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联“井邑傅岩上,客亭云雾间”描述的是诗人登上城楼所见到的景色。诗人把全诗的布景放到云雾之间,不但有辽阔与沧桑的感觉,而且使整个画面呈现出如梦如幻的迷离之感。这样设景,既拉大了人与景的距离,使之不至于太过清晰切近而失去朦胧美感,又给之后要展现的实在的物体布置了一个较为虚空的背景。
“高城眺落日,极浦映苍山。岸火城舟宿,渔家夕鸟还”两联,前面两句,从大处着笔,显示出高、远、壮、阔之感,后面两句则从细节上加以点缀。正如绘画中“先从大处定局,开合分明,中间细碎处,点缀而已”的章法,颔联结构的布置也具有绘画般的技艺:高处的城楼,略低的夕阳,遥远的水边及更远一些的苍山倒影,错落参差,具有画面的美感。
颈联两句,诗人将视角从辽阔的大背景中拉回,关注于眼前的小景与细景,“宿”是静,“还”是动,动静结合,展现了水面的遥远与闲静。而“岸火”则消解了“城舟”的寂寞之感,给有些寂寞清冷的画面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让全诗的写景不显得呆板与死寂。
两句“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两句,抒发了诗人内心自由快乐的情感,表现了诗人以山水为乐的情怀。
这首诗中,诗人将村镇、客亭作一层远景;落日、苍山作一层中景;城舟、渔家作一层近景,由远到近,由点到面再到点,构成了一幅层次错落,虚实结合,点面清晰的山川风景图。
这首诗是杜甫与岑参兄弟同游渼陂时所作,描写了不同天气情况下渼陂的不同景象,表达了自己的独特感受,抒发了人生哀乐无常的感慨。全诗想象丰富而神奇,充满浓厚的浪漫气息。
诗开篇二句交待游览缘由后,即迅疾转入对渼陂景色的描写,暗示诗人对渼陂向往已久。诗写岑参兄弟之“好奇”实亦诗人自己之“好奇”。然而不料风云空变,刚到渼陂即逢狂风大作,雨云密布,天色骤变,渼陂顿时波涛万顷,天地黯淡无光,碧绿而透明的万顷波涛,像堆积着片片琉璃,显得很神很阴森可怖。本来极高的兴致一下子变成了忧思,是否会葬身鱼腹已难逆料,而眼前的恶风巨浪更随时会将小舟掀翻水底,“何嗟及”表明了这时的真实感受。这种天气一般地说是不宜于乘船出游,岑氏兄弟却偏要“琉璃汗漫泛舟入”,他们的兴致真高,他们果真“好奇”,但诗人提心吊胆,生怕给风浪打翻了船,因此说“事殊兴极忧思集”,“鼍作鲸吞不复知,恶风白浪何嗟及”。这里不一定真有鼍龙,这么说,只是为了增加神秘感。“鼍作鲸吞”是说鼍龙像鲸鱼那样将人吞下,不是说这里还有鲸。
俗话说,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急风骤雨来得突然,去得也迅疾。开船以后没想到很快就云浄天空、风平浪静,诗人不觉转忧为喜,便心旷神怡地欣赏起种种湖山胜景来了。中流有菱叶、荷花,陂水无疑不深。所谓“沉竿续蔓深莫测”“宛在中流渤澥清”,不止是一般的艺术夸张,还是在写一种因见水中山峰倒影而引起的幻觉和想象:渼陂南面大半边水面浸满了终南山的倒影,山影动摇,水波荡漾,山光水色,交融在一起,把陂水映得黑洞洞的,仿佛深得没有底,船行陂中,就像到了清澄的海上一般。接着,诗人写日暮游艇从中流移近南岸的情形。施鸿保解说“船舷暝戛云际寺”句云:“注:舷,船边也。戛,轹也,此谓船经过之声。今按船在陂中,寺在岸上,如何经过且有声?注引《长安志》:云际山大定寺在鄠县东南六十里。渼陂在鄠县西五里。不但相去甚远,一在县东南,一在县西,则尤不能经过。此句犹下‘水面’句,皆指水中倒影而言:云际之寺,远影落波,船舷经过,如与相戛。”指出这两句皆就水中倒影而言,可算是懂得了作者的用心所在了。船舷是实,山寺倒影是虚,虚实相戛,匪夷所思,足见构思之奇。身在船中,不能见所在的船舷与山寺倒影相戛;能见者,必是他人之船。在诗人想象中不必如此拘解,但也可见此行游艇非止一艘。
然后写“月下见闻之状:灯火遥映,如骊龙吐珠。音乐远闻,如冯夷击鼓。晚舟移棹,如群龙争趋。美人在舟,依稀湘妃汉女。服饰鲜丽,仿佛金支翠旗”。仇兆鳌对这一段诗的理解是正确的。一天的快游即将结束,主人兴犹未阑,趁月出东山,华灯初上,便命鼓乐大作,歌舞纷陈,群舟竞渡将游赏乐事推到了高潮。诗写到了这里,也随着进入了高潮。末尾说忽然天又变得漆黑,一场雷雨眼看即将来临,于是诗人便从夏日阴晴变化莫测转到慨叹人生哀乐无常作结。
诗作里诗人采用了一些诗歌手法,加上比喻等修辞手法,将不同方位,一天中不同时间段的渼陂,不遗余力地展示出来,即使是没有亲身领略过的人,也能从中感受它的奇异风光。杜甫诗向以写实著称,山水写景也被人称为“图经”,因此这首诗的神奇想象就特别引人注目,体现了杜甫诗艺术创造的多样性成就。
首联:“侧身人海叹栖迟,浪说文章擅色丝。”诗人对自己作了一个概括的写照。置身茫茫人海,哀叹自己飘零失意。漫言自己有创作专长,能写出极好的诗文。侧身:置身。栖迟:游息,淹留,引申为漂泊失意。浪说:无根据地信口胡说,色丝:《世说新语·捷悟》载,邯郸淳作孝娥碑,蔡邕题其后曰:“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此为绝妙好辞之隐语。黄绢,色丝也。色丝相合为“绝”。擅色丝:擅长写“绝妙好辞”。首句一“叹”字流露出浓情深慨,显得沉重压抑。下句高扬,毫不遮掩自己具有创作才华,而“浪说”二字又显得谦逊。
颔联“倦客马卿谁买赋,诸生何武漫称诗。”意思是:我象疲惫的司马相如,谁来买我的诗赋,又象少年时代的何武,信口随意地吟唱诗歌。马卿:司马相如,字长卿,故曰马卿。司马相如《长门赋》序云:“陈皇宫别在长门宫,闻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词。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皇后复得亲幸。”何武:《汉书·何武传》:“字君公,蜀郡郫县人……盖州刺史王襄使辩士王褒颂汉德,作《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武年十四五,与成都杨覆众等共习歌之。”紧接上联,用两个典故,写出自己的文学才能,但有艺难售,无人看重,空有逞才献技愿望。于自傲自负中自叹自怜。一“谁”字问得力透纸背,一“漫”字又显得似不经心,使诗句起伏跌宕,饶有意味。
“一梳霜冷慈亲发,半甑尘凝病妇炊。”慈母头上己现出冷霜似的白发,甑上己凝结尘埃,带病的妻子难为无米之炊。字面不写白发而白发自现,不言家人饥饿而饥饿自明。用“冷”用“病”,可见人物之悲惨,景况之凄凉。作者对家人的挚爱深情,包孕于字句之中,又溢出字句之外。遣词造句,工巧新颖而不失自然,可谓“人工天巧”。两句展现母老、家贫、妇病,既形象真切,又精炼至极。
“为语绕枝乌鹊道,天寒休傍最高技。”我向那绕树飞旋的乌鹊发出劝告,虽然大气寒凉,也休要向最高枝投靠。绕枝乌鹊:见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诗人运用此典,别出新意,即是有枝可依也不依。它否定了向最高统治者投靠依附,表现出凛凛正气,铮铮铁骨。这也许还含有他多次科场败北后的沉痛教训。
此诗首先回顾栖身于世写诗作文的生活,继用司马相如卖赋、何武少年时咏唱诗歌自比,在委婉谦逊
中隐含自负。但自己遭遇如何呢?于是转笔写穷困家境。白发如霜的老母,饥饿无食的病妻,使诗人忧心如焚,痛苦难耐。最后,诗人领悟到自己命运多舛的根本原因,是没有逢迎攀附,尤其没有“傍最高枝”,但诗人始终坚持操守,决心放弃对买赋者的希望,不去写作歌功颂德的诗让人传唱。可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王勃《滕王阁序》)而且,他还劝告与自己命运相似,境遇相同的人也“休傍最高枝”。反映出诗人对所处社会有了深刻认识后的抉择,表现出一种遗世独立的精神。
张说一生历仕武后、中宗、睿宗、玄宗四朝,三度执掌大政,堪称叱咤风云的一代英豪。但是,他仕途坎坷,曾被流放一次,两次遭贬谪。这首诗就是公元713年(开元元年)被贬为相州刺史后所作。邺都,当时属相州所辖。张说纵观魏武帝曹操建功立业的雄壮历史和身后遭遇,联想自己被奸佞小人攻讦的现实,不禁感慨万千,写下《邺都引》这一千古绝唱。
这首诗歌激情奔涌,慷慨悲壮,但诗情又紧和缅怀魏武的题旨,做到诗情恣肆而有节制,思想内蕴而易外传。
诗分两层。
前六句为第一层,主要是缅怀和描述曹操生前的非凡业绩,以寄托自己的凌云壮志。“君不见魏武草创争天禄,群雄睚眦相驰逐”二句,为曹操生前的壮举铺叙了广阔的时代场景。“草创”二字表明了魏武创业的艰难、不易;一个“争”字,生动地表现出曹操人定胜天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古代迷信思想认为人的遭遇、地位都由天帝赐予,而曹操不信天命,偏偏要奋起与“群雄睚眦相驰逐”,争夺帝位,这一“争”就将他的顽强奋斗准确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了。“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二句,以极其洗练的语言,概述了曹操一生的文武事业。“昼”句勾勒了曹操驰骋沙场的形象,一个“携”字描摹出了他一马当先、勇冠三军的英武气概;一个“破”字,又表现出了其无坚不摧的进攻气势,展示了“魏武挥鞭”气吞万里如虎的骁将风姿。“夜”句则为读者刻划了曹操极具儒将风度的形象侧面。这里,一个“接”字,表现了魏武礼贤下士的品格。曹操在中汉末建安时期,力倡“建安风骨”,并带领其子曹丕、曹植及建安七子,以诗歌的形式努力表现社会的动乱和人民流离失所的痛苦,表达了要求国家统一的愿望,情调慷慨,语言刚健。他所建的“西园”——铜爵园,就是其父子常与文士夜间在此宴会赋诗的地方。“夜接词人赋华屋”一句,就形象地展示了当年曹操开创建安文学黄金时代的历史画面。“都邑缭绕西山阳,桑榆汗漫漳河曲”二句,主要描写曹操在生产、建设方面的功绩。邺都城池委曲环绕,表明魏国建筑雄伟,后方坚固;农桑林木沿漳河层层密布、“汗漫”无边,说明其农、林生产的发达。在汉末群雄逐鹿的战乱中能辟一农桑昌盛地域实在不易,由此更能显示出曹操治理国家的雄才大略。在历史上,曹操是蒙垢最多的人物之一。一些持正统观念的史家往往将他打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贼”另册。作为曾二度为相的张说,能够如此高度地评价曹操的历史功绩,是独具胆识、难能可贵的;同时,这一层也表露出诗人追慕魏武,希望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的感情,让读者从对曹操的业绩的追述中体味出诗人的理想追求。
诗的后六句为第二层,主要叙述魏武身后的历史变迁,流露出诗人哀叹时光易逝、英雄业绩无继的感慨。“城郭为墟人代改,但见西园明月在”二句,是通过曹魏时代的城郭建筑今已凋蔽颓败揭示邺都环境的今昔变迁。“城郭”一词有承接上文“都邑”、引起下文转折的作用,它是邺都外观上最易显示变化的景物。“城郭”和“西园”沦为废墟,标志着魏武的时代已成为历史的陈迹,明月依旧,却照不见曹操在西园“夜接词人赋华屋”,更衬托出今日邺都的凄凉冷落。“邺旁高冢多贵臣,蛾眉曼目录共灰尘”二句,是从邺都人事变迁的角度来表现其今昔变化的巨大。曹魏时代的“贵臣”已入“高冢”作古,说明其政权的支柱已不复存在;魏武的众多姬妾、歌伎化为尘土,可见供其役使的社会基础也土崩瓦解。“贵臣”、美女的纷纷进入坟墓,它象一面镜子一样,真实地折射出历史变迁的轨迹,流露出了诗人对曹操文韬武略、宏图大业付之东流的婉惜之情。结尾“试上铜台歌舞处,惟有秋风愁杀人”二句,为正面抒怀。“试上”二字表现了诗人欲上而又犹豫的心理——人事变迁,景非昔比,诗人要登上曹操所建铜雀台一览胜迹,但又怕“铜台”因为“人代改”而“为墟”,引发自己更多的惆怅。等到登上“铜台”,果然见出邺都的一切繁华都成为历史,只留下秋风凭吊英雄。“愁杀人”三字是饱蘸感情的点睛之笔,深沉而强烈地表现出诗人悲壮的凭吊心情,将一腔不泯的雄心遥寄千载,表现出诗人被贬、壮志难酬的内心苦痛和不平之情。诗人紧扣曹操创业的始终线索展开诗情,叠出画面,因此这首诗的感情较之同类作品就更显得慷慨悲壮、深沉含蓄,象羯鼓筝琶一样,摇人心旌,撼人心魄。
其次,诗歌的结构艺术也颇有独到之处。这首诗是借凭吊古迹而抒发胸臆的怀古之作,诗歌画面都围绕魏武生前、身后诸事展开。开始写魏武生前草创大业,继而写他的文韬武略、治国有方,把他一生的伟绩很简洁地概括于“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都邑缭绕西山阳,桑榆汗漫漳河曲”四句诗中。“城郭为墟人代改”以下四句着重突出魏武身后的历史变迁。曹操能够在群雄逐鹿的乱世中辟一邺都繁华之地,而他身后的人们却无法维持邺都的繁荣,可见魏武确实高人一筹,后世多不可与之相提并论。结尾写铜台秋风,很容易使人想起曹操临终“遗令”,这样,诗的一起一结就是曹操的一始一终,诗的主体则是曹操的生平业绩、身后境遇,从而展示出诗人结构谋篇的高超才华。
这首诗在语言和韵律方面也很有特色,诗歌气势恢宏,语言雄健畅朗,一洗梁陈绮丽之风;用韵活泼,全诗十二句,四次换韵,跌宕有致,富于流动多变的音乐美。正如林庚、冯沅君先生所说:“《邺都引》慷慨悲壮,开盛唐七古的先河,与初唐诗风迥异。”开盛唐七古的先河,与初唐诗风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