一切都像过去一样。宋代的馆职,官位虽不高,却是储养人才的所在,不少卿相大臣都由此出身,所以欧阳修有“身是县令”的感慨。

  第五段,是这封信中重要的一段,一方面解释尹的疑问,一方面说明自己的态度。说确曾担心过自己不自觉地以过于苛责别人来取得忠直的名声,如今想来决非如此。而当时给高若讷写信,也是由于极端愤慨而责备他,并非把他看作朋友。高若讷将这封信上告朝廷,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一路上来亲友们大多以这次被贬谪是出于意料慰问,都是不了解自己的思想。尹信上所说,做这件事并非忘了父母之恩,这又是错了。义之所在不得不发,获罪即使受死刑,不能说是忘掉父母之恩,这道理一时说不清楚,须得见面时详细讨论。这是封建社会中所谓“忠孝不能两全”的矛盾,欧阳修在《新五代史》的《明宗子从璟论》、《符习论》中都论及这问题,认为“忠孝以义则两得”,实际亦无法解决。

  第六段,用古今言事者的对比,慨叹宋朝建国这五六十年来,像高若讷一样沉默畏惧的人,充斥世间,相师成风。所以突然间见到几个敢于言事的人,连地位低下的奴仆,也十分惊怪。据《宋史纪事本末》,范仲淹等被贬后,“馆阁校勘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以誉(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而讥(高)若讷,都人士(争)相传写,鬻书者市之以得利。契丹使适至,买以归,张以幽州馆”。正因为舆论所归,所以在信中告诫不要津津乐道“前事”。现在在偏僻的地方作清闲的小官,只有每日加强自己的道德修养,这些事不必说,只是对“自疑”的简单说明罢了。

  第七段,写在楚州与余靖见面时的谈话。据《于役志》,六月己未,“遂至楚州,泊舟西仓,始见安道(余靖)于舟中”,“辛酉,安道解舟,不果别”。说当时和余靖讨论人生遭遇的事很详细,余靖也认为如此,经常见到前代的著名人物,在论事时感动奋发不怕诛死,等到到了贬地,却忧愁哀伤形诸文字,他们心中的快乐痛苦和普通人一样,就是唐代的韩文公(愈)也不免如此。因此告诫余靖,不要写忧愁哀伤的文章。从中也可看出自己对待此事的态度吧。近代亦有因言事被贬的人,有的故作傲逸,有的放任于酒,声称只管大事不顾小节。而自己一直谨记您临别时的话,到夷陵后一定谨慎地做好本职工作,不会像当年在洛阳时那样游饮无度了。

  这封信,是作者答复尹洙的疑问,抒发自己的怀抱,层次分明,感情充沛。作者把言事获罪被贬谪视为当然,说明当时给高若讷去信时,唯一担心的是责难他是否太苛刻,自己有无邀取忠直名声的动机,在自省不疑后,就一切处之泰然,不以迁谪之情萦怀。同时提出在贬所要勤官慎职,不作穷愁的文字,以韩愈为戒。并在此后与尹洙往来的信中,建议尹洙继续完成在馆阁时共修的《十国志》,表示“吾等弃于时,聊欲因此粗伸其心”。其目的都在于和同时遭贬的朋友互相鼓励。

参考资料:
1、 吴小林.《唐宋八大家文品读辞典·上卷》.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8:641-642
唐河店南距常山郡七里,因河为名。平时虏至店饮食游息,不以为怪。兵兴以来,始防捍之,然亦未甚惧。
唐河店南距常山郡七里,因河为名。平时虏至店饮食游河,不以为怪。兵兴以来,始防捍之,然亦未甚惧。
译文:唐河店离南边的常山郡有七里远,以河名为店名。平时辽国的兵士到店里吃饭休息,(人们)不把这看做怪事。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这里的人)才防范敌兵,但是(辽兵们)并不害怕。
端拱中,有妪独止店上。会一虏至,系马于门,持弓矢坐定,呵妪汲水。妪持绠缶趋井,悬而复止,因胡语呼虏为王,且告虏曰:“绠短,不能及也。妪老力惫,王可自取之。”虏因系绠弓杪,俯而汲焉。妪自后推虏堕井,跨马诣郡。马之介甲具焉,鞍之后复悬一彘首。常山民吏观而壮之。噫!国之备塞,多用边兵,盖有以也;以其习战斗而不畏懦矣。一妪尚尔,其人可知也。近世边郡骑兵之勇者,在上谷曰“静塞”,在雄州曰“骁捷”,在常山曰“厅子”。是皆习干戈战斗而不畏懦者也。闻虏之至,或父母辔马,妻子取弓矢,至有不俟甲胃而进者。顷年胡马南下,不过上谷者久之,以“静塞”骑兵之勇也。会边将取“静塞”马分录帐下以自卫,故上谷不守。
端拱中¹,有妪(yù)²独止店³上。会一虏至,系马于门,持弓矢坐定,呵妪汲(jí)水。妪持绠缶趋井,悬而复止,因胡语呼虏(lǔ)为王,且告虏曰:“绠(gěng)短,不能及也。妪老力惫,王可自取之。”虏因系绠弓杪,俯而汲焉。妪自后推虏堕(duò)井,跨马诣(yì)郡。马之介甲焉,鞍之后复悬一彘(zhì)。常山民吏观而壮¹⁰之。噫!国之备塞,多用边兵,盖有以也;以其习战斗而不畏懦矣。一妪尚尔,其人可知也。近世边郡骑兵之勇者,在上谷曰“静塞”,在雄州曰“骁捷”,在常山曰“厅子”。是皆习干戈战斗而不畏懦者也。闻虏(lǔ)之至,或父母辔(pèi)马,妻子取弓矢,至有不俟甲胃而进者。顷年胡马南下,不过上谷者久之,以“静塞”骑兵之勇也。会边将取“静塞”马分录帐下以自卫,故上谷不守。
译文:端拱年中,有个老妇人留在店里。正赶上有一个辽兵来了,他把马系在门前,拿着弓箭坐着大声叫老妇人帮他打水。老妇人拿着井绳和水罐去井边,刚把井绳放下去又停住了。因为辽话称虏为“王”,她就对辽兵说:“井绳短,打不到水。我年纪老力气又不够,请王自己打水吧。”辽兵就拿着井绳系弓尾上,低下身子到井边打水。老妇人于是从后面把辽兵推入井中,骑上辽兵的马跑到郡城报告官府。马的身上铠甲都具备了,马鞍后面还悬着一个猪头。常山郡的吏民都称赞她勇敢。噫,国家防御边塞,经常用边土上的士兵,大概是有原因的。这是因为他们熟习战斗的技巧要领而且不害怕不懦弱啊。一个老妇人尚且能这样,那些边土的士兵就更不难想象了。近年来对边土要塞那些勇猛的骑兵,在上谷称为“静塞”,在雄州称为”骁捷”,在常山称为“厅子”,这些都是熟习战争战斗的方法而且不害怕不懦弱的人。听到外敌入侵,有的父母妻儿都来帮助安置战马整理弓箭(互文句),甚至还有不待披戴甲胄就上阵迎敌的。近年来北方胡人来侵袭,很久都打不过上谷,就是因为静塞士兵的勇猛啊。只是恰逢戍边的将领把静塞的士兵都调配到自己的军营来保护自己,所以上谷没有守住。
注释:¹端拱中:北宋宋太宗赵光义的年号(988—999年)。²妪:老年妇女。³店:唐河店,地名,在今河北省的西北部。⁴矢:箭。⁵缶:瓦罐。⁶及:赶得上,此指够得到。⁷介甲:铠甲。⁸具:完备。⁹彘首:猪的头。¹⁰壮:认为…豪壮。
今“骁捷”“厅子”之号尚存而兵不甚众,虽加召募,边人不应,何也?盖选归上都,离失乡土敌也;又月给微薄,或不能充;所赐介胄鞍马,皆脆弱赢瘠,不足御胡;其坚利壮健者,悉为上军所取;及其赴敌,则此辈身先,宜其不乐为也。
今“骁捷”“厅子”之号尚存而兵不甚众,虽加召募,边人不应,何也?盖选归上都,离失乡土敌也;又月给微薄,或不能充;所赐介胄鞍马,皆脆弱赢(yíng)(jí),不足御胡;其坚利壮健者,悉为上军所取;及其赴敌,则此辈身先,宜其不乐为也。
译文:“骁捷”“厅子”的名号还在但是兵马不多,虽然进行了招募,但边境上的人并不响应,为什么呢?因为被选中的都要被送回上都,离开家乡故里;而且每月的军饷很少,有的甚至不能糊口;发给他们的铠甲都很脆弱,战马也瘦弱,不能够抵挡胡人;而那些坚固的铠甲装备和强健的战马都被更上一层的部队拿走了;到了打仗的时候,却是这些人冲锋在前,当然他们不愿意这样做了。
诚能定其军,使有乡土之恋;厚其给,使得衣食之足;复赐以坚甲健马,则何敌不破!如是得边兵一万,可敌客军五万矣。谋人之国者,不于此而留心,吾未见其忠也。
诚能定其军,使有乡土之恋;厚其给,使得衣食之足;复赐以坚甲健马,则何敌不破!如是得边兵一万,可敌客军五万矣。谋人之国者,不于此而留心,吾未见其忠也。
译文:如果能稳定那些军队,允许他们有热爱故乡的感情;增加他们的军需给养,让他们得到足够的吃穿;再给他们配上坚固的铠甲和强健的骏马,那什么样的敌人打不败?如果真的能这样,只要有一万边土上的士兵,就可以抵挡外敌五万啊。参与治理国家的人,不在这方面留心,我看不到他们的忠心啊。
故因一妪之勇,总录边事,贻于有位者云。
故因一妪之勇,总录边事,贻于有位者云。
译文:因此通过一个老妇的勇敢行为,来整体反映边防的事情,赠予那些在位当权的人。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是人 一作:斯人)
(shùn)¹²于畎(quǎn)(mǔ)³之中,傅(fù)(yuè)于版筑之间,胶鬲(gé)举于鱼盐之中,管夷(yí)举于士¹⁰,孙叔敖(áo)¹¹举于海¹²,百里奚(xī)¹³举于市¹⁴。故¹⁵天将降大任¹⁶于是¹⁷人也¹⁸,必¹⁹先苦²⁰其心志²¹,劳²²其筋骨,饿²³其体肤²⁴,空(kòng)²⁵其身,行拂(fú)²⁶其所为²⁷,所以²⁸²⁹心忍³⁰性,曾(zēng)益其³¹所不能³²。(是人 一作:斯人)
译文:舜从田野耕作之中被起用,傅说从筑墙的劳作之中被起用,胶鬲从贩鱼卖盐中被起用,管夷吾是从狱官手里被释放并加以任用的,孙叔敖从海滨隐居的地方被起用,百里奚被从奴隶集市里赎买回来并被起用。所以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人的身上,必定要先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经受饥饿之苦,以致肌肤消瘦,使他身处贫困之中,使他做事不顺,通过那样的途径来使他的心灵受到震撼,使他的性情坚韧起来,增加他所不具备的能力。
注释:¹舜:姚姓,名重华。²发:兴起,这里指被任用。³畎亩:田亩,此处意为耕田。畎,田间水渠。⁴傅说:殷商时为胥靡(一种刑徒),筑于傅险(又作傅岩,在今山西平陆东)。⁵举:被选拔。⁶版筑:筑墙的时候在两块夹板中间放土,用杵捣土,使它坚实。筑,捣土用的杵。⁷胶鬲:商纣王大臣,与微子箕子王子比干同称贤人。⁸鱼盐:此处意为在海边捕鱼晒盐。⁹管夷吾:管仲,颍上(今安徽省颍上县)人,家贫困。¹⁰士:狱官。¹¹孙叔敖:蒍姓,名敖,字孙叔,一字艾猎。春秋时为楚国令尹(宰相)。本为“期思之鄙人”,期思在今河南固始,偏僻之地称为鄙。¹²海:海滨。¹³百里奚:又作百里傒。本为虞国大夫。¹⁴市:集市。¹⁵故:所以。¹⁶任:责任,担子。¹⁷是:代词,这,这些。¹⁸也:助词,用在前半句的末尾,表示停顿一下,后半句将要加以解说。¹⁹必:一定。²⁰苦: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苦恼。²¹心志:意志。²²劳:动词的使动用法,使……劳累。²³饿:动词的使动用法,使……饥饿。²⁴体肤:肌肤。²⁵空乏: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穷困。²⁶拂乱: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颠倒错乱。拂,违背,不顺。乱,错乱。²⁷所为:所行。²⁸所以:用来(通过那样的途径来……)。²⁹动:动词的使动用法,使……惊动。³⁰忍: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坚韧。³¹曾益:增加。曾,通“增”。³²能:才干。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人恒¹²,然后³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¹⁰(bì)¹¹,出¹²则无敌国¹³外患¹⁴者,国恒¹⁵¹⁶。然后知生于忧患¹⁷而死于安乐¹⁸也。
译文:人常常犯错,这样以后才能改正;内心忧困,思想阻塞,然后才能奋起;表现在脸色上,流露在言谈中,才能被人们了解。一个国家,在内如果没有坚守法度的大臣和足以辅佐君王的贤士,在外没有与之匹敌的邻国和来自外国的祸患,就常常会有覆灭的危险。这样,就知道常处忧愁祸患之中可以使人生存,常处安逸快乐之中可以使人死亡的道理了。
注释:¹恒:常常,总是。²过:犯错误。³然后:这样以后。⁴困于心:心中有困苦。⁵衡于虑:思虑堵塞。衡,通“横”,梗塞,指不顺。⁶作:奋起,指有所作为。⁷征于色:面色上有征验,意为面容憔悴。征,征验,征兆。色,颜面,面色。⁸而后喻:然后人们才了解他。喻,知晓,明白。⁹入:动词活用作状语,在国内。¹⁰法家:有法度的世臣。¹¹拂士:辅佐君主的贤士。拂,通“弼”,辅佐。¹²出:动词用作状语,在国外。¹³敌国:实力相当足以抗衡的国家。¹⁴外患:来自国外的祸患。¹⁵恒:常常。¹⁶亡:灭亡。¹⁷生于忧患:忧患使人生存发展。¹⁸死于安乐:享受安乐使人萎靡死亡。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篇短文不但立论高远,见解卓越,道常人所不能道,而且论证明晰,逻辑严谨,有不容置辩的说服力。本文善用排比,层层深入进行论证,形成压倒一切的逼人气势,在艺术上也很值得称道。

  孟子在这篇不到二百字的短章中,围绕客观环境与个人和国家命运的关系,阐述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深刻道理。

  文中说一个人要成就大事,一定要经历许多艰难困苦的磨炼,只有经历艰难困苦,经风雨,见世面,才能锻炼意志,增长才干,担当大任。安逸享乐,在温室里成长,则不能养成克服困难,摆脱逆境的能力,会在困难面前束手无策,遇挫折、逆境则消沉绝望,往往导致灭亡。所以他得出结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文章一开头并没有正面提出任何观点,而是一口气列举了虞舜、傅说、胶鬲、管仲、孙叔敖、百里奚等六位古代圣贤从贫贱中发迹的例子。这六个人的共同特点是他们在担当“大任”之前,都曾饱经忧患,经历过坎坷艰难的人生历程。正因为付出了非同寻常的代价,这些圣贤才能“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成就一番宏大的事业。所以这后面的结论又倒过来说明了这六位圣贤成功的原因。“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为使动句。动心,使心惊动。忍性,《孟子正义》释为使本性(性格、性情)符合仁的要求。忍,能也;能,任也,故忍性为任性。孟子主张性善,仁义礼智生于心,即本于性。任其性,即以仁为己任也。“曾益其所不能”,使他们增加了做本来不能做的事的能力。命运的挫折,身心的磨难,不但没有使他们屈服,反而磨砺他们的人格,增长他们的才干,使他们变得更加成熟,最终成为历史上的杰出人物。由此推论,上天如果要把重大的使命放到一个人的肩上,就一定要先磨练他的意志,锻炼他的筋骨,还要让他经受缺吃少穿、穷困潦倒之苦,这样,才能使他适应各种艰苦的生活,为将来的建功立业奠定坚实的基础。

  接着,孟子进一步指出:“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这写的是生于忧患。这是一个并列复句,每个分句前半写“忧”,后半写“生”。人在客观世界中,不能无过,有过能改,就求得了“生”。能改是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指人的主观世界在客观世界中取得了相对的自由。能改,不仅指人在道德品质上符合了仁义礼智信的要求,还指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水平、创造能力得到了提高与发挥。一个“能”是人的愿望、决心与主观能动性的体现。人的一生常常会因为主观愿望与客观世界的巨大矛盾,主观学识品行才能与客观处境的矛盾而忧心忡忡,内心充满苦恼压抑与困惑,思虑阻塞不畅。但是人也正是忧患困境中磨练了意志、提高了认识、超越了自我奋发而有所作为。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客观世界常常引起人们喜怒哀乐好恶忧惧等感情,他们被这些感情所困扰。表露在脸色上与语言中,然后得到别人的同情与理解。入就在这种与忧患的斗争中,找到了“生”的方式与途径,获得了“生”的意义与价值.,取得了“生”的信心与自由,这就是生于忧患的含义。“苦其心志”等主要是说物质上的忧患,这一层主要讲的是精神上的忧患。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写的是死于安乐。如果在内没有能干的大臣时时注意修明法度,没有敢于直谏的贤士处处提醒国君;在外又没有足以与自己的国家抗衡、对自己的国家构成威胁的敌国,那么在这种宽松平和的国度里,国君便可以整日耽于安乐(他既不需文韬,又不需武略;既不需文治又不需武功),而安乐的结果也往往就是国家的灭亡,这就是“死于安乐”的含义。

  忧患可以使人发奋,安乐可以松懈斗志;逆境中求生,顺境中灭亡,这就是人生的辩证法,这就是生活的哲理。这也是孟子作为孔子之后又一个儒学大师所提出的体现儒家奋发有为、积极用世思想的著名论断。

  富贵福泽可以使我们生活得更好,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也是人们追求的愿望。贫贱忧戚,则是人们所不愿接受的。但张载却说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是帮助你取得成功的机会。人们都希望一帆风顺,万事如意,孟子却说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人们不愿贫贱忧戚,张载却说这是“玉汝于成”,帮助你成功。二者思想是一致的,包含着深刻哲理,体现了中国人的人生智慧。它告诉我们一个真理:人生不是康庄大道,总是会遇到种种艰难曲折,要在不断经历失败和挫折,不断克服困难的奋斗中前进。正是这样的人生智慧,指引人们把困难和逆境看作激励自己奋进的动力,自觉地在困难和逆境中磨炼自己,愈挫愈奋,不屈不挠地去争取胜利,养成了中华民族不畏艰险,自强不息的精神。一部中国历史,处处渗透着这种精神。司马迁在蒙受宫刑的奇耻大辱的情况下,发奋著述,完成了不朽巨著《史记》。他在致友人任安的信《报任安书》中,曾列举了许多先贤在逆境中奋起的事例,如周文王被拘禁,推演了《周易》;孔子受困厄,作了《春秋》;屈原遭放逐,写了《离骚》;左丘明双目失明,著了《国语》;孙子受了膑脚之刑,修了《兵法》,等等。他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先贤在困厄中发奋作出的业绩。司马迁正是以此激励自己,继承这种精神,完成了撰写《史记》的伟业。

  牢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真理,提倡自觉磨炼的精神,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只有自觉经受艰难困苦的磨炼,才能担当起迎接伟大民族复兴的重任。

  孟子善用排比(也善于将排比、对偶夹在一段文字里用),往往对于同一论题,采用一连串整齐的句式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说明,有如干流万壑、一时俱下,形成滔滔汩汩、一泻千里、不可阻挡的气势。《舜发》开头,运用归纳椎弹的方式.一口气举了六个圣贤成功的事例,形成了一组结构相似、意义相关的排比句,这就从数量上予以强调,说明了“生于忧患”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给读者以深刻印象;接着又用排比句极力铺排天降大任于是人之前对人们的磨练与考验,反衬了圣贤成功的不易;然后再用排比句进一步说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舜发》几乎通篇用排比,从语义上说,以简练的语言表达了丰富内容;从语气上说,加强了语言气势和感情色彩;从语形上看,给人以整齐对称的美感。

参考资料:
1、 江少川,胡忆肖 .大学语文导学 :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7年06月 :第28页-第31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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