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苏辙的《水调歌头·徐州中秋》这首词,要从这首词创作的前一年说起。苏轼、苏辙兄弟情意甚笃,苏轼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时,与苏辙已有六年没见面了。时至中秋望月思弟,生出无穷悲欢之感,故有此作。全词以明月为线索,处处咏月,同时苏轼也处处在抒发人的主观情感,生发人生感慨,是对人生宇宙哲理的深深思考。 词中贯穿着情感与理智的矛盾,波澜起伏,跌宕有致。最后以旷达情怀收尾,是词人情怀的自然流露。境界壮美,融抒情、写景、说理于一炉,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这首词立意高远,构思新颖,以意境清新如画,情理具佳,颇耐人寻味。宋代胡仔云:“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更是对此词的崇高评价。
正所谓“兄唱弟随”,在苏轼写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第二年,也就是宋神宗熙宁十年,苏辙也写了一首《水调歌头·徐州中秋》来回赠其兄。
这首主要写了作者与其胞兄久别重逢继而又要分别的难舍之情和诗人的内心世界,生动地表现出苏轼和苏辙兄弟的手足情深。
这首词的上片,写出值得珍惜的短暂手足之情的相聚。“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作者一开始就点出与兄长分别时间之久,并用传统的团圆佳节中秋来计算,其中包含着对兄弟聚少离多的深深怨艾和无奈。
“同泛清河古汴”本来是欢乐的,然“船上载凉州”却从听觉里显露出悲凉;“鼓吹助清赏” 让人高兴不已,“鸿雁起汀洲”,又从视觉中引发了大雁南归的惆怅。唐人王翰、王之涣都写过著名的七绝《凉州词》,多为乐府歌词,悲凉曲调、慷慨决别的边塞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此处所用,意味深长。
下片则直接展现诗人内心世界。前三句,只是从宴饮中主人、客人的穿戴里,聊表人们的欢愉心情,可下面却写出了急转之下诗人的内心感受。“素娥无赖西去,曾不为人留”,明月无情,不会为人而滞留。“今夜清尊对客,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直写情事,明日即将分别;即便明月当头,也是分明地倾泻出两地别愁,“依旧”二字非常好。
最后两句,用典却直抒胸臆,“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王粲滞留荆州十二年,不得施展才华,郁闷中他登楼远眺,北望家乡,胸中翻滚着无限乡思乡愁,写出了《登楼赋》。后以“王粲登楼”作为怀念故国乡土的典故。这里,词人以此句做结,倾诉出未来的日月:宦游茫茫,前途未卜;亲人相隔,幽幽愁绪的别样的深沉。本来是百日逍遥堂欢乐的手足相聚,到头来却是迎来生离别的无奈,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必然。
从题目中的“赋得”二字可以看出,《赋得北方有佳人》是一首命题诗歌,诗题来自汉武帝时期李延年的名作:“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既为限题拟古诗作,诗人创作就要受原诗题材内容和形式的限制。而徐惠的这首五言古诗,既保留了原诗那位佳人身上美丽且独立的特点,又有所创新。她另辟蹊径,使用铺陈手法,多角度描摹人物,使得笔下这位“佳人”形象鲜活,极富动感。
首句“由来称独立,本自号倾城”,脱胎于李延年的“绝世而独立”,但作者的笔墨并没有放在"绝世",而是放在了“独立”上,虽然仍未脱六朝宫体浮艳诗风,但这“独立”二字,却体现出女主人公精神上的高洁,将一位极富才情看,舞姿翩然的佳人遗世独立,孤芳自赏的形象表现出来,使得全篇境界大转。
接下去的三句,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极尽笔墨描写了佳人的容颜、服饰、腰身和舞姿之美。这位佳人,眉如柳叶,面如桃花,腕有叶钏摇响,脚上玉环转鸣。她身着红色纱衫,配有艳丽华美的腰巾,舞姿轻盈,步态妩媚,真真一唐人玉女笑容可掬的彩塑像,全无汉家风仪。
更加难得的是,《赋得北方有佳人》不但全方位,多角度,有声有色的描写了佳人的气质,外貌和仪态,还在末尾一句写出了她的心理活动。“悬知一顾重,别觉舞腰轻”,因为君王的看重而觉得舞动的腰身更加轻盈,显然注入了作者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也是在表达自己对君王知遇之恩的感激。虽然是在写其他女子,但又何尝不是作为妃嫔的徐惠本人性格和境遇的写照?故而,这首《赋得北方有佳人》,文面上是述李夫人独立倾城之美,实则也有顾影自怜之意,全可作作者的自画像来读。
对比徐惠这首《赋得北方有佳人》和李延年的原诗,虽同写北方之佳人,但李诗篇幅短,通过描写观者被佳人“一顾”,“二顾”后的反应来衬托佳人容貌舞姿之美,简洁朴素、接近口语;徐诗则篇幅稍长,华美流畅,注重藻饰;李诗侧面描写含蓄,给人以充分的想象空间;徐诗正面描写铺陈扬厉,细腻真实,形象性更强。明朝文学评论家钟惺虽然认为“脸上生”三字“落恶道矣”,却又认为“‘眉间发’尚雅,‘摇’字、‘转’字妙在有风度,‘宜’字,‘艳’字则有衿惜意矣”。可见徐惠此诗虽带有六朝诗雕琢藻饰,浮艳绮丽的痕迹,却已有所雅正,正如清朝人陆昶所评论的那样:“其词风度端雅,善自矜惜,不失为宫妃体制。”
此词上片写在游乐之地失去情侣以后,纵然娱乐也悲伤;下片先以蝶燕双双,兴起孤独之感,最后以景结情。词中运用反衬、比兴的手法,以乐写哀,用春花怒放之景反衬失却伴侣之悲,用笙歌反衬愁肠欲断之伤,用蝶燕双双反衬孤寂之感,具有民歌格调。全词情景相渗,构思新颖,风流蕴藉,雅淡自然,体现了冯词的特色。
上片写“失却游春侣”、 “独自寻芳”之悲。“花前失却游春侣,独自寻芳。满目悲凉。”“花前月下”,原为游春男女的聚会之地;而偏偏在这游乐之处,失却了游春之侣;花前诚然可乐,但独自一人,徘徊觅侣,则触景生情,适足添愁,甚而至于举目四顾,一片凄凉,大好春光,亦黯然失色。
“纵有笙亦断肠。”笙歌在游乐时最受欢迎,但无人相伴,则笙歌之声,适足令人生悲。“纵有”两字,从反面衬托失去之痛:笙歌散尽,固然使人因孤寂而断肠,但他却感到即使笙歌满耳,也仍然是愁肠欲断。
下片写因见蝶燕双双,兴起孤独之感。“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自己失却游春之侣而影单形只,但闲步四望,只见彩蝶双双,飞舞林间;蒸儿对对,出入帘幕。
“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彩蝶、燕儿都成双做对,使他怎能再耐得住自己的孤独之感!“绿树青苔半夕阳”一句,以景结情,夕阳斜照在绿树青苔之上的静景,正与上片的“满目悲凉”之句相拍合。
冯延巳词具有民歌格调者不少,且善于运用比喻、起兴,如《蝶恋花》词:“几日行云何处去?”是以“行云”暗喻浪子,浪子行踪如浮云飘荡,竟然“忘却归来”。由此兴起思妇春怨:“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而这首《采桑子》词,则是以描写蝶燕双飞之乐兴起自身孑然无侣的孤独之感,这种写法在民歌中是经常使用的。
《项羽本纪》为《史记》的名篇,项羽是司马迁重点刻画的历史人物之一。这篇赞语作为《项羽本纪》的结尾,用极为简洁的文字,对项羽的一生作了历史的总结,颇具权威性。项羽乃是一位传奇性的人物,为此这篇赞语也就从传奇处入手:虞舜和项羽本来没有血缘关系,然而两个人都是双瞳孔,司马迁以两个人在相貌上的这种共同特征,将项羽和虞舜联系起来,从而提出自己的疑问:难道项羽是虞舜的后代吗?这就更突出了项羽这个人物的神秘色彩。
在论述项羽的光辉业绩时,司马迁强调了他创业的艰难,同时又突出了他发迹的迅速,以及他在历史上的显要地位。秦末群雄蜂起,逐鹿天下;而项羽本无尺寸之地,却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成为天下霸主,政由已出,是数百年未曾出现过的英雄人物。尽管项羽未能履践天子之位,可司马迁还是将他列入专为帝王设计的“本纪”之中。在司马迁看来:项羽顺应了历史潮流,抓住了机遇,同时又具备了杰出的才能。项羽仅用三年时间,就完成了灭秦称霸的大业;然而仅仅过了五年,他便败在刘邦的手下。司马迁从两个方面指出项羽失败的原因:一为他杀义帝而自立,结果众叛亲离;二为奋其私智而不效法古代。司马迁论述项羽失败的原因有一定的正确性,但不全面。笔者认为项羽失败的根本原因是失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项羽勇猛过人却生性残暴,不听谋士范增的建议,一错再错,最终众叛亲离。哪怕重回江东,也不能卷土重来。
诗篇起笔出人意料,前二句先写谢朓诗之优美感人,接着惋惜斯人已逝,第四句笔锋一转,点出殷公。这一曲笔使后情出现跌宕。谢胱虽没,但后继有人。李白是推崇二谢的,曾以“中间小谢又清发”自比,本诗下后又以谢灵运诗句赞友人所赠锦裘之美。此时以谢朓比友人,足见他对友人才华的看重和赏识。
从读者心理看,李白这样称许友人的才情,接下来该从这个角度生发开去。可是,“粉图珍裘五云色”再另起一头,诗人不再谈诗论后,却说起那五云裘来。这其实是切入正题。前面四句,原来是铺垫。五云裘者,五色绚烂如云,故以五云名之。以下一大段,大笔挥洒,对五云裘作具体描绘。其中亦有变化。“粉图珍裘五云色,晔如晴天散彩虹。后章彪炳光陆离”三句,写裘之色彩斑烂,华美无比,所以断定出自神女之手,是一件神物。这在后意上成一小顿。之后,又回到裘本身,写云裘上的美丽的图案,图案上的松花碧苔、江草江花、大海小岛、远山红霞。这宏大的画图,精微的工艺,显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因而再一次判断为“几年功成夺天造”。神女所制,已是高贵无比,而以神女之巧,方几年完成,又见其构思之精巧、工艺之复杂、工程之浩大,也就衬出这五云裘之弥足珍贵。
对这样高贵的赠品,李白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之情。他没有故作姿态,矫情拒辞,而是痛痛快快地收下了它,不仅如此,还立即穿上这裘衣,以示对友人的尊敬和谢忱。李白亲切自然,豪放洒脱的形象也顿时跃然纸上。这是一件不但给自己增添风采,也给山水增辉的裘衣。要是谢灵运在世,恐怕也会惊讶不已,感叹自己的诗句被如此完美地反映在图画中。这裘上的画,正是谢灵运在《石壁精舍还湖中》所写的“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的诗意的再现。
至此,诗人已完全进入了想象的世界。穿上这件裘衣,别说一般王公贵人,就连神仙也个个自愧不如,他们远远地观赏着、感叹着,挤满了千崖万岭。美丽的裘衣刺激了他的想象,这位对神仙境界极为向往的浪漫大师的思绪正在仙国飞扬。仿佛自己已经骑上那早已放牧在青崖间供他随时驱遣的白鹿,手擎着用三岛十洲的特产紫芝仙草做成的华盖,正在天空飞驰。这该是何等的快意,何等的潇洒。传说司马相如有一件用鹔鹴鸟羽做的鹔鹴裘,十分美丽,视为至宝;王恭则用鹤羽为氅,常常乘高舆,披鹤氅裘,俨如神仙中人。但比起诗人来,恐怕他们都黯然失色了。在这种自得心态中,诗人继续遐想着,他在飞升,到了高高的天界。风景这边独好。仙境瑶台雪花纷纷,漫天飞舞,这雪景不同尘世,没有严冬的肃杀,却有春天的温暖;没有砭人肌骨的酷寒,倒有沁人心脾的清香。诗人更加兴奋,他要更上一重天,去参见高居三十六天之上的玉皇大帝啦!就在这时,他偶一回头,看见那位给他带来运气的朋友却不能同行,他正羡慕地望着自己,为他们之间的突然分别而伤感。诗人自己也似乎悟出了什么……全诗就这样戛然而止。
这首酬答之作颇能代表李白个性。全诗通过吟咏五云裘强烈地抒发了主体的情感。写五云裘之美,浓墨重彩,金碧辉映,为的是突出友人的深情。而这件彩裘又与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相得益彰。它刺激了诗人的想象力,在着衣后的短暂时间里,诗人仿佛因这巧夺天工的神奇外衣而飘飘欲仙了。他上天入地,笑傲王侯,临虚御风,上谒玉皇,摆脱了尘世的种种羁绊和烦恼,从而奏出一曲主体的颂歌。诗中的夸张和想象贯穿始终,从他对珍裘的赞叹到披裘飞升上谒玉皇,无不如是,而这正是李白的风格特征。诗中的种种想象又曲折而真实地反映了这位浪漫大师的心态。李白崇尚道教,“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道教的洞天福地多是名山大川,恍如神仙境界在尘世设立的“广告牌”。所以,在李白的思维中,似乎形成了一种定势,由美丽衣衫上的山水图案联想到清静幽美的自然界,披上这样的裘衣,自己就好象置身于理想中的乐土。他平日梦萦魂牵的一些神仙境界中的道具,如白鹿、紫芝等,也及时地出现在他面前,招之即来,唾手可得,于是终于飘然成仙,乐极一时。似幻似真,而一切皆出于情。一件五云裘让诗人喜悦,而友人的情谊更让人沉醉。这又恰好表明了诗人对友谊的看重。因而,诗人流露出的这激情也就格外感人。
此诗节奏明快,气韵生动,一气呵成。开头以吟谢诗发端,引出殷公,赞其才俊。接着落笔即转,切入“见赠五云裘”,由此美物产生种种联想,直至飞升而去。而最后两句忽又回首,对想象中的分别感到伤悲。本是虚写,却照应了开篇,“结穴”回归友谊,干净利落,结束全篇。此结句颇令人回味。这一回顾,看似在说他人对自己成仙的羡慕,但也流露出了诗人自身对仙界的企羡以及深知天界难以企及的潜意识。因为这毕竟是想象,是幻觉,当诗人清醒过来,面对“使我不得开心颜”的现实,对于理想中的仙境,也会“矫手相思空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