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风吹代马¹,北拥鲁阳关²
译文:北风吹着胡马占据着汝州的鲁阳关。
注释:¹“胡风”句:一作“燕人攒赤月”。胡风:北风。代马:代地(今山西东北与河北蔚县一带)所产的良马。此指胡马。²鲁阳关:战国时称鲁关,汉称鲁阳,在今河南鲁山县西南。传说鲁阳挥戈,日为之返之二舍,即此也。
吴兵照海雪,西讨何时还。
吴兵¹照海²雪,西讨何时还。
译文:吴越新征集的兵马冒着鄱阳湖上的大雪,要西上征讨胡虏。
注释:¹吴兵:吴越之地的征调之兵士,泛指江南之兵。²海:指鄱阳湖。
半渡上辽津,黄云惨无颜。
半渡上辽照(jīn)¹,黄云惨无颜。
译文:吴地的官军在上辽津渡水,黄云惨淡。
注释:¹上辽照:在豫章郡建昌县(今江西修水县),县中有潦水(即赣江)流过,入鄱阳湖。
老母与子别,呼天¹野草间。
译文:老母别子,一片悲天跄地的哭喊,人心愁烦。
注释:¹呼天:指向天喊叫以求助。形容极端痛苦。
白马¹绕旌(jīng)旗,悲鸣相追攀。
译文:白马绕着旌旗,悲鸣追逐。
注释:¹白马:一作“百鸟”。
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
白杨秋月苦,早落豫(yù)章山¹
译文:白杨为之萧索,秋月为之惨淡,早早地落入了豫章山中。
注释:¹“白杨”二句:古辞《豫章行》:“白杨初生时,乃在豫章山。”豫章山,泛指在豫章郡内之山。
本为休明人,斩虏素不闲。
本为休明人¹,斩虏(lǔ)素不闲²
译文:生于太平盛世,素不惯于与胡人打仗。
注释:¹休明人:太平盛世时期的人。休明:美好清明。²闲:通“娴”,娴熟也。
岂惜战斗死,为君扫凶顽。
岂惜战斗死,为君扫凶顽¹
译文:但为了尽忠报主,扫灭敌顽,不惜战斗牺牲。
注释:¹凶顽:凶暴愚顽。亦指凶暴愚顽的人。
精感石没羽,岂云惮险艰。
精感石没羽,岂云惮(dàn)¹险艰。
译文:其精诚可感,金石为开,岂能惧怕艰险?
注释:¹惮:怕,畏惧。
楼船若鲸飞,波荡落星湾。
楼船¹若鲸(jīng)飞,波荡落星湾²
译文:楼船像长鲸一样在水中飞驰,波涛汹涌,激荡着落星湾。
注释:¹楼船:有楼的大船。古代多用作战船。亦代指水军。²落星湾:即鄱阳湖西北之彭蠡湾,传说有星坠此,故又名落星湾。
此曲不可奏,三军鬓成斑。
此曲不可奏,三军¹(bìn)成斑。
译文:我这一曲悲歌,就暂停到这里,再奏下去的话,三军将士的头发都要白了。
注释:¹三军:古制天子置六军,诸侯置屯军。又称军置上、中、下三军,或步,车、骑三军。后为军队通称。

  诗开始四句,诗人概写了当时的战局。“胡风”即北风,这里暗指安史叛军的嚣张气焰,因安史都是胡人。当时安史军正盘据鲁阳(今河南鲁山),一个“拥”字,既见到叛军的嚣张,又见到乱军乌合之状,同时,也表达了诗人的憎恶之情。“照海雪”,可见吴兵军容严整,威风凛凛的气势。然而,当时的唐军实在不会有这样的士气,这不过是诗人的一种主观愿望。“西讨何时还”,乍看有些突兀,使人气馁,但却真实地道出了当时的战局形势和诗人对此难以隐藏的忧虑,暗示出未来的牺牲是巨大的。这一感情上的转折正是下文的引出和过渡。

  以下八句里,诗人把满腹的哀怨和悲苦都倾注在别离场景的抒写上,这是诗人感情的一个方面。“半渡”二字说明有的征人已登船启航,还有不少征人仍在岸上依依不舍地与家人做最后的诀别。征人们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哀伤的惨痛情景感天动地,使得天地昏黄,惨淡无光。母子别离最动情,最伤感,况且母已老,读者如同见到这位白发苍苍,泪眼龙钟的老人家,拄着拐杖颤颤微微,执手牵衣地送子远征,她深知子一去,难生还,所以她“呼天野草间”,匍匐在草地上,向上天控诉着人间的种种不平,向大地哭诉着自己命运的悲苦。然而,此时,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老人家的晚年恐怕无以为生。母子分离最典型,那些夫妻和兄弟之间的别离也是这样。读者似乎听到野草间震天的哭声,如同见到那双双泪眼在做最后的远远一望。征人们已上船,他们所骑之马围着旌旗悲哀嘶鸣,好像它们也知留恋故土。马犹如此,人何以堪。表面上在写马,实际上是对上面写人场面的有力衬托和补充。“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以白杨叶落进一步渲染了上面已经很悲苦的气氛。这一层的写作顺序是先写人,再写马,后写树,表面上步步退,实际上收到了步步深入的效果,构成一幅目不忍睹的悲惨画面,奏出一曲耳不忍闻的凄凉乐章,这些都充分体现了诗人对苦难中的人民深切的同情。

  下面六句表达了诗人感情的另一面:即对多灾多难的祖国赤诚之心和深情的爱恋。诗人转换为征人自述的形式,表现出征兵们慷慨壮烈,为国平叛不畏牺牲的英雄气概。这个新征的士兵显然不是诗人理想中的抗敌英雄,他生于盛世,是个不习弓矢的下层农民。从这一现象既可知兵员的匮缺,又可见诗人对现实的不满,还表达出了人民毅然从军平叛的热切心情和巨大的承受力。这些只懂农事耕耘的士兵有着强烈的为国献身精神,他们“岂惜战斗死,为君扫凶顽?”这激越的誓言出自征人之口,也表达了诗人的强烈的爱国激情。这些征人虽武艺不强,但他们勇于为国捐驱的精诚之心定能感化顽石,像汉代飞将军李广那样箭入石中。这样的军队不怕任何艰难牺牲,定能为国平叛,为民立功。当然,这些慷慨之词只是诗人的良好愿望和对这些应征子弟的勉励。

  最后四句总括全诗。“楼船若鲸飞,波荡落星湾。”遥应“吴兵照海雪”句,写出了唐军的威武雄壮,同时又笼括第三层六句,唐军船队满载着士兵和他们的豪情壮志,浩浩荡荡直奔落星湾(今鄱阳湖西北),再入长江而去。“此曲不可奏,三军发成斑。”诗人一转慷慨豪壮的格调,全诗在凄惨、悲凉的气氛中结束。这二句遥应“西征何时还”句,笼括第二层八句。诗人又回到了现实中伤心别离的场面。《豫章行》古曲专写别离之苦,此时不可再奏这样的曲子了,不然士兵们定会更加触动思乡之情,在悲苦欲绝中鬓发皆白。

  总括全诗,人们突出地感到诗人矛盾的心理。他一方面对战乱给百姓造成的苦难深表同情,一洒忧民之泪;另一方面他又鼓励征人顾全大局,支持平叛战争,大抒忧国之情。这种极其痛苦的矛盾心情构成了全诗凄惨与慷慨,沉痛与激昂交织在一起的格调,这与杜甫“三吏”、“三别”的忧国忧民的情调极其相似。与这种格调相配合,这首诗形成了抑扬顿挫的结构特点。中间十四句先抑后扬,最后四句先扬后抑,以抑煞尾,这种错落有致的结构与诗人的情绪吻合在一起。

  李白是一位以抒情见长的浪漫主义诗人。他把大千世界的风貌和纷杂社会的现实熔铸在他所抒发的主观感情世界中,这是李白诗反映现实的主要方法和特征。然而,李白诗的风格是多彩的,绝非仅限于此。在他的诗歌中确有一部分像《豫章行》这样直接反映现实,评论现实的不朽之作,尤其是晚年,他目睹了安史之乱,并身陷圄,境况大不如前。此时,他对现实社会有了更真切、更冷静的认识,于是,他的作品便从对自己身世的忧愤转为对国事与民生的深深忧虑。这一时期,李白写下了许多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作。像《豫章行》这样的现实主义杰作甚至可以和杜甫的现实主义名作相媲美。

  李白身在豫章写《豫章行》十分巧妙。《豫章行》古辞专写别离之苦,后人利用这一古辞也没有超出这个范围。李白《豫章行》,就内容来说,同样也写别离之苦,就形式来说,也有一些与古辞相吻合的句子,但是,李白却冲破了前人“皆伤离别,言寿短景驰,容华不久”(见《乐府诗集》引《古今乐录》)的狭小天地,赋于诗歌充实的社会内容,写出了如此深刻的现实主义杰作。无论是在思想内容的深度上,还是在表现力的厚度上都超过了前人所有的《豫章行》。这正是对汉魏以来“借古乐写时事”(沈德潜《古诗源》卷五)优良传统的继承和发展,对于以浪漫主义著称的伟大诗人李白来说,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参考资料:
1、 宋绪连 初旭.三李诗鉴赏辞典.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194-197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北风吹着胡马占据着汝州的鲁阳关。

吴越新征集的兵马冒着鄱阳湖上的大雪,要西上征讨胡虏。

吴地的官军在上辽津渡水,黄云惨淡。

老母别子,一片悲天跄地的哭喊,人心愁烦。

白马绕着旌旗,悲鸣追逐。

白杨为之萧索,秋月为之惨淡,早早地落入了豫章山中。

生于太平盛世,素不惯于与胡人打仗。

但为了尽忠报主,扫灭敌顽,不惜战斗牺牲。

其精诚可感,金石为开,岂能惧怕艰险?

楼船像长鲸一样在水中飞驰,波涛汹涌,激荡着落星湾。

我这一曲悲歌,就暂停到这里,再奏下去的话,三军将士的头发都要白了。

注释

“胡风”句:一作“燕人攒赤月”。胡风:北风。代马:代地(今山西东北与河北蔚县一带)所产的良马。此指胡马。

鲁阳关:战国时称鲁关,汉称鲁阳,在今河南鲁山县西南。传说鲁阳挥戈,日为之返之二舍,即此也。

吴兵:吴越之地的征调之兵士,泛指江南之兵。

海:指鄱阳湖。

上辽照:在豫章郡建昌县(今江西修水县),县中有潦水(即赣江)流过,入鄱阳湖。

呼天:指向天喊叫以求助。形容极端痛苦。

白马:一作“百鸟”。

“白杨”二句:古辞《豫章行》:“白杨初生时,乃在豫章山。”豫章山,泛指在豫章郡内之山。

休明人:太平盛世时期的人。休明:美好清明。

闲:通“娴”,娴熟也。

凶顽:凶暴愚顽。亦指凶暴愚顽的人。

惮:怕,畏惧。

楼船:有楼的大船。古代多用作战船。亦代指水军。

落星湾:即鄱阳湖西北之彭蠡湾,传说有星坠此,故又名落星湾。

三军:古制天子置六军,诸侯置屯军。又称军置上、中、下三军,或步,车、骑三军。后为军队通称。

赏析

  诗开始四句,诗人概写了当时的战局。“胡风”即北风,这里暗指安史叛军的嚣张气焰,因安史都是胡人。当时安史军正盘据鲁阳(今河南鲁山),一个“拥”字,既见到叛军的嚣张,又见到乱军乌合之状,同时,也表达了诗人的憎恶之情。“照海雪”,可见吴兵军容严整,威风凛凛的气势。然而,当时的唐军实在不会有这样的士气,这不过是诗人的一种主观愿望。“西讨何时还”,乍看有些突兀,使人气馁,但却真实地道出了当时的战局形势和诗人对此难以隐藏的忧虑,暗示出未来的牺牲是巨大的。这一感情上的转折正是下文的引出和过渡。

  以下八句里,诗人把满腹的哀怨和悲苦都倾注在别离场景的抒写上,这是诗人感情的一个方面。“半渡”二字说明有的征人已登船启航,还有不少征人仍在岸上依依不舍地与家人做最后的诀别。征人们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哀伤的惨痛情景感天动地,使得天地昏黄,惨淡无光。母子别离最动情,最伤感,况且母已老,读者如同见到这位白发苍苍,泪眼龙钟的老人家,拄着拐杖颤颤微微,执手牵衣地送子远征,她深知子一去,难生还,所以她“呼天野草间”,匍匐在草地上,向上天控诉着人间的种种不平,向大地哭诉着自己命运的悲苦。然而,此时,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老人家的晚年恐怕无以为生。母子分离最典型,那些夫妻和兄弟之间的别离也是这样。读者似乎听到野草间震天的哭声,如同见到那双双泪眼在做最后的远远一望。征人们已上船,他们所骑之马围着旌旗悲哀嘶鸣,好像它们也知留恋故土。马犹如此,人何以堪。表面上在写马,实际上是对上面写人场面的有力衬托和补充。“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以白杨叶落进一步渲染了上面已经很悲苦的气氛。这一层的写作顺序是先写人,再写马,后写树,表面上步步退,实际上收到了步步深入的效果,构成一幅目不忍睹的悲惨画面,奏出一曲耳不忍闻的凄凉乐章,这些都充分体现了诗人对苦难中的人民深切的同情。

  下面六句表达了诗人感情的另一面:即对多灾多难的祖国赤诚之心和深情的爱恋。诗人转换为征人自述的形式,表现出征兵们慷慨壮烈,为国平叛不畏牺牲的英雄气概。这个新征的士兵显然不是诗人理想中的抗敌英雄,他生于盛世,是个不习弓矢的下层农民。从这一现象既可知兵员的匮缺,又可见诗人对现实的不满,还表达出了人民毅然从军平叛的热切心情和巨大的承受力。这些只懂农事耕耘的士兵有着强烈的为国献身精神,他们“岂惜战斗死,为君扫凶顽?”这激越的誓言出自征人之口,也表达了诗人的强烈的爱国激情。这些征人虽武艺不强,但他们勇于为国捐驱的精诚之心定能感化顽石,像汉代飞将军李广那样箭入石中。这样的军队不怕任何艰难牺牲,定能为国平叛,为民立功。当然,这些慷慨之词只是诗人的良好愿望和对这些应征子弟的勉励。

  最后四句总括全诗。“楼船若鲸飞,波荡落星湾。”遥应“吴兵照海雪”句,写出了唐军的威武雄壮,同时又笼括第三层六句,唐军船队满载着士兵和他们的豪情壮志,浩浩荡荡直奔落星湾(今鄱阳湖西北),再入长江而去。“此曲不可奏,三军发成斑。”诗人一转慷慨豪壮的格调,全诗在凄惨、悲凉的气氛中结束。这二句遥应“西征何时还”句,笼括第二层八句。诗人又回到了现实中伤心别离的场面。《豫章行》古曲专写别离之苦,此时不可再奏这样的曲子了,不然士兵们定会更加触动思乡之情,在悲苦欲绝中鬓发皆白。

  总括全诗,人们突出地感到诗人矛盾的心理。他一方面对战乱给百姓造成的苦难深表同情,一洒忧民之泪;另一方面他又鼓励征人顾全大局,支持平叛战争,大抒忧国之情。这种极其痛苦的矛盾心情构成了全诗凄惨与慷慨,沉痛与激昂交织在一起的格调,这与杜甫“三吏”、“三别”的忧国忧民的情调极其相似。与这种格调相配合,这首诗形成了抑扬顿挫的结构特点。中间十四句先抑后扬,最后四句先扬后抑,以抑煞尾,这种错落有致的结构与诗人的情绪吻合在一起。

  李白是一位以抒情见长的浪漫主义诗人。他把大千世界的风貌和纷杂社会的现实熔铸在他所抒发的主观感情世界中,这是李白诗反映现实的主要方法和特征。然而,李白诗的风格是多彩的,绝非仅限于此。在他的诗歌中确有一部分像《豫章行》这样直接反映现实,评论现实的不朽之作,尤其是晚年,他目睹了安史之乱,并身陷圄,境况大不如前。此时,他对现实社会有了更真切、更冷静的认识,于是,他的作品便从对自己身世的忧愤转为对国事与民生的深深忧虑。这一时期,李白写下了许多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作。像《豫章行》这样的现实主义杰作甚至可以和杜甫的现实主义名作相媲美。

  李白身在豫章写《豫章行》十分巧妙。《豫章行》古辞专写别离之苦,后人利用这一古辞也没有超出这个范围。李白《豫章行》,就内容来说,同样也写别离之苦,就形式来说,也有一些与古辞相吻合的句子,但是,李白却冲破了前人“皆伤离别,言寿短景驰,容华不久”(见《乐府诗集》引《古今乐录》)的狭小天地,赋于诗歌充实的社会内容,写出了如此深刻的现实主义杰作。无论是在思想内容的深度上,还是在表现力的厚度上都超过了前人所有的《豫章行》。这正是对汉魏以来“借古乐写时事”(沈德潜《古诗源》卷五)优良传统的继承和发展,对于以浪漫主义著称的伟大诗人李白来说,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参考资料:
1、 宋绪连 初旭.三李诗鉴赏辞典.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194-197
创作背景

  唐肃宗上元元年(760年),安史之乱尚未平息。为了彻底平息叛乱,当时的东南人民仍然要不得已地送其子弟应征入伍,开赴前线。李白在这一年回到豫章(今江西南昌),亲眼目睹了新征士兵出征前妻儿老小呼天抢地的悲怆场面,他百感交集,写下了这一名篇《豫章行》。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217-219
李白

李白

李白(701年-762年) ,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又号“谪仙人”,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与杜甫并称为“李杜”,为了与另两位诗人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据《新唐书》记载,李白为兴圣皇帝(凉武昭王李暠)九世孙,与李唐诸王同宗。其人爽朗大方,爱饮酒作诗,喜交友。李白深受黄老列庄思想影响,有《李太白集》传世,诗作中多为醉时写就,代表作有《望庐山瀑布》《行路难》《蜀道难》《将进酒》《早发白帝城》等。 ▶ 1156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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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相笼加 一作:相宠加)
君不见,武夷溪边粟(sù)粒芽¹,前丁后蔡²相笼加。
译文:你没见到武夷溪边名茶粟粒芽,前有丁谓,后有蔡襄,装笼加封进贡给官家?
注释:¹粟粒芽:武夷茶的上品。²前丁后蔡:指宋朝丁谓先生任福建漕使,随后蔡襄继任此职,督造贡茶。为了博得皇上的欢心,争相斗品武夷茶,斗出最上等的茶叶,作为贡茶,献给皇上。
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
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
译文:争新买宠各出巧意,弄得今年斗品也成了贡茶。
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
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¹何陋(lòu)耶?
译文:我们的君主难道缺少这些东西?只知满足皇上口体欲望,是多么卑鄙恶劣!
注释:¹致养口体:这里指满足口和腹的欲望。致养,原意是得到养育。
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
洛阳相君¹忠孝家,可怜亦进姚(yáo)黄花²
译文:可惜洛阳留守钱惟演是忠孝世家,也为邀宠进贡牡丹花!
注释:¹洛阳相君:指钱惟演,他曾任西京留守。他的父亲吴越王钱俶叙归降宋朝,宋太宗称之为“以忠孝而保社稷”,所以苏轼说钱惟演是“忠孝家”。²姚黄花:是牡丹的名贵品种。洛阳进贡牡丹,是从钱惟演开始的。

  诗分三段,每段八句。第一段写古时进贡荔枝事。历史上把荔枝作为贡品,最著名的是汉和帝永元年间及唐玄宗天宝年间。“十里”四句,写汉和帝时,朝廷令交州进献荔枝,在短途内置驿站以便飞快地运送,使送荔枝的人累死摔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飞车”四句,写唐玄宗时令四川进献荔枝,派飞骑送来,到长安时,还是新鲜得如刚采下来一样,朝廷为了博杨贵妃开口一笑,不顾为此而死去多少人。这一段,抓住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的特点,在运输要求快捷上做文章,指出朝廷为饱口福而草菅人命。这一点,杜牧《过华清宫绝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已作了描写,苏诗中“知是荔支龙眼来”、“宫中美人一破颜”句就是从杜牧诗中化出。但杜牧诗精警,苏诗用赋体,坐实了说,博大雄深,二者各有不同。

  “永元”起八句是第二段,转入议论感慨。诗人以无比愤慨的心情,批判统治者的荒淫无耻,诛伐李林甫之类,媚上取宠,百姓恨之入骨,愿生吃其肉;感叹朝廷中少了像唐羌那样敢于直谏的名臣。于是,他想到,宁愿上天不要生出这类可口的珍品,使得百姓不堪负担,只要风调雨顺,人们能吃饱穿暖就行了。这段布局很巧,“永元”句总结第一段前四句汉贡荔枝事,“天宝”句总结后四句唐贡荔枝事,“至今”句就唐事发议论,“无人”句就汉事发议论,互为交叉,错合参差,然后用“我愿”四句作总束,承前启后。

  “君不见”起八句是第三段,写近时事。由古时的奸臣,诗人想到了近时的奸臣;由古时戕害百姓的荔枝,诗人想到了近时戕害百姓的各种贡品。诗便进一步引申上述的感叹,举现实来证明,先说了武夷茶,又说了洛阳牡丹花。这段对统治者的鞭挞与第一、二段意旨相同,但由于说的是眼前事,所以批判得很有分寸。诗指责奸臣而不指责皇帝,是诗家为尊者讳的传统。就像杜甫《北征》“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写安史之乱而为玄宗开释;李白《巴陵送贾舍人》“圣主恩深汉文帝,怜君不遣到长沙”,写才士被贬,反说皇帝大度。苏轼在这里用的也是这种“春秋笔法”,很显然,他不仅反对佞臣媚上,对皇帝接受佞臣的进贡,开上行下效之风,使百姓蒙受苦难,他也是十分不满的。这一段,如奇军突起,忽然完全撇开诗所吟咏的荔枝,杂取眼前事,随手挥洒,开拓广泛,且写得波折分明,令人应接不暇。而诗人胸中郁勃之气,一泻而出,出没开阖,极似杜诗。

  全诗有叙有议,不为题囿,带有诗史的性质,因此清方东树等的赞誉。

参考资料:
1、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 第458-458页 .
2、 赵山林,潘裕民  .桃李春风一杯酒——宋诗经典解读 :中西书局 ,2009-10-1 :第101-103页 .

zhītàn

shì sòngdài 

shízhìfēichénhuī hòubīnghuǒcuī 
diānkēngxiāngzhěnjiè zhīshìzhīlóngyǎnlái 
fēichēkuàshānhénghǎi fēngzhīxīncǎi 
gōngzhōngměirényán jīngchénjiànxuèliúqiānzǎi 
yǒngyuánzhīláijiāozhōu tiānbǎosuìgòngzhī 
zhìjīnshílínròu rénshānglèiyóu 
yuàntiāngōngliánchì shēngyóuwéichuāngwěi 
shùnfēngtiáobǎidēng mínhánwéishàngruì 
jūnjiàn biān qiándīnghòucàixiānglǒngjiā  (xiānglǒngjiāzuò xiāngchǒngjiā )
zhēngxīnmǎichǒngchū jīnniándòupǐnchōngguānchá 
jūnsuǒ zhìyǎngkǒulòu 
luòyángxiāngjūnzhōngxiàojiā liánjìnyáohuánghuā 
空碧无云露湿衣,群星光外涌清规。
空碧¹无云露湿衣,群星光外涌清规²
译文:天空澄澈无云,清露湿衣。在星光外一轮圆月升腾而起。
注释:¹空碧:指澄碧的天空。²清规:月。月满如规,光辉皎洁,故谓。
东楼莫碍渐高势,四海待看当午时。
东楼莫碍渐高势,四海待看当午¹时。
译文:渐渐升高,东面的高楼也不能遮蔽它,当行于天际之时,四海之内都可看见。
注释:¹当午:正午;中午。
还许分明吟皓魄,肯教幽暗取丹枝。
还许分明吟皓(hào)(pò)¹,肯教幽暗取丹枝。
译文:清光自可让人吟咏,月中桂影却不能攀折。
注释:¹皓魄:指明亮的月光。
可怜半夜婵娟影,正对五侯残酒池。
可怜半夜婵娟影,正对五侯¹残酒池。
译文:可怜那半夜美丽的月影,正照着贵戚近臣喝残的酒杯。
注释:¹五侯:泛指权贵豪门。

zhōngqiūyuè

 tángdài 

kōngyúnshī湿 qúnxīngguāngwàiyǒngqīngguī 
dōnglóuàijiángāoshì hǎidàikàndāngshí 
háifēnmíngyínhào kěnjiàoyōuàndānzhī 
liánbànchánjuānyǐng zhèngduìhóucánjiǔchí 
春秋之末,至于战国,诸侯卿相,皆争养士自谋。其谋夫说客,谈天雕龙,坚白同异之流,下至击剑扛鼎,鸡鸣狗盗之徒,莫不宾礼。靡衣玉食,以馆于上者,不可胜数。越王勾践有君子六千人,魏无忌、齐田文、赵胜、黄歇、吕不韦皆有客三千人,而田文招致任侠奸人六万家于薛,齐稷下谈者亦千人,魏文侯、燕昭王、太子丹,皆致客无数,下至秦、汉之间,张耳、陈余号多士,宾客厮养皆天下俊杰,而田横亦有士五百人。其略见于传记者如此。度其余当倍官吏而半农夫也。此皆奸民蠹国者,民何以支而国何以堪乎?
春秋¹之末,至于²战国³,诸侯卿相,皆争养士自谋。其谋夫说客,谈天雕龙,坚白同异之流,下至击剑扛鼎,鸡鸣狗盗之徒¹⁰,莫不宾礼¹¹。靡(mǐ)¹²玉食¹³,以馆¹⁴于上者,不可胜数。越王勾践有君子六千人¹⁵,魏无忌¹⁶、齐田文¹⁷、赵胜¹⁸、黄歇¹⁹、吕不韦²⁰皆有客三千人,而田文招致任侠奸人六万家于薛²¹,齐稷(jì)下谈者亦千人²²,魏文侯²³、燕昭王²⁴、太子丹²⁵,皆致客无数,下至秦、汉之间,张耳²⁶、陈余²⁷号多士,宾客厮养²⁸皆天下俊杰,而田横²⁹亦有士五百人。其略³⁰见于传记者如此。度³¹其余当倍官吏而半农夫也。此皆奸民蠹(dù)³²者,民何以支³³而国何以堪³⁴乎?
译文:春秋末期,到战国时代,各国的诸侯卿相,都争相供养士人(来)为自己谋划。上到谋士说客,谈天说地的、修饰文词的,辩论“坚白”“同异”之类的人,下到击剑行刺的、力大无穷,以及技能卑下的人,没有不以宾客的礼节去款待他们的。(那些)穿着奢华的服饰、吃着精美的食物、被安置在上等的馆舍中的士人,多到数也数不清。越王勾践有“君子军”六千人;信陵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吕不韦等,都有宾客三千人。而孟尝君还在薛地招聚了六万名崇尚侠义的奸猾之徒,齐国稷下学宫聚集的学者也有上千人;魏文侯、燕昭王、燕太子丹等,也都招致了无数宾客。后来到了秦汉之际,张耳、陈余号称收养了许多门客,他们手下的宾客及仆役,都是天下的俊杰,田横也有五百士人。见于约略在传记中有记载的人就像这么多,可以料想不见记载的,应当是官吏的数倍或是农民的一半。这些都是役使别人来奉养自己的人,百姓如何能承受得起,国家又如何经受的起呢!
注释:六国:战国时齐、楚、燕、赵、韩、魏六国,后皆被秦灭。¹春秋:中国战国以前的一个历史时期,从鲁隐公元年(前722)即开始,到前481年《春秋》绝笔止。²至于:到了。³战国:中国古代兼并战争剧烈的一个时期,从前403年三家分晋开始,到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止。⁴谋夫:专为别人出谋划策为生的人。⁵说客:从事游说诸侯的纵横家,如张仪、苏秦等。⁶谈天雕龙:指驺衍、驺奭的学说,属阴阳五行家。⁷坚白同异:指战国时名辩中关于“坚白”"同异”两个争论的问题,惠施学派提出了“合异同”的论题,说“山与泽平”,夸大了事物的同一性而抹杀了其差别性。公孙龙学派提出了“离坚白”的论题,认为坚,白,石三者是分离的。眼睛只能看到白石,所以无坚,手只能触到坚石,所以无白,由此断言坚白是分离的,割裂了人的认识事物的统一性。⁸击剑:指赵惠文王喜剑,养剑客。⁹扛鼎:指秦武王爱好举重事。”¹⁰鸡鸣狗盗之徒:指孟尝君的门客中,有学雄鸡叫的人,有学狗叫以偷东西的人。¹¹宾礼:给以宾客的礼遇。¹²靡衣:轻软华美的服装。¹³玉食:珍奇的美味。¹⁴馆:馆舍,这里指安置住处。¹⁵越王勾践有君子六千人:越王勾践养士六千人。君子:指所养之士。¹⁶魏无忌:即信陵君,“战国四公子”之一,魏安釐王异母弟,礼贤下士,有食客三千。¹⁷齐田文:即孟尝君,“战国四公子”之一,齐国人,其父靖郭君田婴,婴卒,代父立于薛(今山东腾县东南)。舍业养士,有食客数千。¹⁸赵胜:即平原君,“战国四公子”之一,赵惠文王弟。信陵君之姊为平原君夫人。善养士。¹⁹黄歇:即春申君,“战国四公子”之一,战国时楚国贵族,顷襄王时任左徒,考烈王时任令尹,初封淮北十二县,后改封吴(今江苏省苏州市),门下食客三千人。²⁰吕不韦:原是大商人,秦庄襄王时任丞相,太子政(即秦始皇)立,尊为相国。当其时,“战国四公子”各养士三千人,“吕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²¹田文招致任侠奸人六万家于薛:据《史记·孟尝君列传》记载,孟尝君(田文)在自己的封地里收罗侠客,逃亡罪犯六万户。任,讲信用可以相托者。侠,以力辅人者,指侠客。奸人,指逃亡罪犯。²²齐稷下谈者亦千人:齐宣王喜文学游说学士,这些学士常在齐都临淄稷门之下聚会谈论政事,有千人之多。稷下,稷门之下。²³魏文侯:魏桓子之孙,礼贤下士,国人称仁,据说秦欲伐魏,因有文侯,不敢轻易动兵。²⁴燕昭王:名平,燕王哙之子,国人拥立为王。传说他还筑了黄金台,招收贤士,于是乐毅等四方贤士纷纷而来。²⁵太子丹:曾在秦国作人质,归国后,欲报秦仇,使荆轲等人刺秦王。²⁶张耳: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人,魏国著名儒生,善结交贤士。曾参加陈胜起义,项羽封他为常山王,归刘邦后,被封为赵王。²⁷陈余:大梁人,魏国著名的儒生,曾参加陈胜起义。与张耳原是朋友,后来击破张耳军,被封为代王。²⁸厮养:为人服役,地位低微的人。厮,指劈柴,养马之役。养,指烹炊之役。²⁹田横:秦末狄县(今山东省高青县)人。本是齐国贵族,秦末,从兄田儋起兵反秦,自立为齐王,后被汉军所破,率党徒五百余人逃往海岛。汉高祖刘邦命他到洛阳,他被迫前往,因不愿向汉称臣,途中自杀。其余五百人闻讯也都自杀。³⁰略:大概,约略。³¹度:估计。³²奸民蠹国:奸害人民,蛀蚀国家。奸,邪恶,狡诈,这里用作动词,欺压、残害。蠹,蛀虫,这里用作动词,蛀蚀,损害。³³支:支撑,担负。³⁴堪:经得起,受得住。
苏子曰:此先王之所不能免也。国之有奸,犹鸟兽之有鸷猛,昆虫之有毒螫也。区处条理,使各安其处,则有之矣;锄而尽去之,则无是道也。吾考之世变,知六国之所以久存,而秦之所以速亡者,盖出于此,不可不察也。
苏子¹曰:此先王之所不能免也。国之有奸,犹鸟兽之有鸷(zhì)²,昆虫之有毒螫(shì)³也。区处条理,使各安其处,则有之矣;锄而尽去之,则无是道也。吾考之世变,知六国之所以久存,而秦之所以速亡者,盖出于此¹⁰,不可不察¹¹也。
译文:我认为:这是古代贤明君主所不能避免的事。国家有奸猾之徒,就像鸟兽中有猛禽,昆虫中有毒虫一样。把他们分别处理安置,使他们都能各安本位,就能够使他们为自己所用了;把他们尽数铲除掉,就是不正确的方法。我曾就世代的兴废考察过,知道六国之所以长久存在,而秦朝之所以迅速灭亡,原因都在这里,不能够不加以省察。
注释:¹苏子:苏轼自称,仿“太史公曰”之制。²鸷猛:鸷禽猛兽,鸷,凶猛的鸟。³螫:蜂、蝎等昆虫的毒刺,或以毒刺刺人。⁴区处:分别处置。⁵有之:是可以或可行的。⁶锄而尽去之:像除杂草那样全部除掉。⁷无是道:没有这样的道理。也可理解为不是适当、可靠的办法。⁸考:研究,考察。⁹世变:历史变迁。¹⁰此:之上述的两种对立的对待办法。¹¹察:明察,详审。
夫智、勇、辩、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杰也,类不能恶衣食以养人,皆役人以自养也。故先王分天下之富贵与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职,则民靖矣。四者虽异,先王因俗设法,使出于一:三代以上出于学,战国至秦出于客,汉以后出于郡县,魏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于科举。虽不尽然,取其多者论之。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始皇二世,然当是时百姓无一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其力耕以奉上,皆椎鲁无能为者,虽欲怨叛,而莫为之先,此其所以少安而不即亡也。
¹²、勇³、辩、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杰也,类不能恶衣食以养人,皆役人以自养也。故先王分天下之富贵与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职,则民靖矣。四者虽异,先王因俗设法,使出于一:三代¹⁰以上出于学¹¹,战国至秦出于客¹²,汉以后出于郡县¹³,魏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¹⁴,隋、唐至今出于科举¹⁵。虽不尽然,取其多者论之。六国之君虐用其民¹⁶,不减始皇二世¹⁷,然当是时百姓无一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其力耕以奉上,皆椎(chuí)¹⁸无能为者,虽欲怨叛,而莫为之先¹⁹,此其所以少安²⁰而不即亡²¹也。
译文:有智谋的人、有勇气的人、有辩才的人、有气力的人,这四种人,都是百姓中的优异杰出之士,大多是不能自己穿坏的吃坏的而去奉养别人的,都是要役使别人来奉养自己的一些人。所以从前的帝王把天下的富贵分出一部分来,和这四种人共同享有。这四种人各有各的职守,那么百姓就安定了。这四种人虽然各不相同,可是从前的帝王却根据习俗来制定法律制度,使他们通过同一种方式选拔产生。夏商周以前是从学校中产生,战国到秦代是从客卿中产生,汉以后是由郡县官吏的选拔产生,魏晋以来是从九品中正制中产生,从隋唐到现在是从科举考试中产生。虽然不完全是这样,但就大多数而言是这样的。六国的君主,虐待他的百姓,并不亚于秦始皇与秦二世,然而在那个时候,百姓并没有一个人起来反叛。这是因为百姓中的优异杰出之士,多数都被当作宾客奉养起来,没有失去常业。至于那些努力耕作奉养官府的,都是朴实愚钝而没有什么作为的人,虽然想反叛,但是没有人去领导他们,这是六国能略微安定而不立即灭亡的原因。
注释:¹夫:发语词。²智:有智慧出谋划策的人。³勇:勇士。⁴辩:辩士,口才好,能游说辩论的人。⁵力:大力士。指“击剑扛鼎”之士。⁶秀杰:优秀杰出的人。⁷恶衣食:即“恶衣恶食”,粗劣的衣食。恶,坏,引申为粗劣。⁸靖:安定。⁹出于一:用统一的办法选拔出来。¹⁰三代:指夏、商、周三代。¹¹学:学校。¹²客:食客,也叫“门客”或“养士”。¹³汉以后出于郡县吏:汉代从郡县官吏中选拔人才。¹⁴隋、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据《三国志·魏志》记载:魏文帝时,吏部尚书陈群立九吕官人之法,各州县设置“中正”,掌管选择贤才。¹⁵隋、唐至今出于科举:科举始于隋朝。¹⁶虐用其民:虐待百姓,滥用民力。¹⁷二世:秦二世,秦始皇少子胡亥,用阴谋取得皇位,称“二世”。¹⁸椎鲁:愚钝。椎,愚蠢。¹⁹先:领头,这里指领袖人物。²⁰少安:稍微安定。²¹不即亡:意为不致立即灭亡。
始皇初欲逐客,用李斯之言而止;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故堕名城,杀豪杰,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亩,向之食于四公子、吕不韦之徒者,皆安归哉?不知其槁项黄馘以老死于布褐乎?抑将辍耕太息以俟时也?秦之乱虽成于二世,然使始皇知畏此四人者,使不失职,秦之亡不至若是其速也。纵百万虎狼于山林而饥渴之,不知其将噬人。世以始皇为智,吾不信也。
始皇初欲逐客¹,用李斯²之言而止;既并天下³,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shì)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故堕(huī)名城,杀豪杰,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亩,向¹⁰之食于四公子、吕不韦之徒者,皆安归¹¹哉?不知其¹²(gǎo)项黄馘(guó)¹³以老死于布褐¹⁴乎?抑¹⁵将辍¹⁶耕太息¹⁷以俟(sì)¹⁸也?秦之乱虽成于二世,然使¹⁹始皇知畏此四人²⁰者,使不失职,秦之亡不至若²¹是其速也。纵百万虎狼于山林而饥渴之²²,不知其将噬(shì)²³人。世以始皇为智,吾不信也。
译文:秦始皇当初想驱逐宾客,后因采纳了李斯的建议才没有实行。统一天下以后,就认为宾客是没有用处的,于是便凭借法制而不凭借人治,认为百姓可以靠法律来统治,认为官吏不一定要有才能,只要能够遵守自己的法令就够了。所以才毁坏了名城,诛杀豪杰,对于百姓中优秀而又有特殊才干的人,将他们遣散还乡。从前那些被四公子吕不韦之流的人所供养的人,都回到哪里去呢?不知道他们是面黄肌瘦的老死在贫苦生活中呢,还是停止耕作、叹息着等待时机到来呢?秦期的动乱,虽然形成于秦二世在位之时,然而假使秦始皇当初知道畏惧这四种人,设法安置他们,使他们各有各的职守的话,那么秦朝的灭亡,还不至于这样迅速。把上百万头虎狼放到山林里却让它们饿着、渴着,不知道它们将来是要吃人的。世人认为秦始皇聪明,我是不相信的。
注释:¹逐客:驱逐一切客籍的人士。²李斯:楚国上蔡(今河南省上蔡县)人,任秦国长史。秦王下逐客令,李斯被逐,在半道上上《谏逐客书》,秦王收回成命,李斯返秦。秦始皇时任丞相。³既并天下:指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⁴任:信任而使用。⁵恃:依靠、凭借。⁶吏不必才:官吏不一定非有才能不可。才,才能。⁷堕:毁坏。⁸秀异:优秀特异。⁹散而归田亩:分散回乡种地。这里还有隐居山林的意思。¹⁰向:从前、往昔。¹¹安归:到哪里去了呢?¹²其:代词,指四公子,吕不韦的食客及一切归田之士。¹³槁项黄馘:面黄肌瘦的样子。槁项,脖子饿得干瘦细长,形容赢瘦的样子。¹⁴布褐:古代时贫苦人穿的衣服,引申为贫贱,寒苦。褐,兽毛或粗麻制成的短衣。¹⁵抑:抑或,还是。¹⁶辍:止。¹⁷太息:叹息。¹⁸俟时:等待时机。俟,等待。¹⁹使:假使。²⁰四人:四种人,指“智、勇、辩、力”之士。²¹若:如,像。²²“纵百”句:指将天下之士散归田亩而不知后患。纵,放纵。²³噬:咬,吞食。
楚汉之祸,生民尽矣,豪杰宜无几;而代相陈豨过赵从车千乘,萧、曹为政,莫之禁也。至文、景、武之世,法令至密,然吴濞、淮南、梁王、魏其、武安之流,皆争致宾客,世主不问也。岂惩秦之祸,以谓爵禄不能尽縻天下士,故少宽之,使得或出于此也邪?
楚汉之祸¹,生民尽矣,豪杰宜²无几³;而代相陈豨(xī)过赵从车千乘(shèng),萧、曹为政,莫之禁也。至文、景、武之世,法令至密,然吴濞(bì)¹⁰、淮南¹¹、梁王¹²、魏其¹³、武安¹⁴之流,皆争致宾客,世主¹⁵不问也。岂惩¹⁶秦之祸,以谓爵禄不能尽縻(mí)¹⁷天下士,故少宽¹⁸之,使得或出于此也邪?
译文:楚汉之争带来的灾祸,使百姓死伤殆尽,豪杰之士也应该所剩无几了,然而代相陈豨经过赵国时跟随的车仍然有上千乘,都满载着宾客,萧何与曹参这两位相国先后当政并没有加以禁止。到了汉文帝、景帝、武帝的时代,法令已经非常严密,可是吴王刘濞、淮南王刘长、梁王刘武,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那些人,都还争着招致宾客,各代统治者并不过问。这难道是借鉴秦朝灭亡的教训,认为单靠官爵和俸禄不能完全笼络住天下的人才,所以稍稍放宽对他们的限制,使得有人能通过这种方法被选拔出呢?
注释:¹楚汉之祸:项羽、刘邦争夺天下,人民伤亡惨重。楚,楚霸王项羽。汉,汉高祖刘邦。²宜:大概。³无几:没有多少,很少。⁴陈豨:宛句(今山东菏泽县)人,刘邦的将领。汉初任赵国的相国,统帅赵,代(地在今河北蔚县)两国的军队,大养宾客。⁵萧、曹:萧,萧何,沛丰(今江苏省沛县、丰县一带)人,辅佐汉高祖刘邦建立西汉王朝有功,任相国。曹,曹参,与萧何同乡,秦末同在沛县县衙任小官,辅佐刘邦建立汉王朝有功。“身被七十创”,封平阳侯,继萧何为相国,执行萧何制定的既定政策,史称“萧规曹随”。⁶莫之禁:即“莫禁之”,不去禁止它。⁷文:汉文帝刘恒,前179年至前156年在位。⁸景:汉景帝刘启,前156年至前140年在位。⁹武:汉武帝刘彻,前141年至前86年在位。¹⁰吴濞:吴王刘濞,高祖刘邦的哥哥刘仲之子,曾击破英布叛军,收罗天下亡命之徒为己所用。汉景帝三年(前154年),他打着请诛晁错以清君侧的旗号发动了吴、楚七国的叛乱,兵败被杀。¹¹淮南:淮南王刘长,高祖刘邦的小儿子,他收罗各地逃亡罪犯,藏在家中,给予田产,其子刘安继任淮南王后,阴结宾客,养士数千,高才八人。¹²梁王:梁孝王刘武,汉孝文帝之子。曾招延四方豪杰之士。¹³魏其:魏其侯窦婴,汉孝文皇后的侄子,收养游士、宾客。¹⁴武安:武安侯田蚡,汉孝景皇后的弟弟,善养宾客。¹⁵世主:指皇帝。¹⁶惩:苦于。¹⁷縻:牛缰绳。引申为牵系,束缚。¹⁸少宽:稍微宽松。
若夫先王之政则不然,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呜呼,此岂秦汉之所及也哉?
若夫¹先王之政则不然,曰:“君子学道²则爱人³,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呜呼,此岂秦汉之所及也哉?
译文:像那古代贤明君主的政策就不是这样,他们认为:“君子学习孔孟之道就会实行仁政,百姓学习孔孟之道就容易被奴役使用。”唉,这哪里是秦朝和汉朝能够比得上的啊!
注释:¹若夫:用在一段话的开头引起论述的虚词。²学道:学习孔孟之道。³爱人:实行仁政。⁴小人:这里指百姓。⁵易使:容易被奴役使用。⁶岂:难道,哪是。⁷及:企及,达到,够得上。

  苏轼论六国诚心正意、浑厚圆融,其文承接苏洵《六国论》中“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的观念,但现实针对性更强。

  苏轼大概既不满宋朝维持积贫懦弱的现状,又对王安石“一日百变法”有强烈担忧,他曾上书锐意革新的神宗皇帝:“臣窃以为当今之患,虽法令有所未安,而天下之所以不治者,失在于任人,而非法制之罪也。”(《进策》)所以苏轼论六国格外关注“人”的问题,其视野又不局限于战国,而是由战国放宽到历朝历代,他从描述“春秋之末至于战国,诸侯卿相皆争养士自谋”的盛况,扩展到古今对“智、勇、辩、力”四种所谓“天民之秀杰”类人才的态度,指出“先王因俗设法,使出于一;战国至秦,出于客;汉以后,出于郡县;魏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于科举。虽不尽然,取其多者论之。”这一总体回顾,体认精当而周全。由此再收归六国与秦朝因在用人制度上的不同而导致存亡效果的不同:“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始皇二世,然当是时,百`姓无一人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赖此“六国”方由“久存”至“少安而不即亡也”;而秦始皇“初欲逐客,用李斯之言而止”,由之因“客”而一统天下,可见人才何其重要,但“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导致“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亩”,这就等于“纵百万虎狼于山林”,他们不愿“老死于布褐”,只能“辍耕太息以俟时”,而一旦时机成熟必“将噬人”,这正是“秦之所以速亡者”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苏轼行文在一放一收之间,便达到“出奇无穷,一洗万古”的境界,指责王安石变法,以始皇的“民恃法而治,吏守法而已”的任法愚民导致秦亡为例而不动声色;批判宋朝“重文轻武”的用人战略,以提倡国家要使“智、勇、辩、力”四种人才“区处条理,各安其所”为准则亦不动声色。郭预衡曾撰文认为:苏轼《六国论》于用人观点片面、于“新法”未击要害、于“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之结论“更是儒家思想的偏见”,总的看来是所谓“思想是无足取的”(《苏轼散文的一些艺术特色》)。但苏轼认识到的“人”的问题,尤其是“智、勇、辩、力”之人中“秀杰”能不大量失业而让其“各安其所”的问题,也仍是现代社会要着力解决的最重要的社会问题。当人们的观念由“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追求转化为“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与政治文明”协调推进时,当发展由满足吃穿的“小康社会”转向提升素质的“和谐社会”时,自然不能认为苏轼“以人为治国之本”的理念是片面、保守。

  苏轼不反对“以法治国”,他指出“陈豨过代,萧曹莫能禁”,“文景武之世,法令至密”,但也允许地方王侯“争致宾客”,原因可能有二:一为“惩秦之祸”,一更为“爵禄不能尽糜天下士”。“萧曹为政”呈“文景武之世”的作法,尽管不是主观上想解决“客”的就生安居问题,但客观上却的确使汉代走向了昌盛,虽不如“先王之政”那样,有主动积极的“养士”“爱人”的境界,然“学道易使”(即把“道”作为技术使用)之效却何其明达。一味“任法不任人”,秦皇便有隳名城、杀豪杰”之举、北宋新党便酿“乌台诗案”之冤,所以汉高祖刘邦认识到“马上能得天下但不能治天下”、唐太宗李世民也悟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由此苏轼在《六国论》中阐明了三种治国之层次:最低是“任法不任人”的治国(即秦),其次是“有法不禁客”的治国(即六国与汉),最上是以“爱人”为自觉、为核心而“学道”而制定法则来治国(即“先王之政”)。可见治国讲究德为前提、以德与以法并重,讲究使“智、勇、辩、力”之“秀杰”能“不失职”而“安其所”的原则,恰恰显示着苏轼继承了儒家仁政治国理念中的对现代社会仍有不可忽视之启发的最积极的思想要素。

  这篇散文是苏轼“杂然有感于中”而作,文中引用大量见于传记“皆争养士”的史实,从春秋之末,至于战国,一直到汉代的“文景武之世”,从而导出论点,实在是“考之世变”之论。其言凿凿,确可信据。文章论及历史上通过什么途径选拔士人的问题,其时间跨度从三代、春秋、战国,历汉、魏、晋,到隋、唐之后,思如泉涌,旁征博引,行文曲折而无不尽意,充分表现其文章纵横捭阖、雄辩宏论的风格。正如苏轼在《答谢民师书》中所谓“大略如行文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参考资料:
1、 陈忠义.“三苏”《六国论》的分析与比较[J].泉州师专学报,1994(02):42-44+54.
2、 罗浩波.大国争谋 前事后师——三苏《六国论》对读的启示[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5(05):64-67.
的皪两三枝,点破暮烟苍碧。好在屋檐斜入,傍玉奴横笛。
(de)皪(lì)¹两三枝,点破暮烟²苍碧。好在屋檐斜入,傍(bàng)玉奴³横笛。好¹的皪:光亮、鲜明貌。²暮烟:傍晚的烟雾。³玉奴:美女。
月华如水过林塘,花阴弄苔石。欲向梦中飞蝶,恐幽香难觅。
月华¹如水过林塘,花阴弄苔石²。欲向梦中飞蝶³,恐幽香难觅。¹月华:月色。²苔石:长着青苔的石头。³飞蝶:用梁祝典故,二人两爱而无法长相守,最后化成彩蝶翩翩飞舞。

  陈亮的这首词初看是咏梅,但并不单纯是为了咏梅,而是有所寄托,作者想借梅的高风亮节来比喻自己的卓尔不然。

  词的上片,作者用凝炼的画笔,似乎毫不经意地就点染出屋角檐下那两三枝每天都见到但并未留心过的梅的绰约风姿。“的皪两三枝,点破暮烟苍碧”,“的皪”,用这两字点出梅花的秀洁,但也只有两三枝,故并不显得繁艳。而在“苍碧”的暮烟衬托下,却还是十分醒目,所以特用“点破”二字,以示不凡。作者笔下没有给读者一个鲜花锦簇的热烈画面,而只以“两三枝”相点缀,似乎显得冷清。这是因为梅开于冬春之际,这使它与姹紫嫣红的春花不同,它的开放,要经受一番与严寒的搏斗。梅以虬劲的枝干和甚至显得稀疏的花朵,在万卉凋零的严寒中向世界显示了它独出的英姿,这孤傲给人以特殊的美感。人们折梅或画梅,往往只取一两枝,正不以繁华似锦为美。因此,词中“的皪两三枝”确是恰到好处的。而且,正因其少,才给人以“点破”“暮烟苍碧”的感觉。接下来,词人用带有主观情意的“好在屋檐斜入,傍玉奴吹笛”,使这梅介入人事,并赋予它以情感。

  词的下片更以抒情为主。换头两句不仅有承转作用,而且极力渲染夜色,造成一种优美静谧的境界,为写朦胧梦境创造条件。然后,作者别出心裁地以梦中化蝶、追踪香迹抒发自己对梅的喜爱和追求之情,乃更出新意。再续以“恐幽香难觅”一句为结,却言梦中虽可化蝶穿花,却因无法再寻觅到梅的幽香而若有所失,写出爱梅人对梅可见而不可及的微妙心理。如此虚虚实实、或梦或醒,既真切而又光怪陆离,把这梅的品格和词人的心境交织在一起来写,表达得曲折尽意,饶有余味。

  借物咏怀的手法,是中国魏晋之际的阮籍首创,他用此法创作了80多首诗词,此后,很多身居战乱中怀才不遇的诗人常采用这种手法来借物寄心,写怀述志。“咏梅”更是历代诗词作家耳熟能详的题材。所以,关于梅,无论从什么角度来描写,总难免除落入俗套之运。像众所周知的梅的高洁品格,这当然是必须突出的重点,但若纯粹地只从这点着眼,就势必会步前人后尘。如何从这里独辟蹊径,写出新意,那就得看作者的功力了。陈亮的这首诗词,从表面上看,显得平淡无奇,没有惊人之语,运用历史典故亦不多。但仔细品读,便会发现它仍是以新的手段写出新的志趣,并未落入前人窠臼,而实在是独具一格,精妙独到。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1651-1652
2、 郭晓慧.全宋词全注全评(三):天津古籍出版社,2014:2117-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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