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以后,唐王朝对西北、西南少数民族的战争越来越频繁。这连年不断的大规模战争,不仅给边疆少数民族带来沉重灾难,也给广大中原地区人民带来同样的不幸。
据《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载:“天宝十载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蛮,大败于泸南。时仲通将兵八万,……军大败,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这段历史记载,可当作这首诗的说明来读。而这首诗则艺术地再现了这一社会现实。
这是一首反对唐玄宗穷兵黩武的政治讽刺诗。全诗借征夫对老人的答话,倾诉了人民对战争的痛恨和它所带来的痛苦。地方官吏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横征暴敛,百姓更加痛苦不堪。这是诗人深切地了解民间疾苦和寄予深刻同情的名篇之一。
全诗以“道旁过者问行人”为界分为两段:首段摹写送别的惨状,是纪事;次段传达征夫的诉苦,是纪言。此诗具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借征夫对老人的答话,倾诉了人民对战争的痛恨,揭露了唐玄宗长期以来的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给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全诗寓情于叙事之中,在叙述次序上参差错落前后呼应,变化开阖井然有序,并巧妙运用过渡句和习用词语,造成了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诗人自创乐府新题写时事,为中唐时期兴起的新乐府运动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
“行”是乐府歌曲的一种体裁。杜甫的《兵车行》没有沿用古题,而是缘事而发,即事名篇,自创新题,运用乐府民歌的形式,深刻地反映了人民的苦难生活。
诗歌从蓦然而起的客观描述开始,以重墨铺染的雄浑笔法,如风至潮来,在读者眼前突兀展现出一幅震人心弦的巨幅送别图:兵车隆隆,战马嘶鸣,一队队被抓来的穷苦百姓,换上了戎装,佩上了弓箭,在官吏的押送下,正开往前线。征夫的爷娘妻子乱纷纷地在队伍中寻找、呼喊自己的亲人,扯着亲人的衣衫,捶胸顿足,边叮咛边呼号。车马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连咸阳西北横跨渭水的大桥都被遮没了。千万人的哭声汇成震天的巨响在云际回荡。“耶娘妻子走相送”,一个家庭支柱、主要劳动力被抓走了,剩下来的尽是些老弱妇幼,对一个家庭来说不啻是一个塌天大祸,怎么不扶老携幼,奔走相送呢?一个普通“走”字,寄寓了诗人多么浓厚的感情色彩!亲人被突然抓兵,又急促押送出征,眷属们追奔呼号,去作那一刹那的生死离别,是何等仓促,何等悲愤!“牵衣顿足拦道哭”,一句之中连续四个动作,又把送行者那种眷恋、悲怆、愤恨、绝望的动作神态,表现得细腻入微。诗人笔下,灰尘弥漫,车马人流,令人目眩;哭声遍野,直冲云天,震耳欲聋!这样的描写,给读者以听觉视觉上的强烈感受,集中展现了成千上万家庭妻离子散的悲剧,令人触目惊心!
接着,从“道旁过者问行人”开始,诗人通过设问的方法,让当事者,即被征发的士卒作了直接倾诉。
“道旁过者”即过路人,也就是杜甫自己。上面的凄惨场面,是诗人亲眼所见;下面的悲切言辞,又是诗人亲耳所闻。这就增强了诗的真实感。“点行频”,意思是频繁地征兵,是全篇的“诗眼”。它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造成百姓妻离子散,万民无辜牺牲,全国田亩荒芜的根源。接着以一个十五岁出征,四十岁还在戍边的“行人”作例,具体陈述“点行频”,以示情况的真实可靠。“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武皇”,是以汉喻唐,实指唐玄宗。杜甫如此大胆地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最高统治者,这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激烈抗议,充分表达了诗人怒不可遏的悲愤之情。
诗人写到这里,笔锋陡转,开拓出另一个惊心动魄的境界。诗人用“君不闻”三字领起,以谈话的口气提醒读者,把视线从流血成海的边庭转移到广阔的内地。诗中的“汉家”,也是影射唐朝。华山以东的原田沃野千村万落,变得人烟萧条,田园荒废,荆棘横生,满目凋残。诗人驰骋想象,从眼前的闻见,联想到全国的景象,从一点推及到普遍,两相辉映,不仅扩大了诗的表现容量,也加深了诗的表现深度。
从“长者虽有问”起,诗人又推进一层。“长者”,是征夫对诗人的尊称。“役夫”是士卒自称。“县官”指唐王朝。“长者”二句透露出统治者加给他们的精神桎梏,但是压是压不住的,下句就终究引发出诉苦之词。敢怒而不敢言,而后又终于说出来 ,这样一阖一开,把征夫的苦衷和恐惧心理,表现得极为细腻逼真。这几句写的是眼前时事。因为“未休关西卒”,大量的壮丁才被征发。而“未休关西卒”的原因,正是由于“武皇开边意未已”所造成。“租税从何出?”又与前面的“千村万落生荆杞”相呼应。这样前后照应,层层推进,对社会现实的揭示越来越深刻。这里忽然连用了几个短促的五言句,不仅表达了戍卒们沉痛哀怨的心情,也表现出那种倾吐苦衷的急切情态。这样通过当事人的口述,又从抓兵、逼租两个方面,揭露了统治者的穷兵黩武加给人民的双重灾难。
诗人接着感慨道:如今是生男不如生女好,女孩子还能嫁给近邻,男孩子只能丧命沙场。这是发自肺腑的血泪控诉。重男轻女,是封建社会制度下普遍存在的社会心理。但是由于连年战争,男子的大量死亡,在这一残酷的社会条件下,人们却一反常态,改变了这一社会心理。这个改变,反映出人们心灵上受到多么严重的摧残啊!最后,诗人用哀痛的笔调,描述了长期以来存在的悲惨现实:青海边的古战场上,平沙茫茫,白骨露野,阴风惨惨,鬼哭凄凄。寂冷阴森的情景,令人不寒而栗。这里,凄凉低沉的色调和开头那种人声鼎沸的气氛,悲惨哀怨的鬼泣和开头那种惊天动地的人哭,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这些都是“开边未已”所导致的恶果。至此,诗人那饱满酣畅的激情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唐王朝穷兵黩武的罪恶也揭露得淋漓尽致。
这篇叙事诗,无论是前一段的描写叙述,还是后一段的代人叙言,诗人激切奔越、浓郁深沉的思想感情,都自然地融汇在全诗的始终,诗人那种焦虑不安、忧心如焚的形象也仿佛展现在读者面前。其次在叙述次序上参差错落前后呼应,舒得开,收得起,变化开阖,井然有序。第一段的人哭马嘶、尘烟滚滚的喧嚣气氛,给第二段的倾诉苦衷作了渲染铺垫;而第二段的长篇叙言,则进一步深化了第一段场面描写的思想内容,前后辉映,互相补充。同时,情节的发展与句型、音韵的变换紧密结合,随着叙述,句型、韵脚不断变化,三、五、七言,错杂运用,加强了诗歌的表现力。如开头两个三字句,急促短迫,扣人心弦。后来在大段的七字句中,忽然穿插上八个五字句,表现“行人”那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哀怨的激情,格外传神。用韵上,全诗八个韵,四平四仄,平仄相间,抑扬起伏,声情并茂。再次,是在叙述中运用过渡句和习用词语,如在大段代人叙言中,穿插“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和“君不见”、“君不闻”等语,不仅避免了冗长平板,还不断提示,惊醒读者,造成了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诗人还采用了民歌的接字法,如“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等,这样蝉联而下,累累如贯珠,朗读起来,铿锵和谐,优美动听。最后,采用了通俗口语,如“耶娘妻子”、“牵衣顿足拦道哭”、“被驱不异犬与鸡”等,清新自然,明白如话,是杜诗中运用口语非常突出的一篇。前人评及此,曾这样说:“语杂歌谣,最易感人,愈浅愈切。”这些民歌手法的运用,给诗增添了明快而亲切的感染力。
这是一首七言歌行,诗中多处使用了民歌的“顶真”手法,诵读起来,累累如贯珠,音调和谐动听。另外,还运用了对话方式和一些口语,使读者有身临现场的真切感。《唐宋诗醇》云:“此体创自老杜,讽刺时事而托为征夫问答之词。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小雅》遗音也。篇首写得行色匆匆,笔势汹涌,如风潮骤至,不可逼视。以下出点行之频,出开边之非,然后正说时事,末以惨语结之。词意沉郁,音节悲壮,此天地商声,不可强为也。”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兵车辚辚,战马萧萧,出征士兵弓箭各自佩在腰。
爹娘妻子儿女奔跑来相送,行军时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以致看不见咸阳桥。
拦在路上牵着士兵衣服顿脚哭,哭声直上天空冲入云霄。
路旁经过的人询问行人怎么回事,行人只说官府征兵实在太频繁。
有的人十五岁到黄河以北去戍守,便是四十岁还要被派到河西去营田。
从军出征时尚未成丁,还要里长替裹头巾,回来时已经满头白发,却仍要去戍守边疆。
边疆战士血流成河,皇上开拓边疆的念头还没停止。
您没听说汉家华山以东两百州,千村万寨野草丛生田地荒芜。
即使有健壮的妇女手把锄头、步犁操劳农务,田土里的庄稼也得不到许多粮食。
更何况关中的士兵能顽强苦战,像鸡狗一样被赶上战场卖命。
尽管长者询问,征人哪里敢诉说心中的冤屈愤恨?
就像今年冬天,还没有停止征调函谷关以西的士兵。
县官紧急地催逼百姓交租税,租税从哪里出?
百姓相信生男孩是坏事情,反而不如生女孩好。
生下女孩还能够嫁给近邻,生下男孩只能战死沙场埋没在荒草间。
你没看见在那青海的边上,自古以来战死士兵的白骨无人掩埋。
那里的新鬼含冤旧鬼痛哭,阴天冷雨时凄惨哀叫声不断。
注释
辚辚:车轮声。《诗经·秦风·车辚》:“有车辚辚”。
萧萧:马嘶叫声。
行人:指被征出发的士兵。
耶:通假字,同“爷”,父亲。
走:奔跑。
咸阳桥:指便桥,汉武帝所建,故址在今陕西咸阳市西南,唐代称咸阳桥,唐时为长安通往西北的必经之路。
干:冲。
过者:过路的人,这里是杜甫自称。
点行频:频繁地点名征调壮丁。点行:按名册强征服役。
或:不定指代词,有的、有的人。
防河:当时常与吐蕃发生战争,曾征召陇右、关中、朔方诸军集结河西一带防御。因其地在长安以北,所以说"北防河"。
西营田:古时实行屯田制,军队无战事即种田,有战事即作战。"西营田"也是防备吐蕃的。
里正:唐制,每百户设一里正,负责管理户口。检查民事、催促赋役等。
裹头:男子成丁,就裹头巾,犹古之加冠。古时以皂罗(黑绸)三尺裹头,曰头巾。新兵因为年纪小,所以需要里正给他裹头。
还:又,再。
边庭:边疆。
武皇:汉武帝刘彻。唐诗中常有以汉指唐的委婉避讳方式。这里借武皇代指唐玄宗。唐人诗歌中好以“汉”代“唐”,下文“汉家”也是指唐王朝。
开边:用武力开拓边疆。
汉家:汉朝。这里借指唐。
山东:崤山或华山以东。古代秦居西方,秦地以外,统称山东。
荆杞:荆棘与杞柳,都是野生灌木。
陇亩:田地。陇,通“垄”,在耕地上培成一行的土埂,田埂,中间种植农作物。
无东西:不分东西,意思是行列不整齐。
况复:更何况。
秦兵:指关中一带的士兵。耐苦战--能顽强苦战。这句说关中的士兵能顽强苦战,像鸡狗一样被赶上战场卖命。
长者:即上文的道旁过者,也指有名望的人,即杜甫。征人敬称他为长者。
役夫敢申恨:征人自言不敢诉说心中的冤屈愤恨。这是反诘语气,表现士卒敢怒而不敢言的情态。役夫:行役的人。敢:敢:怎么敢。
且如:就如。
关西:当时指函谷关以西的地方。这两句说,因为对吐蕃的战争还未结束,所以关西的士兵都未能罢遣还家。
县官:官府。
比邻:近邻。
青海头:即青海边。这里是自汉代以来,汉族经常与西北少数民族发生战争的地方。唐初也曾在这一带与突厥、吐蕃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烦冤:愁烦冤屈。
啾啾:象声词,形容凄厉的哭叫声。
关于此诗的创作背景,有两种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是讽刺唐玄宗对吐蕃的用兵(见单复《读杜甫诗愚得》卷一)。《杜臆》云:“旧注谓明皇用兵吐蕃,民苦行役而作,是也。此当作于天宝中年。”当时唐王朝对西南的少数民族不断用兵。《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载:“天宝十载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蛮,大败于泸南。时仲通将兵八万,军大败,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
另一种观点认为是讽刺公元751年(唐玄宗天宝十载)对南诏的用兵,此时杨国忠专权,谎报军情,弄得民怨沸腾(见钱谦益《钱注杜诗》卷一)。上述两种说法均可通。
天宝以后,唐王朝对西北、西南少数民族的战争越来越频繁。这连年不断的大规模战争,不仅给边疆少数民族带来沉重灾难,也给广大中原地区人民带来同样的不幸。
据《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载:“天宝十载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蛮,大败于泸南。时仲通将兵八万,……军大败,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这段历史记载,可当作这首诗的说明来读。而这首诗则艺术地再现了这一社会现实。
这是一首反对唐玄宗穷兵黩武的政治讽刺诗。全诗借征夫对老人的答话,倾诉了人民对战争的痛恨和它所带来的痛苦。地方官吏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横征暴敛,百姓更加痛苦不堪。这是诗人深切地了解民间疾苦和寄予深刻同情的名篇之一。
全诗以“道旁过者问行人”为界分为两段:首段摹写送别的惨状,是纪事;次段传达征夫的诉苦,是纪言。此诗具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借征夫对老人的答话,倾诉了人民对战争的痛恨,揭露了唐玄宗长期以来的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给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全诗寓情于叙事之中,在叙述次序上参差错落前后呼应,变化开阖井然有序,并巧妙运用过渡句和习用词语,造成了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诗人自创乐府新题写时事,为中唐时期兴起的新乐府运动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
“行”是乐府歌曲的一种体裁。杜甫的《兵车行》没有沿用古题,而是缘事而发,即事名篇,自创新题,运用乐府民歌的形式,深刻地反映了人民的苦难生活。
诗歌从蓦然而起的客观描述开始,以重墨铺染的雄浑笔法,如风至潮来,在读者眼前突兀展现出一幅震人心弦的巨幅送别图:兵车隆隆,战马嘶鸣,一队队被抓来的穷苦百姓,换上了戎装,佩上了弓箭,在官吏的押送下,正开往前线。征夫的爷娘妻子乱纷纷地在队伍中寻找、呼喊自己的亲人,扯着亲人的衣衫,捶胸顿足,边叮咛边呼号。车马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连咸阳西北横跨渭水的大桥都被遮没了。千万人的哭声汇成震天的巨响在云际回荡。“耶娘妻子走相送”,一个家庭支柱、主要劳动力被抓走了,剩下来的尽是些老弱妇幼,对一个家庭来说不啻是一个塌天大祸,怎么不扶老携幼,奔走相送呢?一个普通“走”字,寄寓了诗人多么浓厚的感情色彩!亲人被突然抓兵,又急促押送出征,眷属们追奔呼号,去作那一刹那的生死离别,是何等仓促,何等悲愤!“牵衣顿足拦道哭”,一句之中连续四个动作,又把送行者那种眷恋、悲怆、愤恨、绝望的动作神态,表现得细腻入微。诗人笔下,灰尘弥漫,车马人流,令人目眩;哭声遍野,直冲云天,震耳欲聋!这样的描写,给读者以听觉视觉上的强烈感受,集中展现了成千上万家庭妻离子散的悲剧,令人触目惊心!
接着,从“道旁过者问行人”开始,诗人通过设问的方法,让当事者,即被征发的士卒作了直接倾诉。
“道旁过者”即过路人,也就是杜甫自己。上面的凄惨场面,是诗人亲眼所见;下面的悲切言辞,又是诗人亲耳所闻。这就增强了诗的真实感。“点行频”,意思是频繁地征兵,是全篇的“诗眼”。它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造成百姓妻离子散,万民无辜牺牲,全国田亩荒芜的根源。接着以一个十五岁出征,四十岁还在戍边的“行人”作例,具体陈述“点行频”,以示情况的真实可靠。“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武皇”,是以汉喻唐,实指唐玄宗。杜甫如此大胆地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最高统治者,这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激烈抗议,充分表达了诗人怒不可遏的悲愤之情。
诗人写到这里,笔锋陡转,开拓出另一个惊心动魄的境界。诗人用“君不闻”三字领起,以谈话的口气提醒读者,把视线从流血成海的边庭转移到广阔的内地。诗中的“汉家”,也是影射唐朝。华山以东的原田沃野千村万落,变得人烟萧条,田园荒废,荆棘横生,满目凋残。诗人驰骋想象,从眼前的闻见,联想到全国的景象,从一点推及到普遍,两相辉映,不仅扩大了诗的表现容量,也加深了诗的表现深度。
从“长者虽有问”起,诗人又推进一层。“长者”,是征夫对诗人的尊称。“役夫”是士卒自称。“县官”指唐王朝。“长者”二句透露出统治者加给他们的精神桎梏,但是压是压不住的,下句就终究引发出诉苦之词。敢怒而不敢言,而后又终于说出来 ,这样一阖一开,把征夫的苦衷和恐惧心理,表现得极为细腻逼真。这几句写的是眼前时事。因为“未休关西卒”,大量的壮丁才被征发。而“未休关西卒”的原因,正是由于“武皇开边意未已”所造成。“租税从何出?”又与前面的“千村万落生荆杞”相呼应。这样前后照应,层层推进,对社会现实的揭示越来越深刻。这里忽然连用了几个短促的五言句,不仅表达了戍卒们沉痛哀怨的心情,也表现出那种倾吐苦衷的急切情态。这样通过当事人的口述,又从抓兵、逼租两个方面,揭露了统治者的穷兵黩武加给人民的双重灾难。
诗人接着感慨道:如今是生男不如生女好,女孩子还能嫁给近邻,男孩子只能丧命沙场。这是发自肺腑的血泪控诉。重男轻女,是封建社会制度下普遍存在的社会心理。但是由于连年战争,男子的大量死亡,在这一残酷的社会条件下,人们却一反常态,改变了这一社会心理。这个改变,反映出人们心灵上受到多么严重的摧残啊!最后,诗人用哀痛的笔调,描述了长期以来存在的悲惨现实:青海边的古战场上,平沙茫茫,白骨露野,阴风惨惨,鬼哭凄凄。寂冷阴森的情景,令人不寒而栗。这里,凄凉低沉的色调和开头那种人声鼎沸的气氛,悲惨哀怨的鬼泣和开头那种惊天动地的人哭,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这些都是“开边未已”所导致的恶果。至此,诗人那饱满酣畅的激情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唐王朝穷兵黩武的罪恶也揭露得淋漓尽致。
这篇叙事诗,无论是前一段的描写叙述,还是后一段的代人叙言,诗人激切奔越、浓郁深沉的思想感情,都自然地融汇在全诗的始终,诗人那种焦虑不安、忧心如焚的形象也仿佛展现在读者面前。其次在叙述次序上参差错落前后呼应,舒得开,收得起,变化开阖,井然有序。第一段的人哭马嘶、尘烟滚滚的喧嚣气氛,给第二段的倾诉苦衷作了渲染铺垫;而第二段的长篇叙言,则进一步深化了第一段场面描写的思想内容,前后辉映,互相补充。同时,情节的发展与句型、音韵的变换紧密结合,随着叙述,句型、韵脚不断变化,三、五、七言,错杂运用,加强了诗歌的表现力。如开头两个三字句,急促短迫,扣人心弦。后来在大段的七字句中,忽然穿插上八个五字句,表现“行人”那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哀怨的激情,格外传神。用韵上,全诗八个韵,四平四仄,平仄相间,抑扬起伏,声情并茂。再次,是在叙述中运用过渡句和习用词语,如在大段代人叙言中,穿插“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和“君不见”、“君不闻”等语,不仅避免了冗长平板,还不断提示,惊醒读者,造成了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诗人还采用了民歌的接字法,如“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等,这样蝉联而下,累累如贯珠,朗读起来,铿锵和谐,优美动听。最后,采用了通俗口语,如“耶娘妻子”、“牵衣顿足拦道哭”、“被驱不异犬与鸡”等,清新自然,明白如话,是杜诗中运用口语非常突出的一篇。前人评及此,曾这样说:“语杂歌谣,最易感人,愈浅愈切。”这些民歌手法的运用,给诗增添了明快而亲切的感染力。
这是一首七言歌行,诗中多处使用了民歌的“顶真”手法,诵读起来,累累如贯珠,音调和谐动听。另外,还运用了对话方式和一些口语,使读者有身临现场的真切感。《唐宋诗醇》云:“此体创自老杜,讽刺时事而托为征夫问答之词。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小雅》遗音也。篇首写得行色匆匆,笔势汹涌,如风潮骤至,不可逼视。以下出点行之频,出开边之非,然后正说时事,末以惨语结之。词意沉郁,音节悲壮,此天地商声,不可强为也。”
1.章法严密
先说形式。这首诗的结构方式古称“一头两脚体”。全诗共三段:第一段(即“头”)共6句(按乐句计算,下同),一韵到底;第二、三段(即“两脚”)各14句,并四次换韵。从整体看,节奏整齐而又略有变化;且各段皆自有起结,析之则三,合则为一。
再说内容。其特点有二:一是前后呼应,例如第一段以“牵衣顿足拦道哭”写战士家属,颇有生离死别之意,下面就用“边庭流血成海水”“生男埋没随百草”来证明“行人”此去决难生还;又如第二段以“千村万落生荆杞”“禾生陇亩无东西”写农村生产凋敝,第三段再说“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二是层层递进,这在“行人”答话里表现极为鲜明。这篇答话由“点行频”三字领出,接着用“十五北防河”“四十西营田”为例加以证明,又以“武皇开边意未已”说明频繁征兵的原因,揭示了事情的本质,使意境加深一层。循此继进,先以“君不闻”翻出一层新意,揭露“开边”战争给农业生产造成极大危害,土地无人耕种,荆杞遍野;后说本地区人民无以为生而朝廷依旧催索租税,意境又深。再顺势说到战争怎样改变了传统的社会心理,以半宽慰半哀叹的方式将怨愤之情暂时隐藏起来。经过如此层层蓄势,最后更以“君不见”翻出又一层新意,描绘了古战场的阴森景象,将满腔的怨愤一齐宣泄出来,也表达了人民强烈的反战愿望。
2.生动的场景描写
诗的开头写士兵家属前来送别的场面。前两句为“宾”,写出征士兵。“辚辚”“萧萧”是听觉形象,令人有人马杂沓之感,可以想见出征士兵之多;“弓箭各在腰”是视觉形象,表明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出发。后四句为“主”,写士兵家属,突出地描写了他们的动作细节。“走”,表明这些人闻讯后立即跑了来,心情万分急切。他们料定,很可能这是生离死别,所以一见面就“牵衣”而泣,“顿足”而呼;待到队伍出发了,他们拦在道上,不让自己的子弟离去,而且哭得更厉害了,千万人的哭声汇成了震天巨响,仿佛吞没了一切……诗人用这些细节给这个场面渲染了极其凄惨的气氛,借此表达了人民对无休止的“开边”战争的怨愤,使这首诗具有明显的倾向性。
结尾写青海战场的景象,好像是用摄影机拍下的一个全景镜头:漫山遍野,白骨纵横,在阴沉的天色和蒙蒙细雨中,不时地闪出磷火,传来凄厉的鬼哭声。如此阴森的景象,真叫人不寒而栗!诗人这样来描绘古战场,其意仍在讽今──揭露“开边”政策的罪恶,颇能发人深思。
3.名句赏析
(1)“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这是对前两句“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所作的形象说明,读罢使人心酸不已。古代孩子留长发,15岁开始用头巾束发。如今,一个刚到束发年龄还不怎么会束发的孩子就被征入伍,而且要到远离父母的北方去“防河”,这是何等可怜啊!所以,连里正也动了心,替他束发。人过40,头发渐白,又刚从前线回来,理当休息了,不料又被派到前线去。从这两件事可以看出统治者的残酷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2)“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这两句写社会心理的变化。在封建社会里,人们重男轻女,生男则喜,生女则悲;可是现在不同了,反以生男为“恶”,生女为“好”。这种变化是由繁重的兵役负担和士兵大量死亡的事实造成的,反映了人们心灵受伤害之深。这两句主宾分明:上句是自我宽慰之辞,为“宾”;下句是哀叹之辞,为“主”。以自我宽慰烘托哀叹,更显出哀叹之深。这样的心理变化也是对统治者穷兵黩武政策的有力控诉。
场景、内容解读
一、场景:
1、送别场面—诀别
诗歌以重墨铺染的雄浑笔法,在读者眼前突兀展现出一幅扣人心弦的巨幅送别图:兵车隆隆,战马嘶鸣,一队队被抓来的穷苦百姓,换上了戎装,佩上了弓箭,在官吏的押送下,正开往前线。征夫的爷娘妻子乱纷纷地在队伍中寻找、呼喊自己的亲人,扯着亲人的衣衫,捶胸顿足,边叮咛边呼号。车马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连咸阳西北横跨渭水的大桥都被遮没了。千万人的哭声汇成震天的巨响在云际回荡。“耶娘妻子走相送”,一个家庭支柱、主要劳动力被抓走了,剩下来的尽是些老弱妇幼,对一个家庭来说不啻是一个塌天大祸,怎么不扶老携幼,奔走相送呢?一个普通的“走”字,寄寓了诗人多么浓厚的感情色彩!亲人被突然抓兵,又急促押送出征,眷属们追奔呼号,去作那一刹那的生死离别,是何等仓促,何等悲愤!“牵衣顿足拦道哭”,一句之中连续四个动作,又把送行者那种眷恋、悲怆、愤恨、绝望的动作神态,表现得细腻入微。诗人笔下,灰尘弥漫,车马人流,令人目眩;哭声遍野,直冲云天,震耳欲聋!这样的描写,给读者以听觉视觉上的强烈感受,集中展现了成千上万家庭妻离子散的悲剧,令人触目惊心!
2、征夫诉苦—抓兵
接着,从“道旁过者问行人”开始,诗人通过设问的方法,让当事者,即被征发的士卒作了直接倾诉。
“道旁过者”即过路人,也就是杜甫自己。上面的凄惨场面,是诗人亲眼所见;下面的悲切言辞,又是诗人亲耳所闻。这就增强了诗的真实感。“点行频”,意思是频繁地征兵,是全篇的“诗眼”。它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造成百姓妻离子散,万民无辜牺牲,全国田亩荒芜的根源。接着以一个15岁出征,40岁还在戍边的“行人”作例,具体陈述“点行频”,以示情况的真实可靠。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武皇”,是以汉喻唐,实指唐玄宗。杜甫如此大胆地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最高统治者,这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激烈抗议,充分表达了诗人怒不可遏的悲愤之情。
诗人写到这里,笔锋陡转,开拓出另一个惊心动魄的境界。诗人用“君不闻”三字领起,以谈话的口气提醒读者,把视线从流血成海的边庭转移到广阔的内地。诗中的“汉家”,也是影射唐朝。华山以东的原田沃野千村万落,变得人烟萧条,田园荒废,荆棘横生,满目凋残。诗人驰骋想像,从眼前的闻见,联想到全国的景象,从一点推及到普遍,两相辉映,不仅扩大了诗的表现容量,也加深了诗的表现深度。
3、征夫诉苦—逼租
从“长者虽有问”起,诗人又推进一层。“长者”,是征夫对诗人的尊称。“役夫”是士卒自称。“县官”指唐王朝。“长者”二句透露出统治者加给他们的精神桎梏,但是压是压不住的,下句就终究引发出诉苦之词。敢怒而不敢言,而后又终于说出来,这样一阖一开,把征夫的苦衷和恐惧心理,表现得极为细腻逼真。
这几句写的是眼前时事。因为“未休关西卒”,大量的壮丁才被征发。而“未休关西卒”的原因,正是由于“武皇开边意未已”所造成。“租税从何出?”又与前面的“千村万落生荆杞”相呼应。这样前后照应,层层推进,对社会现实的揭示越来越深刻。这里忽然连用了几个短促的五言句,不仅表达了戍卒们沉痛哀怨的心情,也表现出那种倾吐苦衷的急切情态。这样通过当事人的口述,又从抓兵、逼租两个方面,揭露了统治者的穷兵黩武加给人民的双重灾难。
二、人民苦难及其根源
诗人接着感慨道:如今是生男不如生女好,女孩子还能嫁给近邻,男孩子只能丧命沙场。这是发自肺腑的血泪控诉。重男轻女,是封建社会制度下普遍存在的社会心理。但是由于连年战争,男子的大量死亡,在这一残酷的社会条件下,人们却一反常态,改变了这一社会心理。这个改变,反映出人们心灵上受到多么严重的摧残啊!
最后,诗人用哀痛的笔调,描述了长期以来存在的悲惨现实:青海边的古战场上,平沙茫茫,白骨露野,阴风惨惨,鬼哭凄凄。寂冷阴森的情景,令人不寒而栗。这里,凄凉低沉的色调和开头那种人声鼎沸的气氛,悲惨哀怨的鬼泣和开头那种惊天动地的人哭,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这些都是“开边未已”所导致的恶果。至此,诗人那饱满酣畅的激情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唐王朝穷兵黩武的罪恶也揭露得淋漓尽致。
三、思想内容
诗人把这个历史镜头捕捉到自己的诗中来,不过是拿它作为一出社会悲剧的序幕,而他的主要意图是揭露统治阶级对人民的残酷压迫。因此,紧接着这个序幕,就通过“行人”答问逐层深入地展示这出悲剧的内容:“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这是说丁壮们无限期地超期服役;“边庭流血成海水”——这是千百万战士战死沙场;“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这是说全国农村生产凋敝;“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这是说人民连生计都无法维持,而朝廷依旧逼索租税。可见,这种艺术概括方式的基本点是,由点到面、由现象到本质地勾画出安史之乱前的一个历史时期里社会的真实状况。读完这首诗,我们不仅可以看到整整一代人的深重苦难,而且能触摸到诗人那颗同情人民的火热的心。
这首诗的意义还不止于此,更为重要的是,它表现了诗人反对“开边”战争的坚定立场。“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说明他认识到这种不义的战争是一切苦难的根源;他敢于把战争的责任加在最高统治者身上,这样的勇气是当时众多的诗人所不具有的。诗人的这种立场是一贯的,在《前出塞》中他曾写道:“君已富土境,开边一何多”“杀人亦有限,立国自有疆”。这正是杜诗人民性之所在。
四、结尾写古战场的含义
诗人描写青海古战场的阴森景象,不是为了宣扬战争的恐怖,而是为说明必须停止对边疆少数民族的战争,即“列国自有疆”(《前出塞》)之意。关于“新鬼旧鬼”的描写,则是当时常用的一种表现手段,跟杜甫同期的散文家李华在《吊古战场文》中也有类似的写法,如“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等。
这首词是咏史词,借越国美女西施的故事,抒发历史兴亡之感慨,充满悲凉、凄婉的凭吊气氛。
词的上片写西施。“倾国倾城”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姿色艳美绝伦的词语,始 见于《汉书·外戚传》:李延年知音律、善歌舞,尝在汉武帝前起舞作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此词首句“倾国倾城恨有馀”引出的是春秋时越王勾践灭吴的一段动人的故事,“倾国倾城”四字系指代越国浣纱美女西施,她在吴越之争中,被越王勾践当作祸国工具献于吴王夫差,以惑乱吴国之政;“恨有余”,是说西施之恨无尽无穷。“几多红泪泣姑苏,倚风凝睇雪肌肤”两句似乎是对西施之恨是什么的问题作出了解答:在姑苏台上春霄宫中,西施内心凄苦,她多少次在妆成侍宴之前还忍不住泪水暗流,她倚立风前深情远望,凝视着自己那南方白云深处的故乡。“姑苏”,地名,即今之苏州,昔春秋时吴国的故都,此处概指当年吴王夫差在姑苏台上所建的、专供欢饮行乐用的春霄宫;“雪肌肤”在此形容西施肤色之美,晶莹洁白如雪。词的上片通过人物的肖像动作描写,刻画其内心的矛盾与痛苦。越王勾践巧使美人计,利用西施达到了灭吴复仇的愿望,但就西施个人的幸福来说,她远离故土,向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暴君献媚邀宠,却不能不是一出令人同情的千古悲剧。
下片转写吴、越。“吴主山河空落日,越王宫殿半平芜,藕花菱蔓满重湖”三句,是作者就眼前景色抒发感慨。当年吴王所占领的辽阔土地,空自日出日落,早已多次变易主人。越王的雄伟宫殿也已经大都变得壁断垣颓,遍地荒草,一片陈迹。兴衰成败都化作过去,只有那红荷绿菱仍然密密地覆盖着湖面,年复一年地宣告着春去夏来。寥寥三句,写尽了胸中的苍凉和惆怅。
此词正如李冰若说:“伯主雄图,美人韵事,世异时移,都成陈迹。三句写尽无限苍凉感喟。此种深厚之笔,非飞卿辈所企及者。”(《栩庄漫记》)
此曲前三句写现实之景、历史之思。“江南倦客登临,多少豪雄,几许消沉。”这支曲整体透着一种沉重的悲凉之感,起句“江南倦客登临”便初露端倪。“倦客”意味疲倦于游宦之人,加上“江南”二字,明确宦游的地点。乔吉是太原人,后寓居杭州,一生四海漂泊,故以“江南倦客”自称,而“倦”字正显示了他对于这种漂泊生活的倦怠。“多少豪雄,几许消沉”,眺望着毗陵的夜景,作者陷入了深思。过往的历史中有多少英雄豪杰,如今都已经“消沉”。这两句从现实之景转人历史之思,一下子拓宽了曲子的境界。
中间三句援引两个典故。“今日何堪,买田阳羡,挂剑长林。”曲中援引了历史上两个著名的典故。“买田阳羡”是用苏轼典,苏轼一生仕途坎坷,被贬谪之后终于悟出世事皆虚幻的道理,到晚年再不倾心于官场,只求在田园中度过余生。人生如梦,曾经的美好最终也难逃过历史尘埃的掩埋,这也是古往今来仁人志士共同的心绪和愤慨。“挂剑长林”,是用季札典,也有说乔吉此句是化用晋代许逊挂剑长松的典故。如此饵释似乎与上句更为相符,与整首曲的基调也更为呼应。
末尾几句写他人富贵,自己生命如流,倍感凄凉。“霞缕烂谁家昼锦,月钩横故国丹心”,这两句对仗工整。“昼锦”则是用来比喻朝霞,作者在“霞缕烂”和“昼锦”之间,插入“谁家”二字,一下子使自己与这种富贵、耀眼的景象隔绝,这富贵不过是别人家的,与自己毫无一丝关系。朝霞已去,夜晚到来,残月如钩,“故国丹心”句是化用周密《一萼红》,谓岁月如梭,人鬼殊途,对故国的一片丹心都是过去式了。窗影深深,夜已经深了,灯火也归于黯淡。遥望窗外,山野间“磷火青青,山鬼喑暗”。残灯喻指毕命之灯,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将化为泡影,都逃不过生死天命,让人倍感凄凉和肃然。
乔吉那些表达归隐之心的作品是他寻找解脱和心灵慰藉的产物,这首曲进一步展现了他内心对于一生漂泊、无法超脱命运的痛苦。诗歌这种艺术形式只有和诗人内心深处的灵魂结合才具有审美的意义,而乔吉的散曲便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通过阅读这支小令,读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作者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感伤,他清楚地看着这个现实,却一直无法接受,这也是其痛苦和矛盾的根源。
词作起势不凡,以钱塘江潮喻人世的聚散分合,充分地表现了词人的豪情。首二句写江潮“有情”而来,却终“无情”而归,似有情而实无情。“几度斜晖”的发问,又写出天上阳光的无情。地上潮水无情而归,天上夕阳无情而下,则是天地无情,万物无情。“俯仰昔人非”写人世转瞬万变,如同梦幻,这又是社会人生的无情。对此无情的人生,词人的态度却很乐观,“不用思量今古”,不必替古人伤心,也不必为现实忧虑,因而他能超脱时俗,“白首忘机”。这种达观的思想,在苏轼词中表现得极为普遍,而在这首词中则更明显,词人俯仰天地,纵览古今,得出的结论“一切无情”。因此,他的“忘机”,就带有深刻的了悟性。
下阕写词人与参寥的友情。词人看穿了古今万物,无意去名利场上角逐,但他并没有完全忘世,更没有忘情,他对生活的爱是执著强烈的,他对友情是非常珍视的。回想起在西湖与参寥子和诗饮酒、饱览春山美景、谈禅说理、流连忘返的日日夜夜,词人不禁从内心深处对这位友人以知己许之——“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以“诗人”称参寥,正反映出二人志趣的投合。苏轼才高学富,一般是不轻易许人的,但对参寥的诗,曾不止一次地赞赏。如参寥的诗句“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风薄猎猎弄轻柔,欲立蜻蜓不自由。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等,都是为苏轼所激赏的。在诗歌创作上的共同兴趣,是二人友谊的一个重要基础。
“约他年、东还海道”以下五句,表现了词人归隐之志的坚定,进一步写二人的友情。据《晋书·谢安传》记载,谢安东山再起后,时时不忘归隐,但终究还是病死于西州门,未能实现其归隐的“雅志”。羊昙素为谢安所重,谢安死后,他有一次醉中无意走过西州门,觉而大哭而去。词人当时被召还,且被委以显官,但他“白首忘机”,志在归隐,因此,安慰友人,说“我一定不会像谢安一样雅志相违,使老朋友恸哭于西州门下”。说“愿”,说“不应”,全从自我的感情落笔,正表现了两人情谊的深切。 这首词最大的特点就是以平淡的文字抒写深厚的情意,而气势雄放,意境浑然。“从至情中流出”道出了这首词的特色。由于词人与参寥有着共同的志趣,由于参寥品德的高尚,他们的友谊是十分真挚的。词人所抒之情发自内心,这种真挚的感情并不因文字的平淡而失去其深沉、雄厚之力。这是“豪华落尽见真淳”(元好问《论诗绝句》)的一种艺术境界,它看似容易,实际上只有少数作家才能达到。元好问说苏轼词“性情之外,不知有文字”(元好问《新轩乐府引》)。
此外,词中抒写出世的高想,表现人生空漠之感,却以豪迈的气势出之,使人惟觉其气象峥嵘,而毫无颓唐、消极之感。词人强调达观和“忘机”,使人感到的却是他对友情的无比珍重。苏轼达观中充满豪气,向往出世又执著于友情的个性,于此可见一斑。
这首诗是咏物之作,但又有自寓自喻的况味。诗人赞美小白鹭具有纯洁自守、与众不同的高格调,祝愿着它有远大美好的前程。
“白鹭儿,最高格。”开头两句,就带有人类的道德评价色彩,作者套用到他所描写的动物身上去了,这就决定了这首诗所歌咏的实际对象,决不是现实世界中的无知的鸟,而是意象世界中的具有高尚情操的人。“毛衣新成雪不敌”,小白鹭的品格体现在羽毛的纯洁胜雪,而且不似众禽的喧呼叫噪,好于张扬自炫,而是宁静自守,修身养性,洁身自好。“孤眠芋芊草,久立潺潺石”两句,形象而具体地刻画出白鹭儿的居处环境和神态。它所居之处绿草丰美,芳馨清丽;所立之石乃在潺潺溪水之中,真可谓“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孤眠”、“久立”两句不仅写出白鹭儿的身姿神态,而且象征着不随声附和、不同流合污、洁身自好、独立不移的品格。“前山正无云,飞去入遥碧。”在“孤眠”、“久立”之后,前方没有阻挡,白鹭振翅飞向遥空,“云”在这里已经不是单纯的云彩了,在作者眼里“云”象征着革新的阻力,而“无云”两字寄托着作者的理想,希望在贬谪之后,前方能云雾消散,一片清明,给自己一片施展才华,实现理想的空间。“正无云”而“飞去”更象征着高远的理想,果敢的行动。一个具有高尚品格的人透过白鹭儿的外表清晰地呈现在人们前,诗人所描写的白鹭儿的形象与品格,也正是自己的人格操守的形象体现。从这一角度而言,此诗也具有拟人的表现手法。
白鹭儿的纯白无瑕,象征高尚品格,作者用它来比拟革新志士,比较准确、贴切。雪白的羽毛,象征他们的清白无垢;在众禽的喧哗中保持岑寂,象征他们在宦官嚣张跋扈时不随声附和;孤眠在草泽之间,久立在泉石之上,象征他们虽然被贬谪在荒僻远郡,但坚贞不屈,特然独立,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最后振翼高飞,直入碧霄,更象征他们远大的理想,希望能继续进行革新事业的雄心壮志。对白鹭形象的描写,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使读者从这只纯白的珍禽身上,看到了革新志士的最高尚的情操。
这首诗在《刘梦得文集》中入“乐府”类,是作者学习民歌结出的硕果之一。语言明白如话而流走生动,三、七、五字句相递出现,使句法显得富于变化而不呆板。全诗用入声韵,音长短促,产生直截明快的效果,与内容十分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