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二句是应柳诗“夕宿飞狐关,晨登碛砾坂”而来,设想分手之后,柳恽的行色匆匆,日夜兼程。“陇西”是郡的名称,在今甘肃省陇西县,“飞狐谷”即柳恽诗中所说的“飞狐关”,是古代的要塞关隘,在今河北省涞源县,北跨蔚县界,古称“飞狐之口”。这两句举出两个遥远的地名,极言柳恽所去之地的辽远。“陇西”与“飞狐谷”相去不啻数千里,但这里说朝发夕至,自是夸张之辞,形容柳恽的行旅匆忙,道途艰险。这两句中用两个具体的地名,给读者以实在的感受;同时它又是想像的、夸张的,用了虚写的手法,由虚实的结合,令诗意更为明朗而形象。
“秋月照层岭”四句想象柳恽旅途中的景象与经历,极言其风霜雾露之苦。秋月照在层层的高岭之上,令人感到凄清而幽冷,寒风吹拂着高高的树木,枯黄的树叶纷纷飘零。“扫”字下得极有力,使人想见寒风阵阵,木叶尽脱的景象,渲染出了边地秋天的萧杀气氛。因为是夜行,所以说雾露侵湿了衣衫,经过一夜的旅途颠顿,至天色拂晓时分,关山才在晨曦中露出了它峥嵘的面貌,似乎在催促着行人快快前去。这里的“月”、“风”、“雾露”等天象与“层岭”、“高木”、“关山”等景物结合起来构成了索莫而壮阔的画面,“侵衣”、“催轴”则将人点缀其中,一幅“关山行旅图”宛然在目,柳恽旅途的艰险与辽远于此可见。
“君去欲何之”以下四句写自己由分别而引起的悲哀。“君去”两句以设问的形式说明友人远去,去向那参差起伏的高原和平陆之间,正因为路途遥远,因而最后说,今后会面恐不容易,旧时情景虽历历在目,然也只是徒增悲伤,空怀追忆而已。以“君去欲何之”一问从描写行旅而过渡到抒怀,极为自然。“参差”二字描写高原平陆,也很形象,最后落实到送友,别情离绪,油然而生。
吴均是描写山水的能手,他的诗文多模山范水之作,风格清新挺拔,此诗描述离情,却能从想象中的旅况落笔,构思巧妙。诗中刻画山川阻隔,风露凄凉,形象而准确,体现了诗人描摹自然物象的本领。同时,诗的炼意炼字也都相当著力,如“寒风扫高木”之“扫”字,“雾露夜侵衣”之“侵”字,“关山晓催轴”之“催”字,都是锤炼得之,开了后代诗中“字眼”的风气,令读者想象出旅途中的风霜之苦,行程的匆遽无息,由此加强了诗的感染力,令离愁别绪更有了基础,“一见终无缘,怀悲空满目”,就不是无病呻吟了。
吴均的诗文后人以为“清拔有古气”(《南史》本传),即指出他的诗貌似信手写来,却不乏清新劲拔之气。此诗的描述中就可见既遒练清劲,又古朴自然的风格,全诗一气流走,似行云流水,自然写来,却不乏匠心,所以被后人视为一首成功的惜别之作。
这是一首闺情词,上片咏草起兴,以芳草喻离恨,进而写出女子凤楼独居的苦楚,下片先写梦境,后写女子所居的环境,进一步表现抒情主人公念远的愁情。全词语言明自雅丽,笔法离合自然。这首词摆脱花间词人对妇女容貌与服饰的描绘,而转向人物内心感情的刻画,在词史上有一定影响。
“细雨湿流光”,虽则五字,却道尽了初春的无限风光。细雨蒙蒙,洒落在春草叶上,留下滴滴水珠,微风吹过,泛起流光。“湿流光”意指主人公所度过的随春雨而流逝的岁月也是那样的冷涩恼人,正是“梧桐更兼细雨”“怎一个愁字了得”。“流光”一词还将冷凄扰人的静态烦闷与时光流逝的动态惧忧结合起来,冷寂独处的日子往往感觉太慢,本希望快点度过,可是女人出于青春容颜易老的心理却又希望时间慢慢流逝。而“流光”一词又给人快速流去的感觉,如此矛盾纠结的心理集于此短短五个字中。在表现爱情相思苦闷的同时,还渗透着一种人生苦短的生命忧患意识。“芳草年年与恨长”也是以具象表现抽象的妙句,将无形的离恨比托于年年生、年年长的芳草,可感可触,极形象地道出抒情主人公忍受长久离别的痛苦。
“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一方面,它确切地描绘出了春天细雨绵绵之时。烟雾缭绕,茫茫一片的景象;另一方面,雾笼凤楼,人如同被困锁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无限心事,茫茫无以倾诉。两相对照,景情交融,给读者的感染力就非常之深。
“鸾镜鸳衾两断肠”。鸾凤成双,鸳鸯成对,“鸾镜鸳衾两断肠”中的这个“两”字既有两两成偶之物与自身形单影只的对比,也包含着两对成双之物对自身孤独情怀的连续刺激,语意双关,极有意蕴。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魂梦任悠扬” ,是对“烟锁凤楼”的反弹,禁锢在空闺中的少妇在梦中可以无拘无束,任情驰骋。可睡起所能看到的只是“杨花满绣床”。“杨花满绣床”与上句“魂梦任悠扬”相印相称,一虚一实,互文见义。从这两句所描述的情景看来,思妇魂牵梦萦的意中人杳不见踪影。洒脱之余,更显悲凉。
“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她半掩闺门,等待恋人的到来,可是从清晨等到红日西斜,还未见踪影,她忍不住骂了一声“薄情郎”。爱之深,方恨之切。她口头称为“薄悻”,内心深处爱的深切。
“负你残春泪几行”。当无望中的盼望最终落空时,她便簌簌的落下泪来。词人不说抒情主人公是为所思之人流泪,而说因辜负了三春的良辰美景而为春光洒泪。此为本词又一出新的写法,同时也是对抒情主人公心怀的一种委婉诗意的表达。
这首诗紧扣诗题中的“留”字,借留客于春山之中,描绘了一幅意境清幽的山水画。
首句“山光物态弄春辉”,写出了留客的前提条件——山中万物都在春天的阳光下争奇斗艳,呈现着一派醉人的美景。一个“弄”字出神入化,给山中景物赋予了人的性格,描绘了万物朝气蓬勃的盎然生机。全诗正面描写山景只有这一句诗。因为只有一句,所以诗人就不去描绘一泉一石,一花一木,而是从整体入手,着力表现春山的整个面貌,从万象更新的气象中,渲染出满目生机、引人入胜的意境。因为只有把这一句写得很浓,而且先声夺人,形成一种压倒的优势,“留”才有意义,客人所担心的问题才显得无足轻重。
次句“莫为轻阴便拟归”,是诗人对客人的劝留之辞,恰值游兴正浓之际,天空中忽然浮过一片“轻阴”,大有大雨将至之势,这是令客人游兴顿减的惟一客观原因,暗示了客人主观上并非不恋山景的心灵信息。次句与首句紧密相关。由于第一句蕴含丰富,很有分量,第二句虽然是否定了客人的想法,但却显得顺流而下,毫不费力。
最后两句“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采取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笔法,进一步劝慰客人既来之,则安之,不要错过美好春光,涉涉前行。因为客人怕“轻阴”致雨、淋湿衣服,诗人就婉曲地假设了一个晴天游春的问题——在晴天中,因为春季雨水充足,云深雾锁的山中也会水汽蒙蒙,行走在草木掩映的山径上,衣服和鞋子同样会被露水和雾汽打湿的。这也就是说,雨天游山,要“沾衣”;晴天游山,也要“沾衣”,“沾衣”是春日游山无法避免的问题,从某一角度说,这又是春日游山的一大乐趣,那么,就不必为一片“轻阴”而踯躅不前。
这两句不只是消极地解除客人的疑虑,而是巧妙地以委婉的方式,用那令人神往的意境,积极地去诱导、去点燃客人心中要欣赏春山美景的火种。
这首诗的意境异常清幽,还表现在隽永的哲理启迪上。它告诉人们:事物是复杂的,不应片面地看问题,对待困难也是如此。在人们前进的道路上,要正视困难,勇往直前,“莫为轻阴便拟归”;在克服困难中迎来的美景,才更加赏心悦目,其乐无穷。正由于诗中含义丰富而深刻,所以,这首诗与同类登山春游诗相比就更别具一番悠然不尽的韵味。
这首闺怨诗描写贵族女子白天郊外游春、夜间独守空房的复杂心理。
诗的开头,描绘出早春的美丽景象。“紫梅发初遍,黄鸟歌犹涩。”紫梅刚刚开遍大地,黄莺的歌声才开始歌唱,休憩了一冬的嗓子,尚未划破那缕梗在喉间的生涩。诗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位少妇,在万物复苏的早春中,出游弄春。“谁家折杨女,弄春如不及。”那刚抽出嫩芽的拂柳,被她轻轻地扬起在那纤纤细手之中。春光与少女的青春丽容交相映衬,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爱水看妆坐,羞人映花立。”她怕是爱那清澈荡漾的春水吧,静静地绕水而坐,望着水中那秀丽颀长的脸颊,婀娜的身姿,嘴角不禁暗自抿出一抹微笑,遂对镜而妆。却又羞于见人,于是,那曼妙的身姿,掩映在绚烂的花丛之中,一时间,尚分不清楚人面桃花,哪个更艳。这两句很细腻地表现出她顾影自怜的心理。“香畏风吹散,衣愁露沾湿。”置身于此番美妙的春色里,只怕那徐徐的春风吹散了她幽幽的清香呵,那花丛里晶莹透亮的露滴,弄湿了她新着的春装。这两句为以下的情绪由喜转悲作了铺垫。“玉闺”二句写主人公回房。一晃,日落了,这春意盎然的日子,时光总是那般易逝,乘着那装饰华美的车子,恋恋不舍地归至皇城东面的青门之中,那是她独身栖居的小天地。“游衍”四句,写出了女主人公的复杂心情:本以为那盎然的春景,那外出游玩的乐趣,能驱走心底的那份惦念,谁知这“销愁更愁”的消遣,却更加勾起对丈夫的无限思念,春景甚美,然身边少了那个共赏美景的人,纵是再美的景致,在她的心里,都比不上他那一抹含情脉脉的眼神。这次第,怎生勾起了无限伤感之意,却只有暗自垂泪,手里的彩绢,都被那思念的泪珠湿润了。时常在睡梦中梦见那远方的身影,望见他那高大的身姿,闻见他那熟悉的气息,归来时天色已暗,恍惚间,恍若见到了那梦牵萦绕的身影。结句归为女子羡慕同栖双燕之乐。她望着那屋檐前双宿双飞的燕子,猛然慨叹,自己竟不如那檐前双栖的燕子,表现了妇女对丈夫的思念和期盼丈夫归来的情怀。
这是一份孤独的美丽,亦是一份美丽的哀怨。在诗人的笔下,活脱脱的一位独居深闺的贵族少妇,承载着满心的思念之心,在这鸟语花香的季节里,更是衬托出她内心的复杂之境,那份哀思,那份幽怨,亦夹杂着几许无奈。怨,却怨不了谁,只是心底那汹涌的思念之情,却是怎么也无法排遣消散的。
简单朴素的语言,却是那般深入到位地描绘出诗中女子复杂曲折的心理,这归功于诗人巧妙的笔法和细腻独到的心思。一字一句,虽是平淡,却都是精雕细琢,勾勒出无尽的意境的;二是诗中反衬手法的妙用,初春乍始的景色,亦引发出女子心底相思之情的萌动,她尽情的游乐,反却徒增相思之苦,末句那双宿双飞的燕子,更是反衬出少女内心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