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诸昆,梁园胜侣,莺时俱集。花舆锦辔,踏遍春山晴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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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湖边、烟雨楼台,乱峰犹认南朝迹。正寻芳未倦,绿杨桥畔宝蟾初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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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炉拥道,看清光如水,水光还射。坐列氍歈,共把瑶觥欢吸。
鹊炉拥道,看清光如水,水光还射。坐列氍歈,共把瑶觥欢吸。
笑庾公、楼上横床,爱子野风前弄笛。待归来、还怕杏园客散花叹息。
笑庾公、楼上横床,爱子野风前弄笛。待归来、还怕杏园客散花叹息。
吴绮

吴绮

吴绮(1619~1694) 清代词人。字园次,一字丰南,号绮园,又号听翁。江都(今江苏扬州)人。顺治十一年(1645)贡生、荐授弘文院中书舍人,升兵部主事、武选司员外郎。又任湖州知府,以多风力,尚风节,饶风雅,时人称之为"三风太守"。后失官,再未出仕。 ▶ 317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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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风流态,种种般般媚。恨别离时太容易。香笺欲写相思意,相思泪滴香笺字。画堂深,银烛暗,重门闭。
想风流态,种种般般媚。恨别离时太容易。香笺欲写相思意,相思泪滴香笺字。画堂深,银烛暗,重门闭。
似当日欢娱何日遂。愿早早相逢重设誓。美景良辰莫轻拌,鸳鸯帐里鸳鸯被,鸳鸯枕上鸳鸯睡。似恁地,长恁地,千秋岁。
似当日欢娱何日遂。愿早早相逢重设誓。美景良辰莫轻拌,鸳鸯帐里鸳鸯被,鸳鸯枕上鸳鸯睡。似恁地,长恁地,千秋岁。

  这首词是流传于北宋年间的一首无名氏作的词,宋徽宗政和七年,流传于邻邦高丽(今朝鲜),后失传,幸而在朝鲜《高丽史·乐志》中保存下来。此词语言俚俗,但表达了市丹青年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和对幸福生活的向往,艺术表现直率朴实,是一首很有水准的诗词。

  这首词以男性、第一人称的方式叙述,表现的情感率直,内容也是有关桑间之情濮上之意这类词。上片表现了主人公对意中人的相思之情。“想风流态”二句,表达作者对初次欢会时对她的深刻印象。一个“想”字直抒情怀,表现了对意中人难以泯灭的印象。

  作者运笔巧妙,对意中人的描述,没有一句具体的描绘,但句中流露中“她”体态风流,媚力四射,无一处不取悦于人,无一处不具有女性的魅力,使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他意中人妖娆的外貌与内心的多情。“恨别离时”三句又用一个“恨”字转入对别后相思的叙述。爱之愈深恨之愈深,而此时的“恨”更是此人感到主人公对意中人的相思之苦。“恨”只为“别离时太言易”,惋惜相聚时的短暂,“恨”只恨“相思泪滴香笺字”,相思之苦,眷恋之深跃然纸上。“画堂深”三句补充说明了相思痛苦的缘由:却只见画虚深远,门户重重,鱼雁难传,相见无时,即使相思句写万言,相思泪湿香笺也无剂无事,一片绝望之情。

  下片表现主人公对未来的美好设想与美好祝愿。

  “似当日”一句承前启后,既说明相见无日之意,相会无期之苦,又满怀对未来的美好遐想。“愿早早”二句以一个“愿”字使主人公对未来的美好期望代替愁苦的情调。“美景良辰”三句表现了主人公与其意中人对未来美好爱情生活的憧憬。主人公此时深深感到青春时光的美好决不应虚度,欢娱的相会不能轻易分离。“鸳鸯帐里鸳鸯被,鸳鸯枕上怨鸯睡”,短短两句话却重复四次“鸳鸯”二字,使人印象极为深刻。

  “鸳鸯”在民俗中是情侣,夫妇的象征,在民间的男女生活中极其常见。“鸳鸯”的帐、被,枕都表达他们对甜蜜幸福的期望和享受。重叠连锁的句式也极富有浓厚民间文艺的气息,充满美好爱情天长地久的向往。最后“似恁地”三句,更是如情侣间的誓词般表现出双方对幸福生活长久永远、绵绵无尽,“千秋万岁”的追求。

  这首词词句不多,但短短的小词表现当时市井青年男女蔑视礼法,为爱情婚姻的自由不顾千难万险的新的爱情观念,表现当时社会的进步,对现在的人们也有一定的意义。

qiānqiūsuìlìng··xiǎngfēngliútài--míng

xiǎngfēngliútàizhǒngzhǒngbānbānmèihènbiéshítàiróngxiāngjiānxiěxiāngxiānglèixiāngjiānhuàtángshēnyínzhúànzhòngmén

shìdānghuānsuìyuànzǎozǎoxiāngféngzhòngshèshìměijǐngliángchénqīngbànyuānyāngzhàngyuānyāngbèiyuānyāngzhěnshàngyuānyāngshuìshìnènzhǎngnènqiānqiūsuì

天地空搔首,频抽白玉簪。
天地空搔(sāo)¹,频抽白玉簪(zān)²
译文:站在楼头望着残破的天地,忧国忧民一筹莫展竟使人焦虑得不断地在抽拔着头上的白玉簪。
注释:¹空搔首:一筹莫展,搔头也无法解决问题。²白玉簪:戴朝冠时用来插定发、冠的器物。
皇舆三极北,身事五湖南。
皇舆(yú)¹三极北²,身事五湖³南。
译文:想到君王乃是在这三极以北,而我却飘泊在五湖之南,难以报效国家。
注释:¹皇舆:国君所乘的高大车子,多借指王朝或国君。²三极北:东西南三极之北。地有四极,长安在北面,故称。³五湖:指洞庭、青草、具区、兆滆、彭蠡五个湖泊。五湖南,写自身所在,远离京都,难以报效国家。
恋阙劳肝肺,论材愧杞楠。
恋阙(quē)¹劳肝肺²,论³材愧杞楠
译文:依恋君主,思念之心极其苦切,但论才能则又觉得有愧于那可作栋梁的杞楠。
注释:¹恋阙:心恋京都,即依恋君主。阙:皇宫门前两边供嘹望的楼,此指皇帝居处,借指朝廷。²劳肝肺:五内俱劳,形容思念之心极其苦切。³论:一作“抡”。⁴愧杞楠:愧对栋梁之才。杞楠:都是高大乔木,材质坚硬,此指栋梁之才。
乱离难自救,终是老湘潭。
乱离¹难自救,终²是老³湘潭
译文:在乱离之中如今已经不能自救,我恐怕还是要老死在这边远的湘潭。
注释:¹乱离:因动乱而飘泊。²终:终究。³老:老死。⁴湘潭:县名,属潭州,位于湖南省中部偏东,今湖南省湘潭市。这里泛指湖南。
这首诗于唐代宗大历四、五年(公元769—760)漂泊长沙时所作。代宗永泰、大历(765—766)之际,安史之乱虽已平息,唐帝国却再也无法恢复昔日盛世。河北地区为安史余孽的蕃将集团所控制,成了国中之国。吐蕃仍占有河湟,威胁京师。唐朝腹地的东西川、荆南等地,诸将拥兵自重,时有争斗。杜甫虽是在野之身,无官守,无言责,面对这样的情势,忧国情殷,不能自已,时发于诗。杜甫于大历四年正月中旬自岳州南行,经青草湖,潭州(今湖南长沙市)投奔老友衡州(今湖南衡阳市)刺史韦之晋,而到达衡州时韦之晋已改任潭州刺吏,于是又折回潭州。四月,韦之晋病没,四月初八夜,长沙发生了历史上有名的“臧玢之乱”,杜甫连夜逃难,这年夏秋他又在湘潭度过,时年老多病,处境困难,登楼远望,有感于家国之忧,于是赋成了这首悲怆的《楼上》。
参考资料:
1、 政协湘潭市委员会.湘潭历代诗词选 上:湘潭大学出版社,2013:第3页
2、 凌朝汉.洗石集:西藏人民出版社,2006:第345页
3、 陶道恕.杜甫诗歌赏析集:巴蜀书社,1993:第565页
出处殊涂听所安,山林何得贱衣冠。
出处殊涂听所安,山林何得贱衣冠。
华歆一掷金随重,大是渠侬被眼谩。
华歆一掷金随重,大是渠侬被眼谩。
这首诗批评重山林隐士诗轻贱台阁仕宦诗的现象。方回《瀛奎律髓》崇尚“格高”,即古代知识分子所谓嶙峋傲骨、孤芳自赏的精神风貌,认为台阁仕宦都是脑满肠肥、道貌岸然、功名利禄熏心、仁义礼智满口之徒的卖弄学理、琢句雕章以欺世盗名,往往偏重江湖道学,或有借以自重。元好问借质疑三国时华歆掷金的典故对这种现象提出了质疑。

lùnshīsānshíshǒu··shí--yuánhǎowèn

chūchùshūtīngsuǒānshānlínjiànguān

huáxīnzhìjīnsuízhòngshìnóngbèiyǎnmán

弊庐隔尘喧,惟先养恬素。
(bì)庐隔尘喧,惟先养¹恬素²
译文:房屋虽然破旧,但远离尘嚣,是祖先赖以过恬静、朴素生活的所在。
注释:先:先辈,指自己的先祖。¹养:涵养。《全唐诗》校:“一作尚。”²恬素:恬淡素朴。
卜邻近三径,植果盈千树。
卜邻¹近²三径,植果盈千树。
译文:与高人隐士结友为邻,种植着众多果树可养家活口。
注释:¹卜邻:择邻。²近:《全唐诗》校:“一作劳。”
粤余任推迁,三十犹未遇。
(yuè)¹余邻推迁²,三十犹未遇。
译文:到了我却任凭时光推迁,年已三十还没有被知遇。
注释:¹粤:语助词,无意义。²推迁:时间推移。
书剑时将晚,丘园日已暮。
书剑¹时将晚,丘园日已²暮。
译文:从小读书习剑现在为时已晚,只好虚度日月,空老家园。
注释:¹书剑:读书击剑,指文武兼能。²已:《全唐诗》校:“一作空。”
晨兴自多怀,昼坐常寡悟。
晨兴自多怀,昼坐常寡(guǎ)¹
译文:清早起来独自多有感怀,白天坐着常常少能解悟。
注释:¹寡悟:少悟,犹言难以理解。此就“未遇”而言。
冲天羡鸿鹄,争食羞鸡鹜。
冲天羡鸿鹄,争食羞¹鸡鹜。
译文:羡慕冲天而飞的鸿鹄,羞当鸡鸭只知争食物。
注释:¹羞:《全唐诗》校:“一作嗟。”
望断金马门,劳歌采樵路。
望断金马门,劳歌¹采樵路。
译文:对着金马门望穿双眼,唱着劳作歌走在采樵路。
注释:¹劳歌:劳作之歌。
乡曲无知己,朝端乏亲故。
乡曲¹无知己,朝端²乏亲故。
译文:身处穷乡僻野,没有作官的知已朋友,朝廷重臣中无亲无故。
注释:¹乡曲:犹乡里。曲,乡以下的行政区划。²朝端:朝臣之首。
谁能为扬雄,一荐甘泉赋。
谁能为扬雄¹,一荐甘泉赋。
译文:谁能替才比扬雄的人,推荐上一篇《甘泉赋》!
注释:¹扬雄:汉成帝时蜀人。好学深思,每作赋,常拟司马相如以为式。客有荐扬雄文似相如者,帝令待诏承明殿。后随帝郊祀甘泉宫,还,奏上《甘泉赋》。事见《汉书》本传。

  此诗写远离尘嚣、恬静朴素、高士为邻的田园生活,及书剑无成、空老家园的感怀,表现了其渴望仕途进取与保持独立人格的内心矛盾冲突,抒发了他胸怀大志而无人举荐的悲愤感慨。

  首四句写隐居田园的恬淡美好。

  “弊庐隔尘喧,惟先养恬素”,自己家园的房屋虽然破旧,但远隔尘世,是祖先赖以过恬静、朴素生活的所在。这是介绍自己家室居住的条件。“弊庐”用陶渊明《移居》“弊庐何必广,取足蔽床席”诗意,言其破旧不堪,说明自己居室条件的简陋。“尘喧”指尘世的喧嚷,与陶渊明《归田园居》中所说“尘网”及《饮酒〉中所说“车马喧”同义,用一“隔”字将“弊庐”与“尘喧”联系起来,显示出诗人超然物外,远离尘世的高洁情怀。正因为家居简陋,远离尘世,所以诗人自祖辈以来就一直在这里过着恬静素朴的田园生活。“恬素”既指恬静素朴的物质生活,更指恬淡自然的精神境界。而这又是由祖辈流传培育起来,如今又由诗人继承发扬下去的,可见其渊源有自,历史长久,并非自今日始。着一“养”字,与“隔”字相映,深刻而具体地描写了家居的现实条件和历史状况。

  “卜邻近三径,植果盈千树”,接着写家室周围清幽宁静、高雅美好的自然环境。据《文选》李善注引《三辅决铩》载:西汉末年蒋诩隐居后,于舍中竹下开三径,只与求仲、羊仲二人交往。又《三国志·吴志·孙休传》裴松之注引《襄阳记》载:吴丹阳太守李衡在故乡龙阳县龙洲上“种甘橘千株”,临死时对儿子称这是可养家的“千头木奴”。这里诗人连用两个典故,表明自己与高人隐士结友为邻,不与凡夫俗子交往;有大自然赐予的众多果树可养家活口,不必为生计而疲于奔波。进一步写出家园环境的消幽宁静,衬托出自己情怀的高雅美好。那来往高人雅士的竹下小径,那象征君子风范的众多甘橘,也就是陶渊明所赞美的“三径就荒,松橘犹存”的桃源境界;也就是屈原所称颂的“苏世独立,横而不流”、“行比伯夷,置以为象”的寓托自已高洁志向的橘树精神。

  起首四句,生动具体地勾划出田园生活的恬淡与美好,抒写出自己高尚的情操,暗示出自己远大的志向,似淡实浓,为下文转入写自己的志向作了很好的铺垫。田园生活是“恬素”美好的,家居环境也是清幽宁静的,然而“俱怀鸿鹄志”、“忠于事明主”的诗人,此时却“未能忘魏阙”、“魏阙心常在”,身在田园,心在朝廷,还是有着远大的政治理想的。

  “粤余任推迁, 三十犹未遇,书剑时将晚,丘园日空暮”,笔锋陡然一转,由“恬素”的田园生活跃向内心世界的抒发,奏响了怀才不遇而渴望展示雄才的悲壮之音。已到而立之年的诗人却毫无所成,从小读书习剑,本拟报效国家,现在为时将晚,只好虚度日月,空老家园,感到莫名的悲哀。“任推迁”表明时间逝去的迅速与无情,“犹未遇”抒写怀才不遇的惋惜与感叹,“时将晚”与“日空暮”,对举,深刻地揭示了诗人不甘虚度光阴而欲入仕却又无可奈何的内心的痛苦与矛盾。正因为这样,诗人早起晚坐,常常心事重重,难以排解。

  “冲天羡鸿鹄,争食羞鸡鹜。”抬头仰望,他羡慕那冲天高飞的鸿鹄;低首俯视,他鄙弃那争食逐利的鸡鹜。鸿鹄喻志向远大之人,鸡鹜比凡俗平庸之辈。两个生动而形象的比喻,将诗人胸怀大志而羞与世俗争利的 高尚情操具体明白地抒写了出来。然而“望断金马门,劳歌采樵路”,入仕作官,为国出力,实现理想的希望渺茫难期,只好隐居乡里,采樵度日了。

  “望断”二字十分传神,将诗人那急欲入仕的迫切心情活脱脱地抒写了出来,跃然纸上,如现目前。唱着劳动之歌,往来于樵采之路,与“望断”的迫切心情强烈对比, 其失意惆怅和无可奈何的内心痛苦亦活画了出来,鲜明生动。但诗人并不想老于田园,无所作为,所以最后四句再次强烈地表示了自己希望入仕的迫切愿望:身处穷乡僻野,没有作官的知已朋友,朝廷之上又缺乏有力的亲朋故旧,没有人像当年爱惜扬雄那样,在君王面前替他推荐《甘泉赋》。这里诗人以扬雄自况,也希望走以辞赋干谒人主进入仕途的道路,因而慨叹无人推荐他入朝,不能早日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其迫切求仕的欲望与怀才不遇的惆怅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深沉的呼喊和痛苦的哀叹,回肠荡气,十分感人。

  这首诗出语自然,不事雕琢,显示了孟浩然诗歌平易、朴实而清淡自然的艺术风格。诗歌只是写家居田园,慨叹无人引荐,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思想内容并不算深厚丰富。但对诗人内心世界的抒写却细致入微,亲切真实;由田园生活的“恬素”高雅,到内心世界的矛盾不安,从功名事业的早晚萦怀到对希求引荐的迫切愿望,层递自然,意境浑厚。全诗虽多处用典,但自然妥贴,十分巧妙;两处比喻的应用,抒写情怀,生动形象;“书剑时将晚”以下十句采用对偶句式,具有音韵和谐之美。

参考资料:
1、 王启兴主编. 王维孟浩然诗歌名篇欣赏[M].成都:巴蜀书社,1999 ,29-32.
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妆点语也。
陶庵(ān)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hài)¹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è)(zhì)不敢与接²。作《自挽诗》,每欲引决³,因《石匮(kuì)书》未成,尚视息人世。然瓶粟(sù)(lǚ)(qìng),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妆点语也。
译文:陶庵国破家亡,无可归宿之处。披头散发进入山中,变成了可怕的野人。亲戚朋友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毒药猛兽,愕然地望着,不敢与我接触。我写了《自挽诗》,每每想自杀,但因《石匮书》未写完,所以还在人间生活。然而存米的瓶子里常常是空的,不能生火做饭。我这才懂得伯夷、叔齐实在是饿死的,说他们不愿吃周朝的粮食,还是后人夸张、粉饰的话。
注释:¹駴駴:通“骇骇”,令人惊异的样子。²愕窒不敢与接:不敢喘气,害怕接近。愕,陡然一惊的样子。窒,指窒息。接,接近、接触。³引决:自裁,自杀。⁴视息:观看和呼吸,即指活着。⁵罄:空。⁶举火:指生火做饭。⁷首阳二老:指伯夷、叔齐。传说他们因反对周武王伐纣,逃到首阳山,不食周粟,因而饿死。⁸直头:竟自,一直。
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昔日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以笠报颅,以蒉报踵,仇簪履也;以衲报裘,以苎报絺,仇轻煖也;以藿报肉,以粝报粻,仇甘旨也;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也;以绳报枢,以瓮报牖,仇爽垲也;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也;以途报足,以囊报肩,仇舆从也。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之。
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昔日生长王、谢¹,颇事豪华,今日罹(lí)此果报²:以笠(lì)³报颅(lú),以蒉(kuì)报踵(zhǒng),仇(zān)(lǚ)也;以衲(nà)报裘(qiú),以苎(zhù)报絺(chī)¹⁰,仇轻煖(nuǎn)¹¹也;以藿(huò)¹²报肉,以粝(lì)¹³报粻(zhāng)¹⁴,仇甘旨¹⁵也;以荐¹⁶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也;以绳报枢(shū)¹⁷,以瓮(wèng)报牖(yǒu)¹⁸,仇爽垲(kǎi)¹⁹也;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也;以途报足,以囊(náng)报肩,仇舆(yú)²⁰也。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之。
译文:饥饿之余,我喜欢舞文弄墨。由此而想到以前生长在王、谢这样的家庭里,很享受过豪华的生活,现在遭到这样的因果报应:用竹笠作为头的报应,用草鞋作为足跟的报应,用来跟以前享用过的华美冠履相对;以衲衣作为穿皮裘的报应,以麻布作为服用细葛布的报应,用来跟以前又轻又暖的衣服相对;以豆叶作为食肉的报应,以粗粮作为精米的报应,用来跟以前的美好食品相对;以草荐作为温暖床褥的报应,以石块作为柔软枕头的报应,用来跟温暖柔软之物相对;以绳枢作为优良的户枢的报应,以瓮牖作为明亮的窗的报应,用来跟干燥高爽的居室相对;以烟熏作为眼睛的报应,以粪臭作为鼻子的报应,用来跟以前的享受香艳相对;以跋涉路途作为脚的报应,以背负行囊作为肩膀的报应,用来跟以前的轿马仆役相对。以前的各种罪案,都可以从今天的各种果报中看到。
注释:¹王、谢:指东晋时王导、谢安两大望族,他们的生活都很豪华。后世因以代指门高世族。²罹此果报:遭到这样的因果报应。罹,遭遇。果报,佛教说法,认为人作了什么样的事,就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称为“果报”,也称“因果报应”。³笠:草帽。⁴蒉:草编的筐子,这里指草鞋。⁵踵:脚跟。⁶仇:报答、报应。⁷衲:补裰的衣服。⁸裘:皮袍。⁹苎:麻织品。¹⁰絺:细葛布。¹¹轻煖:轻而温暖,比喻衣服鲜厚。煖,同“暖”。¹²藿:一种野菜。¹³粝:粗米。¹⁴粻:好粮米。¹⁵甘旨:美味的食品。¹⁶荐:草褥子。¹⁷枢:门轴。¹⁸牖:窗口。这里说用绳拴门板,用瓦瓮的口作窗户,极言其贫穷之状。¹⁹爽垲:指明亮干燥的房子。²⁰舆从:车、轿和随从。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车旋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问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
鸡鸣枕上¹,夜气方回²。因想余生平,繁华靡(mǐ)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shǔ)熟黄粱³,车旋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问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拈(niān)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
译文:在枕上听到鸡的啼声,纯洁清静的心境刚刚恢复。因而回想我的一生,繁华靡丽于转眼之间,已化为乌有,五十年来,总只不过是一场梦幻。现在自己应当从黄粱梦、南柯梦中醒来,这种日子应该怎样来受用?只能追想遥远的往事,一想到就写下来,拿到佛前一桩桩地来忏悔。所写的事,不按年月先后为次序,一年谱不同;也不分门别类,以与《志林》相差别。偶尔拿出一则来看看,好像是在游览以前到过的地方,遇见了以前的朋友,虽说城郭依旧,人民已非,但我却反而自己高兴。我真可说是不能对之说梦的痴人了。
注释:¹鸡鸣枕上:在枕上听见鸡叫。²夜气方回:夜气,黎明前的清新之气。《孟子·告子上》:“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孟子认为,人在清明的夜气中一觉醒来,思想未受外界感染,良心易于发现。因此用经比喻人未受物欲影响时的纯洁心境。方回,指思想刚一转动。³黍熟黄粱:自己刚从梦中醒来。黄粱,事出唐沈既济作的《枕中记》。大意是说,卢生在邯郸路上遇见道士吕翁,吕翁给他一个磁枕,他枕着入睡,梦见自己一世富贵,梦醒以后,才明白是道士警告他富贵是一场虚空。在他初睡时,旁边正煮着一锅黄黍,醒来时,黄黍还没有熟。⁴车旋蚁穴:自己的车马刚从蚂蚁穴中回来。蚁穴,事见唐李公佐作的《南柯太守传》。大意是说,淳于棼在家中酒醉,梦至“槐安国”,国王以女嫁之,任南柯太守,荣华富贵,显赫一时。后与敌战而败,公主亦死,被遣回,梦醒之后,寻找梦里踪迹,见槐树南枝下有蚁穴,即梦中所历。以上两句都是借比自己历经艰难之后的寂寥时刻。旋,一作“旅”。⁵不次岁月:不排列年月。⁶《志林》:书名,后人整理苏轼的笔记,分类编辑而成。这里借指一般分类编排的笔记书。⁷城郭人民:古代传说汉朝人丁令威学道于灵虚山,后来变成了一只鹤,飞回家乡辽东,见到人世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于是唱道:“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见《搜神后记》)这两句是说,如同见到了昔日的城郭人民,自己反而能因此高兴。张岱所作《陶庵梦忆》一书,多记明代旧事,所以暗用了这个典故。
昔有西陵脚夫为人担酒,失足破其瓮。念无以偿,痴坐伫想曰:“得是梦便好。”一寒士乡试中式,方赴鹿鸣宴,恍然犹意未真,自啮其臂曰:“莫是梦否?”一梦耳,惟恐其非梦,又惟恐其是梦,其为痴人则一也。
昔有西陵脚夫为人担酒,失足破其瓮。念无以偿,痴坐伫(zhù)想曰:“得是梦便好。”一寒士乡试中式,方赴鹿鸣宴¹,恍然犹意未真²,自啮(niè)³其臂曰:“莫是梦否?”一梦耳,惟恐其非梦,又惟恐其是梦,其为痴人则一也。
译文:以前西陵地方有一个脚夫,为人挑酒,不慎跌了一跤,把酒坛子打破了。估计无从赔偿,就长时间呆坐着想道:“能是梦便好!”又有一个贫穷的书生考取了举人,正在参加鹿鸣宴,恍恍惚惚地还以为这不是真的,咬着自己的手臂说:“别是做梦吧!”同样是对于梦,一个唯恐其不是梦,一个又唯恐其是梦,但他们作为痴人是一样的。
注释:¹鹿鸣宴:唐代乡试后,州县长官宴请考中举子的宴会。因宴会时歌《诗经·小雅·鹿鸣》之章,故名。(见《新唐书·选举志上》)明清时,于乡试放榜次日,宴请主考以下各官及考中的举人,称鹿鸣宴。²犹意未真:还以为不是真的。³啮:咬。
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因叹慧业文人,名心难化,政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表,犹思摹榻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
余今大梦将寤(wù)¹,犹事雕虫²,又是一番梦呓。因叹慧业文人³,名心难化,政如邯(hán)(dān)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表,犹思摹(mó)榻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
译文:我现在大梦将要醒了,但还在弄雕虫小技,这又是在说梦话了。因而叹息能运用智力、写作文章的人,其好名之心真是难改,正如卢生在邯郸梦已要结束、天就要亮的时候,在其遗表中还想把其摹榻二王的书法流传后世一样。因此,他们的一点名根,实在是像佛家舍利子那样坚固,即使用猛烈的劫火来烧它,还是烧不掉的。
注释:¹大梦将寤:这里指人的一生将尽。佛家常称人生一世为大梦一场。寤,醒。²雕虫:雕琢虫书,比喻小技巧。这里指写作。³慧业文人:能运用智力、写作文章的人。慧业,佛家名词,指生来赋有智慧的业缘。⁴邯郸梦断:即指前所述的黄粱梦醒。⁵漏尽钟鸣:亦作“钟鸣漏尽”。古代用铜壶滴漏来计时刻,又在天明时打钟报晓。两者都是说夜梦该醒的时候,也比喻已届残年。⁶卢生遗表,犹思摹榻二王:《枕中记》载卢生将殁时上疏,没有“犹思摹榻二王”的事。汤显祖根据同一故事写的戏曲《邯郸记》中,在卢生临死说:“俺的字是钟繇法贴,皇上最所爱重,俺写下一通,也留与大唐作镇世之宝。”二王,指王羲之、王献之,他们和钟繇都是著名书法家。⁷名根:指产生好名这一思想的根性。根,佛家的说法,是能生之义。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都能生出意识,称为六根。⁸舍利:梵语“身骨”的译音。佛教徒死后火葬,身体内一些烧不化的东西,结成颗粒,称为“舍利子”。⁹劫火:佛家以为坏劫中有水、风、火三劫灾。这里指焚化身体(结束一生)的火。劫,梵语“劫波”的略称。劫波是一在段时间的意思。这里指人的一生。

  这是张岱《陶庵梦忆》的自序,一篇“说梦”的散文佳作。文章第一段简述国破家亡后,自己的思想矛盾和贫困生活;第二段以简净的句法,将早年的豪华生活与今日的蔽败潦倒作种种对比,认为这都是现世的因果报应;第三段用黄粱梦、槐安国的典故,点明“五十年来,总成一梦”的主旨,自比“痴人”,犹喜说梦;第四段说了两则故事来比喻人生的虚幻;末段承认,自己虽大梦将醒,仍旧难舍名根,故有种种记叙。

  全文字数有限,但作者的生活变迁、心路历程、著文渊源清晰可见,自嘲、自悔、自诩之情毕备,可谓言约而意丰。同时多处用典,讲究对仗,文字整齐凝练,清丽活泼,饶有诗意,既增强了文章的品味、厚度,又提高了语言的表现力。

  作者出身于累代仕宦之家,尽管并不十分阔气,但祖上的余荫和家私已颇够他受用的了。正如文章第二节罗列的种种“果报”所云,他往昔是生活在“轻煖”“甘旨”“温柔”“爽垲”和“香艳”之中的。如今,“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甚至连故旧见了,也视为“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这不能不令他回首往事,顿生“隔世”之感,愤激得几乎要自杀。胸中有块垒,不能不吐。他有自己的武器,那便是手中的笔。他寄希望于散文,用“梦忆”“梦寻”来追念乡土和故国,留下了《陶庵梦忆》一类的散文篇章。这些文字,记录了晚明社会生活的种种琐事,包括许多掌故,篇幅短小,内涵甚丰,戚而能谐,歌哭同声,旧梦中微露新梦的曙色,轻松中含蕴着寒冰下的艰涩与呜咽。此序说得何等深沉:“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伍崇曜跋《陶庵梦忆》亦指出:“昔孟元老撰《梦华录》,吴自牧撰《梦粱录》,均于地老天荒沧桑而后,不胜身世之感;兹编实与之同。”斯言点出此序旨意,颇中肯綮。

  正由于张岱用日常生活琐事作经纬,编织他的故国之梦,所以,这种梦细丝密缕,光彩迷离,很难经受动荡时事的凄风苦雨。此种写作困厄与辛酸直接体现在本序之中,他叹息:“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他长啸:“今当黍熟黄粱,车旋蚁穴,当作如何消受?”很明显,张岱是用泪眼来观梦、察梦、寻梦的。透过他追忆的昔日繁华和诸多意趣,可以体察到的是一种无可如何、挥之不去的沉郁的哀愁。在品味此序时,应当注意把握这一种基调。

  当然,作者的感情表露还有其他一些复杂的形式,如:第一节说首阳二老不食周粟乃“后人妆点语也”,分明是悲绝生辛,用诙谐的笔调去抒写胸中的阵阵狂澜。又如:第二节连用七个排句大谈“因果报应”,节奏短促,一气呵成,令人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被压抑、被扭曲的悔恨与愤懑;接下来,第三节以“鸡鸣枕上,夜气方回”为转折,推出了对“往事”的“遥思”,心旌飘摇,不能自持,颓伤中夹清新之气,决绝中带眷恋之情,忽喃喃自语,忽捶胸诘问,终于恍惚痴迷地将“说梦”的主题点破;至于四、五两节,则以议论和剖白的方式,进一步强调了自己寻梦而又惧梦、梦醒了又祈求新梦的矛盾心态和复杂意绪。这样,通篇嘈嘈切切,似乱非乱,主调明晰而又富于变幻,纲绳擎起而又美目盼兮,一种动人心弦、催人共鸣的艺术感染力便油然而生。

  由于此文是一篇“自序”,故作者要简括地回顾著述的起缘、宗旨以及全书的内容和特色。张岱尽管在落墨时情绪跌宕起伏,但对于以上这些要点仍给予了冷静的关照。他以抒情为线索,巧妙地嵌入记叙与议论,这就使全文虚实相依,静深而又灵敏,实用而又好看。一般认为,张岱的文章凝练得有如“唐人绝句”,其间点染依稀,烟云灭没,给人以神思荡漾的奇趣。此篇虽属“应用文体”,但作者的审美情趣和艺术功力仍然发挥得淋漓尽致,使人读罢免不了要心驰神往,再三吟哦。

参考资料:
1、 钱伯城主编.古文观止新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12:1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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