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上片以描述梦境为主。起句“我志在寥阔”,开门见山,直抒胸怀,表现了词人高远的志向和宽宏的气度,概括全词要旨。为有寥阔之志,自然有“梦登天”之举。“畴昔梦登天”句,借用了屈原《九章·惜诵》中“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航”之意。他感到现实中难以施展他的才干,他要到广漠宇宙去寻找他的理想境界。“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两句,乃是全词思想的主干。“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词人在梦幻中飞上青天,首先来到月宫,尽情地赏玩明月。他在这里抚摸着洁白的月亮,陶醉在神奇迷离的幻境之中,不知不觉人间已过了千年之久。
接着“有客骖鸾并凤,云遇春山赤壁,相约上高寒”数句,描写的是作者与高贤们同上天宫的梦境。由词序可知,这首词是为答谢赵昌父而作,自然应有回敬之词。赵昌父是江西玉山人,距铅山不远,是词人闲居瓢泉时的好友。他奉祠家居,不求仕进,饮酒作诗,气度不凡,世人以为有陶靖节之风。这里作者以“骖鸾并凤”来赞美他,意思是他德高道深,理应羽化登仙。这里的青山、赤壁系指李白、苏轼,因为李白墓在当涂之青山西北,苏轼曾游赤壁,写过《赤壁赋》。赵昌父驾着鸾凤霞举飞升,在彩云间与先贤李太白、苏东坡相遇,于是他们同作者共约到天宫去遨游。作者在这里把赵昌父、李白、苏轼誉为“三贤”。作者这样写,也有自谦的意思,下一句“我亦虱其间”就是把这层意思直接表达了出来,意思是:在您和先贤们高会的时候,我不过是滥竽充数地置身其间罢了。在现实生活中,词人感到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又不愿与那些投降派的官僚同流合污,所以只好到梦境中去会见他理想中的人物。在这里,作者把自己与朋友,古代圣贤置身于高寒广漠的天宇,用北斗当酒杯痛饮着天上的美酒,充分表达了其豪放的一面。
词的下片继续描写梦境。词人在梦幻中无忧无虑地畅游太空,内心充满激情,不禁小声歌唱起来。“神甚放,形则眠”二句,从字面意思看,是说身体虽然清静无为,好像在睡眠,但精神还是奔放旷达的。这是作者在闲居生活中积极用世的自白。他被迫再次闲居后,表面看来安静闲适,但他心中时刻不忘报国之志。“鸿鹄一再高举,天地睹方圆”,化用贾谊《惜誓》中“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圜方”。把自己比作搏击长空、一再高举的鸿鹄,以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
接着,词人从梦境中回到现实。词人在梦境里可以纵横驰骋,可是一旦梦觉,回到现实生活中,情形就完全不同了。这不禁使他感到怅惘,并产生了人世间不能尽如人意的事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疑问。这里的“亏全”是以月亮的圆缺比喻人间的悲欢离合,主要说的是“亏”的方面。词人在这里以梦境与“梦觉”相对照,揭示了自己的远大抱负同社会现实的矛盾。在这发问中表现出对现实的不满,抒发人事难全的感慨,这发问也是一个有着雄才大略、满腹经纶的老将对于怀才不遇、报国无路提出的强烈抗议。词的结语“有美人可语,秋水隔婵娟”觉得来得有些突然。前面说的全是梦境以及梦觉后的惆怅,可是结语却一语宕开,表现出“美人娟娟隔秋水”(杜甫《寄韩谏议》)的惋惜之情。其实这是在前面几层意思的基础上生发出来的感想。这一句表面看来只是对他的好友吴子似的思念,实际上主要还是抒发“谁识稼轩心事”(《水龙吟·再题瓢泉》)的苦闷心情。
这首词在艺术特征上具有明显的浪漫主义特色。理想主义是浪漫主义在思想内容上的重要特征,而以梦幻的形式表现其理想则是浪漫主义传统的创作方法。辛弃疾成功地运用这一传统手法,使其崇高理想在这首词中得到完美的体现。它跌宕起伏,忽而天上,忽而人世,驰骋奔逸,狂放不羁,洋溢着豪迈的激情。它充满瑰丽丰富的想象,大胆惊人的夸张,“摩挲素月”“骖鸾并凤”“酌酒援北斗”“天地睹方圆”等名句,都放射出五光十色的美丽光辉,显现出光彩夺目的浪漫主义色彩。
这是陆游闲居故乡山阴时所作。山阴地近镜湖,因此他此期词作多为“渔歌菱唱”。山容水态之咏,棹舞舟模之什,貌似清旷淡远,萧然物外,殊不知此翁身寄湖山,心存河岳。他写“身老沧洲”的惨淡生活,正是“心在天山”的痛苦曲折的反映。这首《鹊桥仙》即其一例。仔细品味当得诗人心思、真实处境。
词从南郑幕府生活写起。发端两句,对他一生中最难忘的这段戎马生涯作了一往情深的追忆。在华丽的明灯下与同僚纵情赌博,骑上骏马猎射驰驱,这是多么豪迈的生活!当时南郑地处西北边防,为恢复中原的战略据点。王炎入川时,宋孝宗曾面谕布置北伐工作;陆游也曾为王炎规划进取之策,说“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见《宋史·陆游传》)。他初抵南郑时满怀信心地唱道:“国家四纪失中原,师出江淮未易吞。会看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山南行》)因此,他在军中心情极为舒畅,遂有“华灯纵博”、“雕鞍驰射”的“当年豪举”。词句显得激昂整炼,入势豪迈。但第三句折入现实,紧承以“谁记”二字,顿时引出一片寂寞凄凉。朝廷的国策起了变化,大有可为的时机就此白白丧失了。
不到一年,王炎被召还朝,陆游转官成都,风流云散,伟略成空。那份豪情壮志,当年曾有几人珍视?此时更有谁还记得?词人运千钧之力于毫端,用“谁记”一笔兜转,于转折中进层。后两句描绘出两类人物,两条道路:终日酣饮耽乐的酒徒,反倒受赏封候;志存恢复的儒生如已者,却被迫投闲置散,作了江边渔父,事之不平,孰逾于此?这四、五两句,以“独”字为转折,从转折中再进一层。经过两次转折进层,昔日马上草檄、短衣射虎的英雄,在此时却已经变成孤舟蓑笠翁了。那个“独”字以入声直促之音,高亢特起,凝铸了深沉的孤愤和掉头不顾的傲岸,声情悉称,妙合无垠。
下片承“江边渔父”以“轻舟”、“低逢”之渺小与“苹洲烟雨”之浩荡对举,复缀“占断”一语于其间,再作转折进层。“占断”即占尽之意。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无拘无束,独往独来,是谓“占断烟雨”。三句写湖上生涯,词境浩渺苍凉,极烟水迷离之致,含疏旷要眇之情。词至此声情转为纾徐萧散,节奏轻缓。但由于“占断”一词撑拄其间,又显得骨力开张,于舒缓中蓄拗怒之气,萧散而不失遒劲昂扬。“占断”以前既蓄深沉的孤愤和掉头不顾的傲岸之情,复于此处得“占断”二字一挑,于是,“镜湖元自属闲人,又何必官家赐与”这更为昂扬兀傲的两句肆口而成,语随调出,唱出了全阕的最高音。唐代诗人贺知章老去还乡,玄宗曾诏赐镜湖一曲以示矜恤。陆游借用这一故事而翻出一层新意——官家(皇帝)既置他于闲散,这镜湖风月本来就只属闲人,还用得着你官家赐与吗?再说,天地之大,江湖之迥,何处不可置他八尺之躯,谁又稀罕“官家”的赐与?这个结句,表现出夷然不屑之态,愤慨不平之情,笔锋直指最高统治者,它把通首迭经转折进层蓄积起来的激昂不平之意,挟其大力盘旋之势,千回百转而后骤现,故一出便振动全词,声情激昂,逸响悠然,浩歌不绝。
这首抒情小唱很能代表陆游放归后词作的特色。他在描写湖山胜景,闲情逸趣的同时,总蕴含着壮志未酬、壮心不已的幽愤。这首《鹊桥仙》中雕鞍驰射,苹洲烟雨,景色何等广漠浩荡!而“谁记”、“独去”、“占断”这类词语层层转折,步步蓄势,隐曲幽微,情意又何等怨慕深远!这种景与情,广与深的纵模交织,构成了独特深沉的意境。明代杨慎《词品》说:“放翁词,纤丽处似淮海,雄快处似东坡。其感旧《鹊桥仙》一首(即此词),英气可掬,流落亦可惜矣。”他看到了这首词中的“英气”,却没有看到其中的不平之气,清代陈廷焯编《词则》,将此词选入《别调集》,在“酒徒”两句上加密点以示激赏,眉批云:“悲壮语,亦是安分语。”谓为“悲壮”近是,谓为“安分”则远失之。这首词看似超脱、“安分”,实则于啸傲烟水中深寓忠愤抑郁之气,内心是极不平静,极不安分的。不窥其隐曲幽微的深衷,说他随缘、安分,未免昧于骚人之旨,委屈了志士之心。
这首词,读来荡气回肠、确是上乘之作。
首先,用喧器热闹的都市与清幽恬适的村庄比照(明比)。都市的富贵繁华,没有给予作者优越的舒适感,反而觉得自己像久在笼中的鸟,失去自由,失去乐趣,失去本性,而竹篱茅舍,环山傍水的宁静村庄,天然无雕饰,极具诱惑,人在这里可以无拘束无忧虑,心情舒畅地过着淳朴的生活,虽则“带月荷锄归”,不无辛苦,甚至“饥来驱我去”,难免饥寒,但日子过得踏实,过得充实。乡野清幽淡雅的环境很适合作者生活,更是他找到精神解脱的地方,故“近村居水色山光”,是说自己要投入到新环境新生活中去。此外,处在元末乱世的作者,能做到“远城市人稠物穰”,足见他是一位敢于改变自己,对自由生活有所追求的士大夫。通过城乡生活的对照,展现的不仅仅是环境氛围的差异,更是作者的勇气。
其次,用污浊险恶的山场与清新优美的田园比照(暗比)。作者曾以“苍蝇竞争,黑蚁争穴”形容当时山场的腐朽,表达厌恶之情;而对清新幽静的田园则描述到“居山林”,“看青山,玩绿水”……充满着喜悦之情。感情的色彩差异,折射出他对生活价值的取向,山场的生活已让他厌倦,并说出“急流中勇退是豪杰,不因循苟且”,表明退出仕途的决心,而那“采黄花,摘红叶”,“随分耕耘”,“演习会牧歌樵唱”的田园生活令他神往,于是他主动地选择“绝念荣华,甘心恬淡”的道路。他乐田躬耕,是为了最终能够摆脱山场的“天罗地网”,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他歌咏隐逸,“老瓦盆边醉几场”,庆幸自己身心得到了解放。在两种境界的对照中,展现的不仅仅是作者摆脱羁绊而获自由的幸福之情,更是对自身价值的重新认识。
最后,用虚假多变的“时山样”与纯真率真的“野叟情”比照(暗比)。作者对归田前的“山样”和归田后陶冶成的“野叟情”怀有憎恶和喜爱的不同感情。但这前后感情和态度的变化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是以行动来表现作者思想本质的改变。这体现生活作风、生活方式上的改变:一是从山场来到乡村,环境变了,自己的生活作风也要彻底改变。清除山场中的习气,就是不迎合,不依附,不伪装,不再察言观色地行事,与随波逐流的坏习气彻底决绝;去掉山吏的架子,就是把身上沾有的号发施令、指手画脚的山僚作风去掉,回归“野叟情”,亲近“野叟情”。所以,“铲削去时山样”暗示作者的人格和尊严没有丢失。二是种地求食,生活在自己的田园———学会“牧歌樵唱”,享受悠然之后;“竹几藤床,草舍柴门”,怡然简朴的生活……熏陶成野叟老农的性情。由此鲜明地反映出作者的脱胎换骨及叛逆精神。
摆脱束缚而流露的欣喜之情,在于表明作者具有积极的追求精神和改变自己的勇气;为归田村居生活而深感自豪,在于表明作者具有纯朴的人生价值和安贫乐道的思想。这是心灵的净化,是高唱人生新旅途新生活的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