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直抒对吴兆骞蒙冤遭难的无限同情,含蓄地表达了对清廷高压汉族才士的极端不满。诗中交替运用三言、五言、七言的句式,并杂用散文化的句子,时短言慷慨,时长号哀诉,百折回环,令人肝肠寸断。
诗的开头五句,诗人饱感情笔墨,发出强烈的感叹。前两句语出南朝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意谓人生途中,最使人伤痛的莫过于远离故乡,告别亲人。后三句,“君独何为至于此?”是说万想不到像你这样的人,竟会落到如此地步。“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流放的去处穷山恶水,荒漠凄凉,你在那里将要受到种种摧残,度过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非人非鬼的漫长岁月。这是多么令人揪心的事。
接着就是实写。先写吴兆骞的出身、才华和受诬。吴兆骞出身江南富贵人家,十三岁学经学史,词赋文采无人能比。正是由于才华出众而受到打击排挤。“白璧青蝇”比喻好人为谗言小人所诬一旦捆绑去了,就无法分辨,等待着的厄运是流放到行客不至的遥远边塞。
次写吴兆骞行前情景:“送吏泪不止,流人复何倚?彼尚愁不归,我行定已矣。”押送的官吏且流泪不止,流徙者更无指望了。他尚且愁着不能归来,我这次去一定要死在成所了。这里写出了流徙者不能生还的愁苦心情。
再次写宁古塔流放地的恶劣环境,一幅边塞荒漠可怕的图画立现眼前。“八月龙沙雪花起,橐驼垂腰马没耳”是写塞外沙漠中大雪飞舞,积雪之深。八月江南正是天高气爽,景色宜人之际,而在边塞沙漠已是冰天雪地,久居江南的吴兆骞怎能习惯如此恶劣的气候呢?“白骨皑皑经战垒,黑河无船渡者几!”这里的古战场白骨皑皑,黑龙江上无船无渡,人烟稀少。“前忧猛虎后苍兕,土穴偷生若蝼蚁。”这里有凶猛的老虎和犀牛,流徙者只能像蝼蚁一样生活在土穴中。周辉《南烬纪闻》:“北土极寒,必掘地作穴以居,深五七尺,昼夜伏其中。”这里还有可怕的鲸鱼,“大鱼如山不见尾,张鬐为风沫如雨”,翻江倒海,煞是骇人。“日月倒行入海底”,这里几乎分不清白昼黑夜,日月似乎都沉入海底了。“白昼相逢半人鬼”,白天人们相逢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这里的流徙者过着非人般的困苦生活。
诗的末尾,诗人发出深深的感叹。“生男聪明慎勿喜,仓颉夜哭良有以”,生了聪明的男孩也不必高兴,昔日仓颉造字有鬼夜哭真有道理。
“受患只从读书始,君不见,吴季子!”吴季子受诬流放就是样子。生男聪明应该欢喜而不必欢喜,仓颉造字而有鬼夜哭,读书竟与受患联系在一起。这种不正常现象,正是由于统治者的残暴统治造成的。诗人在感叹中有愤怒,在愤怒中有感叹,同情与愤怒溢于言表。
据乾道本《于湖先生长短句》,此词调名下另有小题“荆州约马举先登城楼观塞”,此词当为作者任知荆南府兼荆湖北路安抚使时的作品。“观塞”即观望边塞。这时荆州北面的襄樊尚是宋地,这里“塞”应是指荆州郊外的防御工事。
这首词抒写了因观塞而激起的对中原沦陷的悲痛之情,上阕写观塞,下阕抒悲感。首句写要塞郊野的自然景象,并点明时节。“霜日明霄”绘出晴空万里的秋日景象,降霜天气必是白色晴明的。“水蘸空”即水和天空相接。荆州城东有长湖,“蘸空”之水或此湖水。这句写得水天空阔,下下辉映,是荆州郊野平原地带的实景。次句切合观塞,耳目所触,一片军戎气氛。“鞘为鞭梢”。“绣旗”为绣有物状的军旗。响亮的鞭声,耀眼的红旗,俱是从耳目易感的对东西突出,故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切。“澹烟”句把视线展开,显出边地莽莽无垠的辽阔景象。如果说首句还是自然景象对作者感官的客观反映,这句可说是词人极目观望的深心感受,眼前景色,内心思绪,俱是一片茫茫。正如王维诗“山色有无中”,虽景象近似,而象外之意至为深远。东坡曾称柳永的“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谓“不减唐人高处”,对这句也可如此看待。
由观塞而自然地想到沦陷的中原,“万里”句即是观塞时引起的感慨。“烽火”为边地报警的设施,而中原一切自不待言,亦不忍言,只这样提点一下,可抵千言万语,这其间含有无限难以诉说的悲惨酸辛。“一尊”句承上启下,北望中原,无限感慨,欲藉酒消遣,而酒罢益悲,真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于是不禁向风挥泪。“浊酒”为颜色浑浊的酒,常用于表现艰苦的生活中,微带有粗犷悲壮之意。范仲淹《渔家傲》云:“浊酒一杯家万里”。“戍楼东”,指作者所登荆州东门城楼“”东“字似非无意,实指南宋都城所在的方位。”挥泪“即洒泪,表现内心悲戚之深。秋风吹来,令人不寒而栗,感念中原未复,人民陷于水火之中,而朝廷只求苟安,不图恢复,故觉风亦满含悲意。
此词上阕描写望中要塞景色,明丽壮阔,其中景物也隐约隐呈作者的感情色彩,眼前一片清丽,而人的心情却深藏阴黯。下阕抒发感慨,从人的活动中表现。在读者眼前俨然呈现一位北望中原悲愤填膺的志士形象。整首词色彩鲜丽,而意绪悲凉,词气雄健,而蕴蓄深厚,是一首具有强烈爱国感情的小词,与其《六州歌头》同为南宋前期的爱国词名作。
王安石回江宁为父亲和长兄王安仁扫墓,不觉悲思万缕,泪若江潮,白发先出,朱颜早凋,因而发出了轩冕不足乐、终欲老渔樵的感慨。大概是从父兄虽然学问卓越、志节高尚,却穷老仕途、英年早逝的惨淡经历受到触动,引发了他潜藏于心中的归老田园、渔樵为生的意愿。然而他也只能借诗抒怀,不能付诸于实际。
此诗一方面是表达了作者在扫墓时对父亲的沉痛哀悼之情,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推行新法时的艰难处境作了一番慨叹。
作者用“雪”与“朱”两个颇具色彩的字极其生动而且形象地描述了自己头发与容颜因操劳过度而出现的未老先衰的状况。当时王安石只有三十二岁,本该是黑发朱颜,但现在是“白发争出”“朱颜早凋”,显然是想表达自己内心的一种感慨:自己虽然身居官位,却丝毫没享受到当官本该有的乐趣,一心想推行新法,又遇到重重阻力,自己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以至于才过而立之年就华发早生、苍颜毕现,世事实在是太艰难了。“雪”与“朱”相对,产生强烈的色彩对比,隐含着诗人对过早衰老的感叹之情。这种悲叹与全诗抒发的客思之愁,寒食之哀以及为官不快的情绪融合在一起,使诗人关于衰老的感叹更为深沉。整首诗把思乡之愁、哀悼之痛、早衰之叹、为官之苦有机地串联,并用“雪”与“朱”这两个字把王安石内心的感慨与苦楚更加深沉地表达了出来。
王安石早年入仕,主要是为了养家孝亲,并非乐意官场,汲汲富贵。由于家中无田园以托一日之命,一家上下几十口人赖其官禄,他根本就没有条件依照自己的意志生活。在他早年的诗歌中,就表达了“收功无路去无田”的无奈,既然“人间未有归耕处”,他只得“窃食穷城”、任职地方,但这并非他的本愿,在《壬辰寒食》一诗中就表达了他的感慨。
此篇写黄河的奔腾冲泻之势及华山的峥嵘秀伟,运用神话传说,驰骋想象,使山河更带有神奇的色彩。
“西岳”两句。此诗开篇,就以“西岳峥嵘何壮哉”的突发唱叹,写华山的雄伟,起势宏远突兀,接着便展现登山远眺所见到的黄河之雄姿。接着四句写黄河。先写河的触山动地的汹涌澎湃之势,继写河的急流盘旋成涡,声如巨雷,最后写河水在阳光下,反映出灿烂辉煌的色彩,并把它和人的命运连系起来。出人意外的是,诗人对黄河的勾勒,却用了飘忽的轻笔:“黄河如丝天际来!”与“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雄奇景象迥异,这是因为诗人此刻是在烟云缥缈的华山绝顶;从万仞之上,远眺数千里外的盘曲黄河,正有细曲“如丝”“天际”来的奇妙感觉。而且诗人描述的重点是华山,用这样的轻笔勾勒,较之于重笔渲染黄河的壮阔,更可以反衬华岳的高峻入云。然而,黄河毕竟是狂暴不羁的,在它奔腾至华山脚下的时候,就不再轻细“如丝”,简直是波山浪海了。因此,诗人之笔亦突然夭矫而行、力挟千钧:“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它那蓄势“万里”的排浪,使山岳为之震撼;疾浪受阻,便沸怒而折,翻卷起巨轮般转动的漩涡,发出震撼三秦的雷鸣。这景象的确惊心动魄。
然而这一切都是华山尚未开辟、黄河中途受阻的虚境。诗人的思绪此刻已飞向了远古。传说大禹理水之前,华山与对岸的山峰相连一片,挡住了滚滚黄河。大禹到来以后,指挥河神巨灵,将山峦横击为二,黄河才得以畅流。那击开的两半,就是现在隔河相峙的华山和首阳山。诗中的“荣光(华光)休气(瑞气)纷五彩”二句,于惊雷震荡声中,忽作舒徐悠长之音,正表现了圣人大禹降临黄河的自信闲暇之态。接着便有巨灵擘山的壮观一幕:诗人以“咆哮”状貌巨灵擘山的盛怒,以“洪波喷射”描摹山分浪奔的奇景。其运笔亦如巨灵和怒浪,显示出李白所独具的“疾雷破山、颠风簸海”(谢榛《四溟诗话》)之势。“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开。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刚刚击开的三峰(即华山“落雁”、“莲花”、“朝阳”三峰),被巨灵震得慌忙退立,才免于倾覆之灾;但在翠崖丹谷之上,还留下了河神凌厉的掌印(即今华山东北的“仙人掌”)。与巨灵神的悍蛮擘山、不顾而去相比,西方之帝(白帝)就显得可爱多了:他仿佛要抚慰受击的山峦,竟暗运天地之气,一夜之间,将华山的顶峰,化作了一朵“莲花”,并让缭绕的白云,变为云台(即云台峰)承托着它——华山自此后便如青碧的莲花,盛开于万里白云之上。这就是诗中第一节所描绘的华山奇景。由于这描绘充分发挥了诗人的浪漫主义想象,并且交织着黄河的涛声骇浪和绘纭多姿的往古神话,显得格外壮丽和妩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造出一个神奇缥缈之境,为友人的“出场”作铺垫。
“云台”八句以神话故事和现实的人物并写,似幻似真,并以此娱悦元丹丘。言云台的阁道连接着高不可测的云霄之处,有明星、玉女二仙女来侍洒扫,麻姑为人搔背,手爪很轻。我皇把守着九天的门户,元丹丘与天谈论着宇宙形成的问题,出入于高高的九重天上,往来于蓬莱与华山之间。“云台阁道(栈道)连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这两句从云烟幽渺之中,勾勒友人闲步云台的姿态,使友人带有了飘飘欲仙的风神。“丹丘”之名,恰是《山海经》神话中的不死之国。故诗人直接以“不死”二字,将他一语呼出,显得既诙谐、又有情。元丹丘之去到华山,即将度过的,无非是隐逸山崖的清寂岁月而已。但在诗人笔下,却化作了如梦如幻的连翩奇遇:传说中的华山仙子(明星),慌不迭地为他“洒扫”庭坛;手如鸟爪的“麻姑”,为他“搔背”时,下爪竟还那样轻灵。至于接待过汉武帝的瑶池王母,年事已高,就只好请她看守门户了。倘若友人想“扪天摘匏瓜(星名)”,或许还有机会与天帝攀谈上几句哩——“明星玉女备洒扫”四句,将元丹丘隐迹华山的生活,描摹得美妙、奇幻。原来互不相关的神话传说,一经诗人信手拈来,便绚烂相映、顿成化境。“九重出入生光辉,东求蓬莱复西归。玉浆倘惠故人饮,骑二茅龙上天飞!”诗人想象自己的友人,从此将光辉闪闪地出入于九重之天,或者迅疾如飞地往返于仙境蓬莱。或许他还能像传说中的老翁一样,误入嵩山大穴,得到仙人的“玉浆”之赠。想到这里,诗人不禁向友人脱口而呼:“倘得“玉浆”,可别忘了让我也分享一杯呵!到时候,我就与你像传说的汉中卜师、酒店老妇一样,骑上仙人的“茅狗”,刹那间化作飞“龙”,直上云天。”悠然神往的结语,表现出诗人对神仙飞升的向往与仰慕。
全诗运笔收放自如,“纵之则文漪落霞,舒卷绚烂”,收之则“万骑忽敛,寂然无声”(王世贞《艺苑巵言》)。明人陆时雍称李白七古“想落天外,局自变生”、“有舒云流水之妙”。《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正可当此美誉而无愧。
此词的上片写遭受潘害的怨恨,作者尽情发泄了对人言可畏的险恶环境的憎恶。开头就说:再也不要与别人争比新月一样娟秀的蛾眉了,这只能惹来麻烦。用突兀而起的笔法,强烈地表现因才遭忌的不平,也可见出作者在下笔时,如骨鲠在喉,不得不发的愤激心情。只因为这美好的容颜,也不知招来多少谣言和污蔑,使他痛感小人之口,利于刀剑。既然自古以来不断的毁谤能够伤人至骨,点在臂上标志贞洁的宫砂不可能因诬诉而消褪。在上片中,作者写了一个可怕的黑白颠倒的世界。流言蜚语的邪风毒化着空气,贞洁可以被说成淫荡,美好反而被视为丑陋。这种环境令人窒息,令人愤慨。
下片写遇谗失宠后,决心贞操自守,表现了退然不同的决裂态度,女主人公手持象征高洁的纨扇,不愿作乞怜之态,更不会去祈祷秋风再热。她自信红颜未减,宁愿与镜中情影朝夕相对,孤芳自赏。与其以媚态事人,何如“自媚”。从依附于人到自我价值的肯定,这的确是一大进步。这首别出机杼,一反传统立意,表现出作者在逆境中不失其孤傲的性格。措辞激烈,作斩钉截铁语,在词中这已经显示出一种特殊的风格;而同时柔中有刚,愤激中仍不胜凄惋之感,更为难得。 [3]
这首词,词情甚为凄苦,而情绪却较饱满,虽然充满压抑感,但人物的斗志仍然昂扬。上下两片,前写积毁之重,内心之悲愤,后写对待“积毁”的坚决态度,傲然独立,决不低眉事人,一气呵成,人物形象鲜明。写美人的遭诽谤,美女的“自媚”中,也许有诗人自己生活经历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