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用刘表、王粲事,抒写怀才不遇的郁闷。
“鸡鸣风雨潇潇,侧身天地无刘表。”起句突兀,化用《郑风·风雨》“风雨潇潇,鸡鸣胶胶”之句,“风雨”便象征乱世,“鸡鸣”便象征君子不改其度。这一句是把握词旨趣的关键,没有这一句,就可能把词理解成悲秋思乡,有了这一句,就知道词人表达的是英才思明主的“择木之意”。汉末初平三年,董卓部将李傕、郭汜在长安作乱,大肆烧杀劫掠,百姓遭殃。刘表为荆州刺史,荆州没有战乱,较为安宁,所以很多人到那里避乱,王粲因为跟刘表是同乡,两家有世交,故此去投靠他。所以这里不是一般意义地赞美刘表,而是以王粲自比的延伸。此句重笔描绘出一幅寒冷阴暗、风雨交加、鸡声四起的背景,渲染了一个风雨如晦,看不到曙光的环境,暗示元末社会风雨飘摇,动荡不安。词人感叹天地之大,竟无像刘表那样的人可以依附,流露了他的失路之悲。
“啼鹃迸泪,落花飘恨,断魂飞绕。”杜鹃,又叫杜宇、子规、伯劳、鹈鴂,自从屈原把它写进《离骚》,它就与古典诗词结下不解之缘。它既被用来表现或烘托思归之情,又用作“落花时节的标志”,或者是时序更换的标志。“啼鹃迸泪”和“落花飘恨”用拟人的手法,把词人沉痛悲怨之心披露无遗,杜鹃的啼鸣又隐含了无限的乡愁,引发了下片的怀乡之情。由于连“依附刘表”亦不可能,便感到魂断无依。词人侧身于天地之间, 骋目四望而无栖息托身之地, 其内心之痛苦有如杜鹃啼血。此句不是词人一般意义上对于生命的惋惜,而是他基于事业功名的执着追求。自古仁人志士,总伴有岁时惊心、时序迁流的紧迫感,在看似伤感的表层下掩盖着积极进取的人生动机。
“月暗云霄,星沉烟水,角声清袅。”“月暗”、“星沉”进一步渲染拂晓前天色的阴沉压抑,画角之声也是那样凄凉哀厉,令人生悲。在这里,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他对时光的执着与敏感。
“问登楼王粲,镜中白发,今宵又添多少。”以王粲自比在前面已提到,而“登楼王粲”是以“登楼”为具体语境,这意味着词人并不是在一般意义上自比王粲,而是有着特定的负载信息。滞留异地、有家难归的思乡之情,施展才华、拯世济物的用世之心,以及日月逾迈、志不获骋的焦虑沉淀在刘基的内心深处,反复出现在其词中,揭示了词人复杂的心理。
下片抒写乡愁,紧承登楼。
“极目乡关何处?渺青山、髻螺低小。”词人极目远眺,不见家乡,只见如髻螺般的远山,横于天边,使人惆怅。那远山挡住了自己梦回家乡的道路,眼望不到,梦魂难飘,此恨怎消?词人把其为朝廷命运担忧,为个人前途而苦苦思索的郁志之弗舒,付之于这句话。
“几回好梦,随风归去,被渠遮了。”以责怨之笔写青山遮梦,意境奇警,更觉深哀。
“宝瑟弦僵,玉笙指冷,冥鸿天杪。”词人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借音乐以表哀思,谁想弦僵指冷,难以成调,最后只能目送飞鸿消失在天边,遥寄乡情。至正十三年,刘基建议捕斩方国珍,上官非但不听,反将其罢黜浙东元帅府都事,羁管绍兴,于是词人发出“千古钟期今已矣,空惨怆,对瑶琴”的深深感叹。同时又是暗用嵇康《赠兄秀才入军》诗“目送归鸿,手挥五弦”(其十四)所表达的理想人格之意及知音不在的感慨之意。
“但侵阶莎草,满庭绿树,不知昏晓。”收束全词,没阶的莎草和蔽日的庭树,使人难辨晨昏,这既是写景,也是世事昏暗,自感前途渺茫的心理写照。照应了“鸡鸣风雨潇潇”,在情感上造成回环往复,增加一唱三叹的摇曳之美。而且,“不知昏晓”实又暗喻元末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刘基一向以王佐之才自命,意欲澄清天下,礼义治国,然而天下扰扰,何去何从呢?这是摆在词人以及当时所有士人面前的一个难题,此词正是他此时矛盾、困惑心情的写照。
全词以啼鹃、落花、断魂等意象的迭加与组合,托物以寄兴,将忧愤、哀怨、惆怅、彷徨,融于一体,既有思乡之情,写意空灵,造语典雅,用典自然贴切,含而不露放之风。既有思乡之情,又有失路之悲,节奏强烈快捷,如急风暴雨,颇有豪放之风。
天宝以后,唐王朝对西北、西南少数民族的战争越来越频繁。这连年不断的大规模战争,不仅给边疆少数民族带来沉重灾难,也给广大中原地区人民带来同样的不幸。
据《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载:“天宝十载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蛮,大败于泸南。时仲通将兵八万,……军大败,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这段历史记载,可当作这首诗的说明来读。而这首诗则艺术地再现了这一社会现实。
这是一首反对唐玄宗穷兵黩武的政治讽刺诗。全诗借征夫对老人的答话,倾诉了人民对战争的痛恨和它所带来的痛苦。地方官吏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横征暴敛,百姓更加痛苦不堪。这是诗人深切地了解民间疾苦和寄予深刻同情的名篇之一。
全诗以“道旁过者问行人”为界分为两段:首段摹写送别的惨状,是纪事;次段传达征夫的诉苦,是纪言。此诗具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借征夫对老人的答话,倾诉了人民对战争的痛恨,揭露了唐玄宗长期以来的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给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灾难。全诗寓情于叙事之中,在叙述次序上参差错落前后呼应,变化开阖井然有序,并巧妙运用过渡句和习用词语,造成了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诗人自创乐府新题写时事,为中唐时期兴起的新乐府运动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
“行”是乐府歌曲的一种体裁。杜甫的《兵车行》没有沿用古题,而是缘事而发,即事名篇,自创新题,运用乐府民歌的形式,深刻地反映了人民的苦难生活。
诗歌从蓦然而起的客观描述开始,以重墨铺染的雄浑笔法,如风至潮来,在读者眼前突兀展现出一幅震人心弦的巨幅送别图:兵车隆隆,战马嘶鸣,一队队被抓来的穷苦百姓,换上了戎装,佩上了弓箭,在官吏的押送下,正开往前线。征夫的爷娘妻子乱纷纷地在队伍中寻找、呼喊自己的亲人,扯着亲人的衣衫,捶胸顿足,边叮咛边呼号。车马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连咸阳西北横跨渭水的大桥都被遮没了。千万人的哭声汇成震天的巨响在云际回荡。“耶娘妻子走相送”,一个家庭支柱、主要劳动力被抓走了,剩下来的尽是些老弱妇幼,对一个家庭来说不啻是一个塌天大祸,怎么不扶老携幼,奔走相送呢?一个普通“走”字,寄寓了诗人多么浓厚的感情色彩!亲人被突然抓兵,又急促押送出征,眷属们追奔呼号,去作那一刹那的生死离别,是何等仓促,何等悲愤!“牵衣顿足拦道哭”,一句之中连续四个动作,又把送行者那种眷恋、悲怆、愤恨、绝望的动作神态,表现得细腻入微。诗人笔下,灰尘弥漫,车马人流,令人目眩;哭声遍野,直冲云天,震耳欲聋!这样的描写,给读者以听觉视觉上的强烈感受,集中展现了成千上万家庭妻离子散的悲剧,令人触目惊心!
接着,从“道旁过者问行人”开始,诗人通过设问的方法,让当事者,即被征发的士卒作了直接倾诉。
“道旁过者”即过路人,也就是杜甫自己。上面的凄惨场面,是诗人亲眼所见;下面的悲切言辞,又是诗人亲耳所闻。这就增强了诗的真实感。“点行频”,意思是频繁地征兵,是全篇的“诗眼”。它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造成百姓妻离子散,万民无辜牺牲,全国田亩荒芜的根源。接着以一个十五岁出征,四十岁还在戍边的“行人”作例,具体陈述“点行频”,以示情况的真实可靠。“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武皇”,是以汉喻唐,实指唐玄宗。杜甫如此大胆地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最高统治者,这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激烈抗议,充分表达了诗人怒不可遏的悲愤之情。
诗人写到这里,笔锋陡转,开拓出另一个惊心动魄的境界。诗人用“君不闻”三字领起,以谈话的口气提醒读者,把视线从流血成海的边庭转移到广阔的内地。诗中的“汉家”,也是影射唐朝。华山以东的原田沃野千村万落,变得人烟萧条,田园荒废,荆棘横生,满目凋残。诗人驰骋想象,从眼前的闻见,联想到全国的景象,从一点推及到普遍,两相辉映,不仅扩大了诗的表现容量,也加深了诗的表现深度。
从“长者虽有问”起,诗人又推进一层。“长者”,是征夫对诗人的尊称。“役夫”是士卒自称。“县官”指唐王朝。“长者”二句透露出统治者加给他们的精神桎梏,但是压是压不住的,下句就终究引发出诉苦之词。敢怒而不敢言,而后又终于说出来 ,这样一阖一开,把征夫的苦衷和恐惧心理,表现得极为细腻逼真。这几句写的是眼前时事。因为“未休关西卒”,大量的壮丁才被征发。而“未休关西卒”的原因,正是由于“武皇开边意未已”所造成。“租税从何出?”又与前面的“千村万落生荆杞”相呼应。这样前后照应,层层推进,对社会现实的揭示越来越深刻。这里忽然连用了几个短促的五言句,不仅表达了戍卒们沉痛哀怨的心情,也表现出那种倾吐苦衷的急切情态。这样通过当事人的口述,又从抓兵、逼租两个方面,揭露了统治者的穷兵黩武加给人民的双重灾难。
诗人接着感慨道:如今是生男不如生女好,女孩子还能嫁给近邻,男孩子只能丧命沙场。这是发自肺腑的血泪控诉。重男轻女,是封建社会制度下普遍存在的社会心理。但是由于连年战争,男子的大量死亡,在这一残酷的社会条件下,人们却一反常态,改变了这一社会心理。这个改变,反映出人们心灵上受到多么严重的摧残啊!最后,诗人用哀痛的笔调,描述了长期以来存在的悲惨现实:青海边的古战场上,平沙茫茫,白骨露野,阴风惨惨,鬼哭凄凄。寂冷阴森的情景,令人不寒而栗。这里,凄凉低沉的色调和开头那种人声鼎沸的气氛,悲惨哀怨的鬼泣和开头那种惊天动地的人哭,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这些都是“开边未已”所导致的恶果。至此,诗人那饱满酣畅的激情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唐王朝穷兵黩武的罪恶也揭露得淋漓尽致。
这篇叙事诗,无论是前一段的描写叙述,还是后一段的代人叙言,诗人激切奔越、浓郁深沉的思想感情,都自然地融汇在全诗的始终,诗人那种焦虑不安、忧心如焚的形象也仿佛展现在读者面前。其次在叙述次序上参差错落前后呼应,舒得开,收得起,变化开阖,井然有序。第一段的人哭马嘶、尘烟滚滚的喧嚣气氛,给第二段的倾诉苦衷作了渲染铺垫;而第二段的长篇叙言,则进一步深化了第一段场面描写的思想内容,前后辉映,互相补充。同时,情节的发展与句型、音韵的变换紧密结合,随着叙述,句型、韵脚不断变化,三、五、七言,错杂运用,加强了诗歌的表现力。如开头两个三字句,急促短迫,扣人心弦。后来在大段的七字句中,忽然穿插上八个五字句,表现“行人”那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哀怨的激情,格外传神。用韵上,全诗八个韵,四平四仄,平仄相间,抑扬起伏,声情并茂。再次,是在叙述中运用过渡句和习用词语,如在大段代人叙言中,穿插“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和“君不见”、“君不闻”等语,不仅避免了冗长平板,还不断提示,惊醒读者,造成了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诗人还采用了民歌的接字法,如“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等,这样蝉联而下,累累如贯珠,朗读起来,铿锵和谐,优美动听。最后,采用了通俗口语,如“耶娘妻子”、“牵衣顿足拦道哭”、“被驱不异犬与鸡”等,清新自然,明白如话,是杜诗中运用口语非常突出的一篇。前人评及此,曾这样说:“语杂歌谣,最易感人,愈浅愈切。”这些民歌手法的运用,给诗增添了明快而亲切的感染力。
这是一首七言歌行,诗中多处使用了民歌的“顶真”手法,诵读起来,累累如贯珠,音调和谐动听。另外,还运用了对话方式和一些口语,使读者有身临现场的真切感。《唐宋诗醇》云:“此体创自老杜,讽刺时事而托为征夫问答之词。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小雅》遗音也。篇首写得行色匆匆,笔势汹涌,如风潮骤至,不可逼视。以下出点行之频,出开边之非,然后正说时事,末以惨语结之。词意沉郁,音节悲壮,此天地商声,不可强为也。”
“兰舟”两句。“兰”通“栏”。言围着栏干的客船从岸边绿荫下荡开,离之而去。客船渐去渐远,词人的心也随之渐生愁意,更可恨的是,眺望客船的视线却被一座矮桥无端隔断,使他更增一分愁意。乘舟离去的是其爱人,所以依依不舍之情跃然纸上。“暮烟”两句。西园,为吴文英曾居处,即词人在苏州的居所旁花园。在《梦窗词集》中,词人多次提到“西园”,如:《水龙吟》“西园已负,林亭移酒,松泉荐茗。”《莺啼序》“残蝉度曲,唱彻西园。”《浪淘沙》“往事一潸然,莫过西园。”可见“西园”并非泛指。据《莺啼序》词有“横塘棹穿艳锦”,“念省惯吴宫忧愁”等句可知其地在苏州。此处是说:如今我经过西园路上,只见那里弥漫着一片潇潇烟雨,此景此情,合而为一,更生愁思。想起从前因为离别依依,担误了爱人梳洗打扮的时候,所以匆匆离别而去。“约黄”,六朝妇女多妆黄色在额角上为饰,称为约黄。梁简文帝《美女篇》诗就有“散诞披红帔,生情新约黄”句可证之。“还怕”两句,一“还”字点明重来。两句有“人面桃花”之感。此言词人重来这里两人的离别之处,见到“邮亭”、“夕阳”景物依旧,却不见“人面”,因为离人已如夕阳西坠般不顾而去,所以词人只有“唤酒”浇愁。上片最后两句点出乃是词人忆旧之作,“还怕”、“旧曾”字样都可证之。
“蝉声”两句。换头以蝉栖别枝,长声歌鸣,暗喻苏姬离他而去。所以,词人触景生情,对曼声而鸣的蝉声,总感到难以卒听,而且感到还不成曲调,更生出厌恶之心。“御罗”两句,为倒装句,一“忆”字,透露出词人由苏之去妾而联想起杭之亡妾。想起两个人在西湖边临水而居。夫唱妇随曾度过多少个销魂日子,其中就有杭妾舞袖翩翩,歌扇半遮的歌舞镜头的回忆。“和醉”两句,复归眼前。言词人独饮孤酒,不单单是为了销愁,而且还为了能够醉入梦乡,去追觅寻找仙侣。可惜鸳鸯衾虽在,只剩己身独卧,而且爱人(指苏姬)特有的熏香气息,在衾中也已消失殆尽。下片亦全是忆旧、思恋之作。
统观全词内容,似与题目“桂”,毫无联系之处,而与《风入松·春晚感怀》,则尚可以互为表里参之。
唐宣宗大中初年,诗人由山西太原幕府掌书记,被贬为龙阳尉。自江北来江南,行于洞庭湖畔,触景生情,追慕先贤,感伤身世,而写下了《楚江怀古》五律三章,这是第一首。
这一首诗虽题“怀古”,却泛咏洞庭景致。诗人履楚江而临晚秋,时值晚唐,不免“发思古之幽情”,感伤自身不遇。首联先点明薄暮时分;颔联上句承接“暮”字,下句才点出人来,颈联就山水两方面写夜景,“夹”字犹见凝练;尾联才写出“怀古”的主旨,为后两首开题,而以悲愁作结。
全诗风格清丽婉约,感情细腻低徊。李元洛评曰:“在艺术上清超而不质实,深微而不粗放,词华淡远而不艳抹浓妆,含蓄蕴籍而不直露奔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