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钟嵘《诗品序》中,就曾说过“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的话。大自然中四时景物的变化足以感动人心,本来是千古以来诗歌创作中的一项重要质素,一般说来外界物象之所以能感动人心,大约主要有两种情形:其一是由于有生之物对于生命之荣谢生死的一种共感,所以见到草木之零落,便可以想到美人迟暮之悲,如同陆机在《文赋》中所说的“悲落叶于劲秋,喜柔修于芳春”。其二是由于大自然的永恒不变的运转,往往可以对人世之短暂无常,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即如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在这两种情况中,物与心之互相感发都是较为明白可见的,在评赏时,也都较为容易解说。有些作品,物与心之间相互感发的关系,并不明白易见,其中确实具有一种深微幽隐的感发。冯延巳的这一首词,正是属于这一类作品。它传达的并不是什么强烈明显的情意,而是以锐敏细微的感受,传达了一种深微幽隐的情绪的萌发。
开端第一句“逐胜归来雨未晴”,先由时节和天气写起,在时节与天气之间,表现了一种矛盾情况。时节是美好的游春逐胜的日子,而天气则是阴雨未晴。“逐胜”,指春日争逐于游春赏花之事,意兴原该是高扬的,但阴雨天则使人扫兴。“雨未晴”似乎也透露一种将晴而未晴之意。诗人“逐胜”已经“归来”,虽在阴雨之中,却也未曾放弃“逐胜”的春游。在这种种矛盾的结合之间,便已显示了一种繁复幽微的感受,既有兴奋,也有怅惘。既有春光之美好,也有细雨之迷蒙。这开端一句看似非常平淡,实已具含了足以引发人心触动的多种因素。像这种幽微婉曲的情境,只有最为敏锐善感的心灵才能感受得到,也只有最具艺术修养的诗人才能表现得出来。
接着“楼前风重草烟轻”一句,写的正是这情绪触引中的眼前所见。“楼前”二字,表面只写诗人倚立楼头,为以下写楼前所见之景物做准备,但诗人“逐胜归来”,依然倚立楼头,就是内心由于逐胜之游引起了一种触引感发。“风重草烟轻”使心中原已触引起的一种感发,更为滋长和扩大。“风重”是说风力之强劲,“草烟轻”,是说草上烟蔼因风吹散而逐渐消失。表面写眼前将晴未晴的景色,然而“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这种景色,正是引起人心微妙之触发的重要因素。北宋词人柳永就曾写过“草色烟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可见“草色烟光”的景色,确实可以引起人内心的一种感发。一个人如能够观察到风力之“重”与草烟之“轻”,此人必是已在楼头伫立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于是诗人对四周的景物情事也就有了更为清楚的认知与更为深刻的感受。因此下面继之以“谷莺语罗花边过,水调声长醉里听”的叙写。“谷莺”,是才出谷的黄莺,正是鸣声最为娇软之时,这种鸣声正代表了春天所滋育出来的最新鲜的生命。何况这种娇软的莺啼,又是从繁枝密叶的花树边传送过来的,有声,有色,这种情景和声音所给予诗人的感发,当然就较之第二句的“风重草烟轻”更为明显和动人了。如此逐渐写下来,大自然的景象便与诗人的情意逐渐加强了密切的关联。于是下一句的“水调声长醉里听”便写到了人的情事。“水调”是一种哀怨动人的曲子。“水调”且“声长”更可想见共声调之绵远动人。何况诗人还在后面又加了“醉里听”三个字,这就不仅写出了饮酒之醉,而且因酒之醉更增加了诗人对歌曲的沉醉。这首词从开端的时节与天气一直写下来,感受愈来愈深切,写到这里,真可以说是引起了干回百转的无限情思。有了如此幽微深切的感发,便不由人不想到要寻找一个足以将这些情思加以投注的对象,于是诗人遂终于在最后写出了“款举金觥劝,谁是当筵最有情”两句深情专注的词句。这二句真是表现得珍重缠绵。“款举”是极其珍重尊敬的态度,“金觥”是极其珍贵美好的器皿,金觥中又是极其芳醇的酒浆,最后更加一“劝”字,当然是劝饮之意,如此珍重地想要将芳醇的美酒呈献给一个值得呈献的人,诗人心中所引发洋溢着的是无比深挚芳醉的情意。最后结之以“谁是当筵最有情”,意谓:在今日的筵席之上,哪一个才是真正能够体会这种深浓的情意,值得呈献这一杯美酒的有情人呢?于平淡的叙写中逐渐加深了情意的感发,表现出内心深微幽隐的一种投注和奉献的追寻与向往之情,这正是冯延巳词的一贯的特色。
早在钟嵘《诗品序》中,就曾说过“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的话。大自然中四时景物的变化足以感动人心,本来是千古以来诗歌创作中的一项重要质素,一般说来外界物象之所以能感动人心,大约主要有两种情形:其一是由于有生之物对于生命之荣谢生死的一种共感,所以见到草木之零落,便可以想到美人迟暮之悲,如同陆机在《文赋》中所说的“悲落叶于劲秋,喜柔修于芳春”。其二是由于大自然的永恒不变的运转,往往可以对人世之短暂无常,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即如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在这两种情况中,物与心之互相感发都是较为明白可见的,在评赏时,也都较为容易解说。有些作品,物与心之间相互感发的关系,并不明白易见,其中确实具有一种深微幽隐的感发。冯延巳的这一首词,正是属于这一类作品。它传达的并不是什么强烈明显的情意,而是以锐敏细微的感受,传达了一种深微幽隐的情绪的萌发。
开端第一句“逐胜归来雨未晴”,先由时节和天气写起,在时节与天气之间,表现了一种矛盾情况。时节是美好的游春逐胜的日子,而天气则是阴雨未晴。“逐胜”,指春日争逐于游春赏花之事,意兴原该是高扬的,但阴雨天则使人扫兴。“雨未晴”似乎也透露一种将晴而未晴之意。诗人“逐胜”已经“归来”,虽在阴雨之中,却也未曾放弃“逐胜”的春游。在这种种矛盾的结合之间,便已显示了一种繁复幽微的感受,既有兴奋,也有怅惘。既有春光之美好,也有细雨之迷蒙。这开端一句看似非常平淡,实已具含了足以引发人心触动的多种因素。像这种幽微婉曲的情境,只有最为敏锐善感的心灵才能感受得到,也只有最具艺术修养的诗人才能表现得出来。
接着“楼前风重草烟轻”一句,写的正是这情绪触引中的眼前所见。“楼前”二字,表面只写诗人倚立楼头,为以下写楼前所见之景物做准备,但诗人“逐胜归来”,依然倚立楼头,就是内心由于逐胜之游引起了一种触引感发。“风重草烟轻”使心中原已触引起的一种感发,更为滋长和扩大。“风重”是说风力之强劲,“草烟轻”,是说草上烟蔼因风吹散而逐渐消失。表面写眼前将晴未晴的景色,然而“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这种景色,正是引起人心微妙之触发的重要因素。北宋词人柳永就曾写过“草色烟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可见“草色烟光”的景色,确实可以引起人内心的一种感发。一个人如能够观察到风力之“重”与草烟之“轻”,此人必是已在楼头伫立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于是诗人对四周的景物情事也就有了更为清楚的认知与更为深刻的感受。因此下面继之以“谷莺语罗花边过,水调声长醉里听”的叙写。“谷莺”,是才出谷的黄莺,正是鸣声最为娇软之时,这种鸣声正代表了春天所滋育出来的最新鲜的生命。何况这种娇软的莺啼,又是从繁枝密叶的花树边传送过来的,有声,有色,这种情景和声音所给予诗人的感发,当然就较之第二句的“风重草烟轻”更为明显和动人了。如此逐渐写下来,大自然的景象便与诗人的情意逐渐加强了密切的关联。于是下一句的“水调声长醉里听”便写到了人的情事。“水调”是一种哀怨动人的曲子。“水调”且“声长”更可想见共声调之绵远动人。何况诗人还在后面又加了“醉里听”三个字,这就不仅写出了饮酒之醉,而且因酒之醉更增加了诗人对歌曲的沉醉。这首词从开端的时节与天气一直写下来,感受愈来愈深切,写到这里,真可以说是引起了干回百转的无限情思。有了如此幽微深切的感发,便不由人不想到要寻找一个足以将这些情思加以投注的对象,于是诗人遂终于在最后写出了“款举金觥劝,谁是当筵最有情”两句深情专注的词句。这二句真是表现得珍重缠绵。“款举”是极其珍重尊敬的态度,“金觥”是极其珍贵美好的器皿,金觥中又是极其芳醇的酒浆,最后更加一“劝”字,当然是劝饮之意,如此珍重地想要将芳醇的美酒呈献给一个值得呈献的人,诗人心中所引发洋溢着的是无比深挚芳醉的情意。最后结之以“谁是当筵最有情”,意谓:在今日的筵席之上,哪一个才是真正能够体会这种深浓的情意,值得呈献这一杯美酒的有情人呢?于平淡的叙写中逐渐加深了情意的感发,表现出内心深微幽隐的一种投注和奉献的追寻与向往之情,这正是冯延巳词的一贯的特色。
这首《女冠子》,写男子对女子的相思而成梦,梦后而悲的情况。恋人在梦中相见,他俩把臂欷歔,说不尽的离愁别苦。“语多时”,明写千言万语,暗扣山高水长。“依旧桃花面”,特别是“频低柳叶眉”“欲去又依依”的神态音容,宛在眼前。然而,夜长梦短,梦醒之后,更令人不胜伤悲。此词不似多数花间词之浓艳,而是在清淡中意味深远,耐得咀嚼。所谓“意婉词直”,“似直而纤”,别具风味。
词的上下片一般都自成段落,如上片写相别,下片写相思。这首词在结构上却较别致,打破了词的上下片界限,没有过片痕迹,一气呵成。它的前七句写梦中之欢,后两句写梦后之悲。
这首词的梦境是清晰实在,温馨甜蜜的,不像另一首《女冠子·四月十七》“空有梦相随”那样迷惘惆怅。头一句点明入梦的时间是“昨夜夜半”。梦境一般虚无缥缈,此梦却很“分明”。“分明”虽贯穿于梦中,其源却使人想到来自实境。正由于主人公日思夜想,意中人才会音容常新,活在脑海了,出现在梦中。可见他也是一位与少女同样痴情的有情郎。这两句交代入梦,仅仅来开帷幕,已露出明朗的色调。
这是一个旖旎的梦,从绵绵情话开始,到依依惜别为止,恩爱缠绵,充满柔情蜜意。梦中那位少女形象,尤其显得楚楚动人。“语多时”,明写千言万语相思话,暗扣山高水长阔别久。“桃花面”“柳叶眉”是旧时对妇女容貌的形容。那位少女习惯于低面敛眉,在《女冠子·四月十七》的现实中和此首的梦境中是一致的。《女冠子·四月十七》中“忍泪”十个字重在刻画情态,此首的“依旧”十个字重在反映容貌,两者互为补充,使少女形象形神俱备。“依旧桃花面”与《女冠子·四月十七》中的“去年今日”的艺术构思脱胎于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事实上这两位男女主角除了在梦里相会外,恐怕也很难再在现实中重续旧梦了,不然不会在梦醒之后觉得“不胜悲”的。“半羞半喜”,少女的娇羞情态如绘。“欲去依依”,看来单写少女,其实也包括男主人公。两人难分难解,极希望留住这美好的时光。整个梦境写得一往情深。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正当两情缱绻之际,梦醒了,跌回到严酷的现实中,依旧是形单影只,孤栖独宿。一个“知”字品出万般凄凉况味,原来当时并不知是在梦中!梦境作如是观,而从前他俩花前月下的美境也未尝不可作如是观。这个“知”字大有顿悟之感,所以不免悲从中来,感慨万千。煞尾两句浓重的悲与前七句甜美的乐形成鲜明的对照,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全词脉络分明,层次清楚,深衷浅貌,语短情长。《历代词人考略》称赞韦庄词:“能运密入疏,寓浓于淡。”《介存斋论词杂著》说:“端己词清艳绝伦。”从这首《女冠子》词中,就足见韦庄词清淡疏朗、清艳劲直的特征。
皇甫松的《梦江南》写一位多情的男子借梦中所见,描绘江南金陵美好春色里一个少女的形象,美景和美人和谐地合成一个画面。全词虚实相生,情景相合,既明了而又含蓄,表达了词人的怅恨之情,堪称情味深长之作。
“楼上寝,残月下帘旌。”就寝楼上,将落下的月亮已移到帘额下面,这是从床上望窗外月亮的景象。残月落到帘额之下,这表明时间已是天快亮的时候,作者已经醒来。
“梦见秣陵惆怅事,桃花柳絮满江城。双髻坐吹笙。”“梦见”二字领起后三句。梦见想要梦见的,本应是惬意的满足的,为何说成“惆怅事”?一解说旧日欢情只能见之于梦,醒后不能重温,故迷惘惆怅;另一解是作者在叙说:梦见当年发生在秣陵的那件令人惆怅的事,即有情人未成眷属的终身遗憾。“秣陵”、“江城”,即今南京;双髻,便是他当年热恋过的、别后又饮恨终身的女子。恋人之一颦一笑,经过时间的过滤,感受和记忆最深最牢最佳的审美焦点,皆定格在“双髻坐吹笙”处。梦中的环境和形象是那样的美好,但这已成为过去,即使梦见,醒来又不能再遇,更加深了作者对“双髻”的思念之情。
《梦江南·楼上寝》沿袭了六朝以来的传统,用花柳情事抒发迷离惆怅之感,幻境优美,情味深长。全词借梦境勾勒往日情事,流露出旧情不再的无限惆怅,不着“相思”字面,却写出刻骨铭心的相思。梦境是虚幻的,而梦中的情景是实在的,昔日的情事是真实的,故乡难以归返,旧欢不可再遇,梦境越是美好,梦醒之后却是越加深重的凄清。通篇读来,可见写景鲜明、写情含蓄,虚中有实,以实衬虚,婉转曲折地表达出梦者往事如烟的怅恨与迷惘。
这首诗通过写二人一同出游,一起饮酒,畅谈至深夜的经历,写出作者对元稹的欣赏之情,以及对他们友谊的珍惜之情。诗句短小精悍,情真意切。
从这首诗可以见出,诗人在长安做官的这几年,在交友方面是有教训的,他曾真诚地想结交一些年相若道相近的同辈人,但在政治的风浪中很多人都放弃了自己的节操,也曾为了事业、前途而去攀附过一些达官贵人,但人家时不时地给脸色看。正是在诗人处于交友的怪圈时,元稹出现了。
元稹是白居易最好的朋友之一,二人同登科,同署官,又有同样的文学观念,他们共同倡导了中唐时期的文学革新运动,史称“元白”,是彼此一生的知己。这首诗写的就是作者与元稹的友情。唐诗中吟咏友情的诗很多,此诗当属其中佳作之一,诗中所谓“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衡门相逢迎,不具带与冠。春风日高睡,秋月夜深看”的生活情状,是二人交游生活的生动描绘。只有相知甚深的朋友,才能如此不拘俗礼。这样的生活大有出世之感,充满了一种士大夫式的理想情致。在这样的描写之后,篇末突然一个简括的收笔,点出了二人友谊的实质:“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只有知心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这当是亘古不变的交友之道。
“有节秋竹竿”是全诗的主旨。元稹在后来的和诗中,也拈出此句着笔。这是元白彼此对“孤且直”的赞许,也是元白为人处世做官的原则,足以说明元白的相同志趣及其在当时刚正不阿的处世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