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赋极尽铺陈夸张之能事,详细地描述了汉成帝郊祀甘泉泰畤的全部过程,把天子郊祀的盛况铺张得恍若遨游仙境,并颂扬刘氏王朝地久天长,同时贯串着讽谏之意。全赋选择具有特征性的物象,运用以虚概实的手法,铺陈夸张,想象丰富,气魄宏伟,文辞流丽。
本文极力铺写天子郊祀甘泉宫的盛况与甘泉宫建筑之豪华。全篇采用顺叙的写法,可分为十段。第一段揭明成帝定祭泰畤的目的和希望,并叙写出行前各种事项的准备情况。第二段描写天子登乘,车驾上路及行进的情况。第三段描写通天台的远景和沿途所见平原、丘陵、山谷的形势及离宫别馆的连绵相映。第四段铺写到达甘泉宫之后所见其宫室的高峻、长大、深博,并详细铺写了凭栏周流所见大庭内的种种奇异景象。第五段描写漫游高光宫之所见,极陈宫殿的高大富丽,接着以临渊处危微谏。第六段描写大风在宫中刮起时所产生的种种音响变动,继而赞叹宫观建筑的精巧美丽。第七段描写成帝与其贤能之臣会集于阳灵宫,斋戒自新,洁祀天地,并设想他们周流旷远,升降天地,广通神明。随后告诫成帝清心寡欲,屏退女色,方能保持天性,增寿广嗣。第八段描写柴祭皇天的经过,设想天神赐福甚多。第九段描写归途中的情形,并歌功颂德。第十段总括全篇意义,谓成帝恭肃祭天,神祇凭依,广赐福祥,子孙相继无极,并与文章开头相呼应。全篇有如观览长卷画幅,徐徐展示,一一显明,凡君臣卫侍、车马旗斧、山川草木、雷电风雨、宫殿观阙、天上地下、神仙鬼怪乃至金人玉树、燎烛景炎、玄瓒秬鬯等,无不毕陈。
本文与众多汉赋一样,用了不小的篇幅花了很大的力气,只是为了描写了一次天子郊天的过程,现实意义不很大;勉强点缀上去的几句微谏之辞,也如沧海一滴,被大量极力铺陈夸饰的东西所淹没,讽劝作用很小。但在客观上它却反映了那个时代及以前广大劳动人民所创造的灿烂的物质文化的一些面影。特别值得指出的还在于这篇赋是见于记载的最早的一篇描写郊祀的赋。关于郊祀之仪,史籍所载虽多,但大都语焉而不详。这篇赋则专写郊祀,从准备出发一直到事毕回车,对郊天之全过程逐一作了详细的描述。尽管使用的是文笔而不是史笔,但通过那些夸诞的词语仍能辨别出汉时天子郊天仪式的真实面貌。也就是说,在这方面,《甘泉赋》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文献价值。
在艺术上,此赋铺陈夸张,想象丰富,气魄宏伟,文辞流丽。甘泉宫观,豪华奇伟,无从实写。赋家则是发挥了赋体的特性,以虚概实,夸张变形,选择几种特征性的物象,泼洒笔墨,尽力夸张,予人以不即不离,似是而非的感党。此正是后世绘画的写意手法,而最初运用当推赋家。但此赋属模仿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赋》,缺乏自己的特色。扬雄晚年认识到《甘泉赋》之类的作品,其效果与初衷适得其反,实际上是“劝百而讽一”。扬雄是首开模拟之风的汉赋作家,《甘泉赋》继承和弘扬了司马相如树立的赋颂传统,手法上同样讲究铺陈夸张,文字上也力求辞藻华丽,乃致流于堆砌。总的说来,扬雄的《甘泉赋》可与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比肩,是汉赋的代表作品。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汉成帝时代,有位宾客以我的文章近似司马相如而把我举荐给朝廷。皇上将要到甘泉宫南的泰壹祠和汾如睢上的后土祠举行祭祀天地的仪式,以求有子继承皇位。我当时正奉召在承明殿等候皇帝的任职诏命。永始四年正月,跟随皇帝从甘泉宫归来,就献上了这篇《甘泉赋》,加以讽喻。那赋辞说:
有汉十世,将祀上天,恢复泰壹神祠,祈求天神赐福,以皇帝的名号尊地祈祷于天神。上天赐予的符契同于三皇,树立的功勋囊括五帝。优虑无子,望天神赐福,以扩大伟业;使皇统延续。于是命令百官,选吉日,合良辰,百官排列如群星,运行像天体。命令北斗招摇与太如呵,让钩陈星从命去掌管兵事。把军垒嘱托给神灵堪舆呵,让它们消灭那作孽多短的精怪恶鬼。八方之神奔驰而来清道护卫呵,个个奋然前行,接踵而上,身着严整的军装。那些蚩尤一样勇武的壮士,佩带干将利剑,手持玉柄大斧阿,跳跃起来乱乱纷纷,奔跑起来脚底生风。部伍集中,密密层层,行列严整呵,队形散开,错综交杂,风起云涌,奋然前行。整队布阵,鱼蜂错杂呵,参参差差,鱼跃鸟飞。集合靠拢,迅疾异常,行阵密布,如云似雾呵,突然散开,盔甲弓箭,光辉闪烁,灿烂多彩。
于是天子登上凤凰之车呵,上覆华芝伞盖,车驾骏马有黄有白呵,龙腾虎跃,鬃毛飘洒。众神侍卫紧随乘舆奔驰,忽而如乌云聚拢,忽而若阳光四散。乘舆升腾清霄越过浮云呵,那图象装饰的旗幡随风飘扬,何其轻盈柔顺!饰有星文的旗子在上空飞扬有如闪电划过,电光之下翠羽之盖鸾鸟之旗全然清晰可见。上万的骑卒驻扎于中营呵,玉饰的兵车有千辆并列。车声隆隆,前后相接呵,轻快奔驰超过迅雷,胜过疾风。凌越高原与群峰呵,跨过弯路与坦程。登上椽峦山就可到达天门呵,驰过阊阖就进入上苍的高寒之境。
这时,还未达甘泉之宫,眺望于高入云宵的通天之台。台下如如森森,顿生寒冷之感呵,台上宏伟错综,光辉灿烂。直立高耸以达天穹,那高度最终无法测量得清。平原广阔无垠呵,辛夷遍生林莽之间。棕榈薄荷丛聚而生,繁茂分披,无边无际。高高的丘陂险而且陡呵,深深的沟壑化为峡谷。离官别馆遍布四方交相辉映呵,封峦观石英观彼此相连,蜿蜒不断。
于悬大厦云谲波诡,变幻莫测,巍峨奇巧,叹为奇观。高高举首而仰望呵,令人眼花缭乱,不见顶端。正四周浏览而感到宽敞豁亮呵,指东划西而漫漫无边。只是徘徊忧思,心魂恍惚而且昏乱。凭栏而远眺呵,突然呈现一片山野,崎岖不平而广大无边。甘泉宫翠树青葱碧绿呵,璧玉雕塑的马犀光彩璘璘。雄伟的金人身负着编钟木架呵,浑身金光闪闪,好似龙鳞开张。放出光辉恰如火炬照耀呵,日光辐射更显出火焰炽热。甘泉宫观可与天神居处的悬圃比美呵,同泰壹的威严神明恰好相像。洪台拔地而出呵,冲天峭立,直抵北斗。列星触到它翘起的檐头呵,日月也正经过它的星宇。雷声于宫殿深处低沉轰响呵,电光猝然于墙垣之上闪亮。鬼魅无法攀登呵,爬到半途就得坠落。楼台高出于日月上方的倒影,超越于悬空架起的飞梁呵,上浮于腾空的尘气,直拂于无际的天穹。
左慧星,右水神呵,前赤宫,后正门。蛟龙蜷曲于东呵,白虎雄踞于西。在高光宫观览周游呵,在清净的西厢悠闲徘徊。前殿巍然高耸,璧玉雕饰殿堂何其玲珑。梁柱把飞椽高高支撑呵,好似神灵奋力扶持而免于颓倾。高门空阔呵,好似紫微宫那样深邃。楼台交错而连绵不断呵,巍然屹立而相互环绕。登上凌云高阁,楼阁与山岭高下相随呵,纷然交错,浑然天成。楼阁高耸,光彩辉映,飘起红彩连绵呵,扬起翠气漫漫。夏桀修琁室,殷纣筑倾宫呵,甘泉官阙先后承袭,若登高远眺呵,想到亡国危机,如临深渊。
旋风劲吹,激荡草木呵,桂树椒树散乱分披,唐棣白杨如如郁郁。香气浓郁而升腾呵,拍击梁柱而飘向檐头。旋风声响与桂椒芬香浑然合一呵,风声树香砰然鸣响,相谐人耳暗合音律。吹开玉户而飘动金铺呵,催发兰惠与江藭,吐露醉人香气。罗帷鼓动窸窣作响呵,又由低微而沉静。风声树香激荡殿阁,如阳清浊音律谐和呵,好似夔牙抚琴弹奏。楼台殿厢巧夺天工呵,羞得般倕抛弃斧凿,王尔扔掉钩绳。即使仙人征侨与偓佺呵,置身甘泉也朦朦胧胧,似在梦中。
于是事变物化,耳疑目惑。天子处身珍台闲馆,雕梁玉柱,委委曲曲,光彩眩目之中,大概在默然思索。他想到那用以净化心灵,储聚精神,祈求垂恩,感天动地,迎相于三神的举措,就去寻求志同道合的皋陶伊尹之徒,超群多能之辈!他要怀着《诗经·甘棠》所颂扬的邵伯那样的仁爱之心,抱着《诗经·东山》所歌赞的周公建立勋业之意,与贤能之臣共同斋戒于阳灵之宫。偃压薛荔以为席呵,折下琼枝以为饰。吮吸清云与流霞呵,畅饮神木上的英露。汇集于祭祀天神的苑囿,登入歌颂地神的殿堂。高举起旗幡迎风招展呵,支撑起华盖鲜艳耀眼。攀援北斗而俯瞰大地呵,目力所及看到了三危之山。陈列众车于东方的高丘呵,任随玉车往下奔驰。漂浮龙渊而回旋于九重之下呵,窥探了大地的底蕴而返回。风飒飒来扶毂呵,鸾凤纷飞来衔车饰。横渡弱水如同小溪呵,踏过不周山好比走曲径。他想到美丽的西王母而欣然祝寿呵,又回避玉女离却宓妃。玉女无从送其秋波呵,宓妃不得舒展娥眉。将掌握道德的精髓宏旨呵,取法神灵而以为咨询。
于是恭敬地焚柴尊祟地求福,牲玉在柴上焚烧,香烟升腾于皇天,悬柴的契皋遥对着泰壹天神。高举洪颐之精,树起神灵之旗,薪柴细木火焰同升,霹雳作响,火光四射。东照沧海,西煴流沙,北映幽都,南热丹涯。玉制的礼器曲柄如角,倾注美酒,一片芬芳。香气弥漫,浓郁不散。火焰感召黄龙,炽热触动硕麟。使令神巫呵,叫开天帝之门,天庭敞开呵,延请众神。众神嘉宾纷然而至呵,降临清净祠坛。祥瑞累累时,委积如山。
于是事毕功成,回车而归,经过封峦观呵,休憩于棠黎馆。天门敞开呵,地限泯灭。八方合谐呵,万国融恰。登上长平坂呵,六面鼓声震。如同雷声起呵,激励勇土奋。云飞扬呵,雨滂沛。君臣皆仁德呵,皇业光万代。
结尾说:高高圆坛,直入云天呵;登降路径,盘盘旋旋呵;宫观参差,遍布高耸呵;殿阁嶙峋,深邃无涯呵;上天之事,深奥莫测呵;圣皇威严,确无伦比呵;虔诚禋祀,众神来归呵;徘徊往来,神灵栖息呵;光辉照耀,福祉来临呵;子子孙孙,永无穷尽呵。
注释
孝成帝:汉成帝刘骜。
相如:司马相如。这句谓当时有人向成帝推荐扬雄,说他的文章和司马相如的文章相似。
上:指汉成帝。
郊:指祭天。
祀:犹祀,指祭地。
甘泉:指甘泉宫。秦始皇建甘泉前殿。汉武帝扩建,增通天、高光、迎风诸殿。位于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甘泉山。
泰畤:天子祭天之处。
汾阴:地名,以在汾水之南而得名。在今山西省万荣县境内。汉武帝时曾在此得宝鼎。
后土:指当时天子祭地之处,设在汾阴。
继嗣:指皇子。
承明庭:即未央宫的承明殿,在当时长安故城内西南角。
风:通“讽”。
十世:成帝为西汉第十世皇帝。
上玄:指天。
定泰畤:成帝于建始元年(前)罢甘泉、汾阴之祠。二年,始祭天于长安南郊,祭后土于北郊。后因无子嗣,于永始三年(前)冬诏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之祭。故谓“定泰畤”。定,定祭。
雍:和顺。
休:美。汉武帝以下皆郊天于甘泉泰畤,成帝即位罢甘泉、祭南郊、史谓神不福助,频降灾眚,是逆神之意。今又定祭泰畤,是和顺神之美祥。
尊:尊显、尊祀。
明号:明神之号。
符:符瑞,即天所赐之祥瑞。
三皇:谓伏羲、神农、黄帝。这句谓希望能与三皇同符瑞。
录:总有。
五帝:谓少昊、颛顼、高辛、尧、舜。
恤:忧。
胤:子嗣。
锡:同“赐”。
统:统绪。当时成帝忧无子嗣,故重又定祭泰畤、后土,希求神明赐福,多生皇子,扩广基业,开启统绪。以上九句说明汉成帝定祭泰畤的目的和希望。
灵辰:善时。
招摇:北斗第七星。
钩陈:星名。在紫微垣内,又谓之极星。
当:阻挡。这两句谓诏告招摇与泰阴二星宿,让服使钩陈星阻挡不测之兵。
堪舆:造图宅书之神。
壁垒:军营围墙。这里指障碍物。
梢、抶:都是击打、驱赶的意思。
夔:木石之怪。
魖:耗费财物的鬼。
獝狂:恶鬼。这两句谓委托堪舆负责设置障碍物,驱赶各种鬼怪。
八神:八方之神。
警跸:帝王出行时清道,禁止行人来往。
振:振奋。
殷辚:盛大的样子。
军装:谓作军事装饰。
飞蒙茸而走陆梁:飞者蒙茸而乱,走者陆梁而跳。形容猛士的勇武捷健。蒙茸,紊乱。陆梁,跳跃的样子。
緫緫:众多聚合的样子。
撙撙:聚集。
胶葛:交错。
猋骇云讯:如猋风骇起,如云浪奋迅。
方攘:奔离分散。这四句描写人群的聚合离散。
柴虒、参差:高低、长短不齐之貌。
颉䀪:通“颉颃”,忽上忽下之貌。这四句描写队伍的排列变化。
翕赫曶霍:开合之貌。
雾集蒙合:如雾之集,如气之合。蒙:谓天气下渐。
半散:即泮散,分布之状。
昭烂:光明。
章:彩。这四句描写整个出行队伍声势浩大,光辉灿烂。从“于是”至“成章”,叙写出行前各种事项的准备情况。
乘舆:皇帝所乘的车。这里代指皇帝。
凤皇:指饰以凤凰的车子。皇:同“凰”。
翳:隐蔽。
华芝:华盖,即车上所建的华伞。
螭:传说中的一种龙。
虬:传说中的一种无角龙。
蠖略蕤绥:龙行之貌。
漓虖幓纚:车饰之貌。这四句铺张描写天子的车乘。
帅尔:犹倏忽、忽而。
霅然:犹飒然。这两句形容众多的旗帜忽而聚合在一起,仿佛天阴了一样;飒然飘散,又仿佛天晴了一样。
腾:升。
清霄:天之高处。
旟:画有鸟隼的旗。
旐:画有龟蛇的旗。这里以旟旐代指各种旗帜。
郅偈:形容旗杆之状。
旖柅:形容旗上飘带的摆动。这两句描写旗帜升腾在高空,闪着流影,旗杆如林,彩带拂动。
旄:杆顶斾有旄牛尾的旗。旗幅窄而长,上有星图,随风拂动,则有如星之流、如电之照的景象。
翠盖:饰以翠羽的华盖。
鸾旗:上绣鸾鸟而编以羽毛的旗。天子出,载在车上先行。
敦:与“屯”同,聚意。
駍隐:形容车声大而盛。
陆离:参差错综。
轻:快。
馺:指接连不断。
遗风:余响。
高衍:高广之地。
嵱嵸:山峰众多之貌。
纡谲:曲折。
椽栾:甘泉南山。
羾:至。
天门:形容其地势极高。
阊阖:天门名。
凌兢:指高险而令人恐惧之地。这两句描写车驾在高险的椽栾山上行进的情况。
轃:与“臻”同,至的意思。
通天:台名。
绎绎:相连。
阴潜:阴深。
惨廪:寒凉。
洪纷:大而乱杂。
峣峣:高。
造:至。
庆:语助词。
唐:形容广大。
坛曼:无边之意。
新雉:即辛夷,一种大树,枝叶都有香味。雉:同“薙”。
薄:草丛生处。
攒:聚。
并闾:棕榈树。
茇䒷:草名。
被丽:披散。
亡鄂:无边。
崇:高。
駊騀:高大。
嵚岩:深险。
往往:处处。
离宫:古代帝王于正式宫殿之外别筑的宫室,以供随时游处。
般:连接。
相爥:相照,相映。
封峦、石关:均为宫名。
施靡:相及。
属:连。
大夏:即大厦。
云谲波诡:形容厦屋结构奇巧多变。
嶊嶉:高大雄伟之貌。
观:观阙。
挢:举。
冥眴:看不清。
浏滥:即浏览。
弘惝:高大。
漫漫:形容其长。
回回、徨徨:都形容宫殿里头的空廓。
眇眇:形容其深幽。
軨轩:格棂栏杆。
周流:周视。
忽:隐隐忽忽。
軮轧:广大。
玉树:武帝时集众宝所作之树,以玉为叶,植于前庭。
壁马犀:用璧玉饰作的马和犀。壁:同“璧”。
瞵㻞:纹理光洁。
仡仡:勇健。
钟虡:悬挂编钟的架子。
嵌岩岩:开张。
龙鳞:似龙之鳞。言其鳞甲开张,像真龙之形。
燎烛:树于庭中的大烛。
景:大。
炘炘炘:光明。
县圃:神仙所居之境。也是庭中模拟所建。
泰壹:天帝。
洪台:高台。
㨖:至。
嶟嶟:竦峭。
列宿:模制的天上群星。
施:延。
荣:屋檐两端上翘的部分,即飞檐。
经:经行。
柍桭:屋檐中部。
郁律:雷声。
倏忽:疾。
倒景:即倒影。
飞梁:浮道之桥。
蠛蠓:浮气。
撇:拂。
欃枪:彗星的别名。
玄冥:水神。
熛阙:赤色之阙。阙:门楼。
应门:正门。应门在熛阙之内。
西海、幽都:指西方、北方绝远之地。
连蜷:卷曲。
敦圉:盛怒。
樛流:屈折。
高光:宫名。
方皇:犹彷徨。
西清:西厢清闲之处。
崔巍:高峻。
和氏珑玲:黄金壁带中含有和氏璧,色泽鲜明玲珑然。
炕:同“抗”,举意。言举立浮柱而驾飞榱,其形危竦,若有神暗中扶持,故不倾。
闶阆阆:门高的样子。
紫宫:天帝之宫。
峥嵘:形容深邃。
曼衍:分布。
㟎:山高。
𡽁隗:犹崔巍。
婴:同“缨”,绕意。这两句谓宫室台观相连不绝。
乘:登。
云阁:高阁。
蒙笼:交葛。
掍成:谓自然。
袭:继。
琁室:夏桀所建。
倾宫:商纣所造。
临渊:若临深渊,有危惧之感。登高远望,当以亡国为戒,故以此微谏。
回猋:旋风。
肆:恣肆。
砀骇:摇撼。
翍:同“披”。
郁:聚。
薄栌:柱顶端方木。
芗:同“响”,回猋之响。
呹肸:疾过。
铺:门铺首。以铜为兽面,衔环着于门上。
𦲄藭:也作“穹穷”,香草名。
弸彋:风吹帷帐之声。
拂汩:鼓动之貌。
暗暗:深空。
靓:同“静”。
穆:古之变音。
羽:古之正音。
夔:舜时乐官。
牙:古代著名琴师。
般:公输般。
倕:共工。都是古代的巧匠。
剞:曲刀。
劂:曲凿。
王尔:也是古代巧匠。
投:扔。
方:并行。
征侨、偓佺:都是仙人名。这两句谓宫观高峻巧丽,虽使仙人行其上,恐一下难识其究竟,仿佛若梦。
目骇耳回:言惊人视听。
穆然:肃敬。
旋题玉英:榱椽之头全以玉饰,英华相照。题:头。
蜵蜎蠖濩:形容屋中深广。
逆:迎。
三神:天、地、人之神。
逑:匹。
索:求。
偶:对。
皋:皋陶,尧帝之臣。
伊:伊尹,商汤之臣。
甘棠之惠:指西周邵公奭施惠于治内百姓。
东征之意:指周公旦大义灭亲。
阳灵之宫:祭天处。
靡:密织。
薜荔:香草。
琼枝:玉树之枝。
瑕:通“霞”。
若木:传说中长在日入之处的一种树木。
露英:华上之露。
礼神:谓祭天。
颂祇:谓祭地。
旓:指旗。
华覆:华盖。
威威:形容华盖明丽之貌。
琁玑:代指北斗星。
三危:山名。
阬:山陵。
肆:放。
釱:车辖。
龙渊:龙潭。
还:与“旋”同。
九垠:九重。
傱傱:疾。
蕤:车之垂饰。
梁:架桥而过。
弱水:水名,相传在昆仑之东。
濎溁:小水。
不周:山名。
逶蛇:曲折的样子。
西王母:传说中居于西方的女神。
玉女、宓妃:都是神女。
蛾眉:比喻女子长而好的眉毛。
方:方能。
揽:总有。
精刚:精微刚强。
侔神明:与天地齐等。
资:资质。
钦:敬。
柴:积柴燎而祭天。
宗:尊。
祈:求福。
燎熏:谓置牲体、玉币于柴上,燎而熏祭。
皋繇:一作“招摇”。如淳曰:“皋:挈皋也。积柴于挈皋头,置牲玉于其上,举而烧之,欲进天也。”
洪颐:一种旗名。
蒸:麻秆。
昆:火。
配藜:披离。
烛、耀、熿、炀:都是照耀的意思。
仓海、流沙、幽都、丹厓:分别代指东、西、北、南四方极远之处。
玄瓒:以玄玉为饰的一种勺形祭器,用来盛酒祭祀。
觩䚧:形容玄瓒的样子。
秬鬯:祭祀用的一种香酒。
泔淡:满。
肸向:散布、弥漫之意。
讹:化。
硕:大。
巫咸:古神巫名。
阍:门。
延:请。这两句设想令巫祝叫呼天门,使打开天庭延请群神。
傧:赞礼者。
暗蔼:形影。
穰穰:多。
委:积。
度:过。
三峦:封峦观。
偈:与“憩”同,休息之意。
棠梨:宫名。谓归途中经过封峦观,又在棠梨宫休息。
天阃:天之门限。
决:开。
垠:界限。
八荒:八方极远之处。
长平:坡名。
雷鼓:祭天时所用的八面大鼓。
磕:击鼓声。
天声:如天之声。
厉:奋发。
胥:皆,都。
丽:华美。
乱:赋的结尾部分。其作用在于概括全篇意义。
崇崇:高。
圜丘:祭天之坛,即后世所称天坛。圜:同“圆”。
隆隐:形容圜丘之貌。
登降:上下。
峛崺:曲折。
单:周。
埢垣:圆。
增:重。
嵾差:不齐。
嵯峨:高峻。
岭巆:深邃。
嶙峋:节级。
洞无厓:深无极。
縡:事。
杳:高远。
旭卉:幽昧。
圣皇:指成帝。
穆穆:肃敬。
信:诚。
厥:其,指天地。
对:配,谓能与天地相配。
俫:同“来”。
郊禋:祭天。言来祭天,甚为恭敬,故为神祇中凭依。
招摇:彷徨。
迟迉:游息。
长无极:永无穷尽。指成帝祭于甘泉以求子孙永续不断。
这篇赋极尽铺陈夸张之能事,详细地描述了汉成帝郊祀甘泉泰畤的全部过程,把天子郊祀的盛况铺张得恍若遨游仙境,并颂扬刘氏王朝地久天长,同时贯串着讽谏之意。全赋选择具有特征性的物象,运用以虚概实的手法,铺陈夸张,想象丰富,气魄宏伟,文辞流丽。
本文极力铺写天子郊祀甘泉宫的盛况与甘泉宫建筑之豪华。全篇采用顺叙的写法,可分为十段。第一段揭明成帝定祭泰畤的目的和希望,并叙写出行前各种事项的准备情况。第二段描写天子登乘,车驾上路及行进的情况。第三段描写通天台的远景和沿途所见平原、丘陵、山谷的形势及离宫别馆的连绵相映。第四段铺写到达甘泉宫之后所见其宫室的高峻、长大、深博,并详细铺写了凭栏周流所见大庭内的种种奇异景象。第五段描写漫游高光宫之所见,极陈宫殿的高大富丽,接着以临渊处危微谏。第六段描写大风在宫中刮起时所产生的种种音响变动,继而赞叹宫观建筑的精巧美丽。第七段描写成帝与其贤能之臣会集于阳灵宫,斋戒自新,洁祀天地,并设想他们周流旷远,升降天地,广通神明。随后告诫成帝清心寡欲,屏退女色,方能保持天性,增寿广嗣。第八段描写柴祭皇天的经过,设想天神赐福甚多。第九段描写归途中的情形,并歌功颂德。第十段总括全篇意义,谓成帝恭肃祭天,神祇凭依,广赐福祥,子孙相继无极,并与文章开头相呼应。全篇有如观览长卷画幅,徐徐展示,一一显明,凡君臣卫侍、车马旗斧、山川草木、雷电风雨、宫殿观阙、天上地下、神仙鬼怪乃至金人玉树、燎烛景炎、玄瓒秬鬯等,无不毕陈。
本文与众多汉赋一样,用了不小的篇幅花了很大的力气,只是为了描写了一次天子郊天的过程,现实意义不很大;勉强点缀上去的几句微谏之辞,也如沧海一滴,被大量极力铺陈夸饰的东西所淹没,讽劝作用很小。但在客观上它却反映了那个时代及以前广大劳动人民所创造的灿烂的物质文化的一些面影。特别值得指出的还在于这篇赋是见于记载的最早的一篇描写郊祀的赋。关于郊祀之仪,史籍所载虽多,但大都语焉而不详。这篇赋则专写郊祀,从准备出发一直到事毕回车,对郊天之全过程逐一作了详细的描述。尽管使用的是文笔而不是史笔,但通过那些夸诞的词语仍能辨别出汉时天子郊天仪式的真实面貌。也就是说,在这方面,《甘泉赋》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文献价值。
在艺术上,此赋铺陈夸张,想象丰富,气魄宏伟,文辞流丽。甘泉宫观,豪华奇伟,无从实写。赋家则是发挥了赋体的特性,以虚概实,夸张变形,选择几种特征性的物象,泼洒笔墨,尽力夸张,予人以不即不离,似是而非的感党。此正是后世绘画的写意手法,而最初运用当推赋家。但此赋属模仿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赋》,缺乏自己的特色。扬雄晚年认识到《甘泉赋》之类的作品,其效果与初衷适得其反,实际上是“劝百而讽一”。扬雄是首开模拟之风的汉赋作家,《甘泉赋》继承和弘扬了司马相如树立的赋颂传统,手法上同样讲究铺陈夸张,文字上也力求辞藻华丽,乃致流于堆砌。总的说来,扬雄的《甘泉赋》可与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比肩,是汉赋的代表作品。
此诗感伤交道浅薄,世态炎凉,人情反复,所谓“人心不古”。全诗通过正反对比手法和过情夸张语气的运用,反复咏叹,造成了“慷慨不可止”的情韵,吐露出诗人心中郁结的愤懑与悲辛之情。
开篇“翻手为云覆手雨”,就给人一种势利之交“诚可畏也”的感觉。得意时的趋合、失意时的纷散,翻手覆手之间,忽云忽雨,其变化迅速无常。“只起一语,尽千古世态。”(浦起龙《读杜心解》)“翻云覆雨”的成语,就出在这里。所以首句不但凝炼、生动,统摄全篇,而且在语言上是极富创造性的。
虽然世风浇薄如此,但人们普遍对交友之道毫不在意,“皆愿摩顶至踵,隳胆抽肠;约同要离焚妻子,誓殉荆轲湛(沉)七族”,“援青松以示心,指白水而旌信”(刘峻《广绝交论》),说穿了,不过是“贿交”、“势交”而已。第二句斥之为“纷纷轻薄”,诗人说“何须数”,轻蔑之极,愤慨之极。寥寥几个字,强有力地表现出诗人对假、恶、丑的东西极度憎恶的态度。
这黑暗冷酷的现实使人绝望,于是诗人记起一桩古人的交谊。《史记》载,鲍叔牙早年与管仲交游,知道管仲的贤能。管仲贫困,曾欺负鲍叔牙,而鲍叔牙却始终善待他。后来鲍叔牙辅佐齐国的公子小白(即后来齐桓公),又向公子小白荐举管仲。管仲终于辅佐齐桓公成就了霸业,他感喟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也。”鲍叔牙对待管仲的这种贫富不移的交道是感人肺腑的。
“君不见管鲍贫时交”,当头一喝,将古道与现实作一对比,给这首抨击黑暗的诗篇添了一点理想光辉。但其主要目的,还在于鞭挞现实。古人以友情为重,重于磐石,相形之下,“今人”的“轻薄”越发显得突出。“此道今人弃如土”,末尾三字极形象,古人的美德被“今人”像土块一样抛弃了,抛弃得十分彻底。这话略带夸张意味。尤其是将“今人”一概而论,范围过大。但只有这样,才能把世上真交绝少这个意思表达得更加充分。
这首诗“作‘行’,止此四句,语短而恨长,亦唐人所绝少者”(见《杜诗镜铨》)。其所以能做到“语短恨长”,是由于它发唱惊挺,造形生动,通过正反对比手法和过情夸张语气的运用,反复咏叹,造成了“慷慨不可止”的情韵,吐露出诗人心中郁结的愤懑与悲辛。
《北征赋》与《楚辞》部分作品、《遂初赋》等相比,此赋无论交待起行原因,还是描写景色都从实际出发,即使是乱辞部分,也抛却了香草美人的托喻手法而采用更为直接的抒情方式。且写景能从作者的感情基调出发,与抒情结合的较为紧密,更好的表现了作者感时伤世之情怀。还将史实与感情紧密的结合了起来,而不再是单独列为一部分去叙写。
此赋开端写了朝纲颠覆,仕路填塞、家园毁灭的北游缘起。虽在乱离之中,从“奋袂”、“超绝迹”的字面下,仍然透出作者壮勇上进之情。这是此赋的基调。
赋中的初辞长安,回顾通天台恋恋不已;长途远行,驰驱中预计期程;寒风雪野中抚剑叹息,念及畿辅故里而於邑流涕:都发自真情而有动人之力。由公刘惠及草木感怀身罹百殃;从秦昭王统兵北征引发离心烦乱,车马行迟:这吊古伤今的情思,紧密联系于自身遭际,自然感人,又在历史对比中显出作者忧思的深广,胸怀的博大。由日夕归牧思及人民行役之苦,诗人叹时之心;因长城漫漫感发对蒙恬的责问,对汉文帝的景慕,使人感到作者不戚于个人忧患,立足于广大人民的受难,要求执政者以宽仁绥远立邦,这表现了作家自觉的历史社会责任感。作者的这些思想感情,都是极可珍贵的。
赋文中认蒙恬绝地脉之说为虚妄,不承认堪舆迷信。作者坚信天命有常,卒章中抒发了君子固穷而守节的儒家思想,表现了对儒家教义的笃诚。这是作家信仰的支柱,是赋文所以具有健康向上基调的精神源泉。
全赋以写明北游缘起开端,按旅程顺序写所见所感,卒章总言自己对避难远行的根本态度。结构上条理清晰,连络有序。叙事、叹时显出了作家情思的自然流露,浑融一体,文气流畅。语言生动简练,经过锤炼之功又归于平易畅达,艺术上的用心与其创作意图达到了和谐统一。
《北征赋》结构模仿刘歆的《遂初赋》,也是结合途中所见景物与有关的史事,抒发感想。由于时事更为艰难,所表现的情绪也更显悲沉。它的语言精丽整齐,其中写景的一段(从“隮高平而周览”到“哀生民之多故”),则显得清新自然。这种描写洋溢着作者的真实感情,而且是写实的笔法,不同于《上林赋》等那种夸张的罗列。此前《遂初赋》的写景,也已经有这样的特点。它们直接启发了后代抒情小赋对自然景色的描写。
如果拿《北征赋》与楚辞部分作品、《遂初赋》等相比较,就可以看出在结构上存在一些在继承中又有发展变化的特点。
(一)抒情方式由浪漫主义向现实主义的转变。《九章》中的作品多纪实之辞,《涉江》一诗又是写他放逐生活中最凄苦的一段经历,但诗的开始却采用了与《离骚》相类似的浪漫主义手法,表现他的极端苦闷,欲忍不能的感情。《涉江》的后半部分以及乱辞,也是采用的浪漫主义手法。特别是乱辞部分,采用香草美人的托喻,与《离骚》的写法一致。《北征赋》中,无论交待起行原因,还是描写景色都从实际出发,即使是乱辞部分,也抛却了香草美人的托喻手法,采用更为直接的抒情方式。
(二)写景与抒情由分离到逐渐紧密的结合。《涉江》中的景物描写,虽然能够表现作者的凄苦情怀,但景与情从整体上还显疏远,还有着为写景而写景的嫌疑。《遂初赋》和《北征赋》写景与抒情结合的较为紧密,特别是《北征赋》,写景能从作者的感情基调出发,更好的表现了作者感时伤世之情怀。
(三)借助历史事实抒情方面,由情与史的分离到逐渐紧密的结合。《涉江》的整个第四部分,都在叙写历史上忠而见弃的人物,以表达作者自己“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之情。而《北征赋》则没有相应的部分。此赋是在纪行的过程中,将史实与感情紧密的结合了起来,而不再是单独列为一部分去叙写。
(四)乱辞部分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由《涉江》对君主忠诚不二的感情抒发,到《遂初》的以道家出世思想作结,抒发自己恬淡的自娱之情,再到《北征赋》以君子固穷而守节的儒家思想的抒发,其发展轨迹是鲜明的。
作为纪行赋的成熟之作,《北征赋》确实表现出了与其在赋史地位上一致的优点。交待起行原因之简洁,借景抒情之恰切,叙史抒情结合之紧密,抒发感情之真挚,语言之平易晓畅,都是《涉江》、《遂初》所不能比拟的。萧统《文选》选赋,纪行一门首选《北征赋》;清人陈元龙《历代赋汇》亦列其为纪行赋第一篇。可见二人同选《北征赋》列为首篇,并非偶然。
在同时的朋辈诗人中,韩愈推重的莫过于孟郊,他曾称赞道:“及其孟郊为诗,刿目鉥心,刃迎缕解。钩章棘句,掐擢胃肾。神施鬼设,间见层出。”(《贞曜先生墓志铭》)盛赞其艺术构思之精巧。艺术构思是很重要的,有时决定着创作的成败。比如说写女子相思的痴情,这该是古典诗歌最普遍最常见的主题了,然而,艺术构思不同,诗的风貌也不同。薛维翰《闺怨》:“美人怨何深,含情倚金阁。不笑不复语,珠泪纷纷落”。此诗以落泪写怨情之苦,构思平平。李白笔下的女子就不同了:“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长相思》)这首诗也写掉泪,却说希望丈夫回来看一看以验证自己相思的情深(全不想到那人果能回时“我”将破涕为笑,不可能有泪如泉),这傻话正写出十分的情痴。但据说李白的夫人看了这诗却说:“君不闻武后诗乎?‘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致使“太白爽然若失”(见《柳亭诗话》)。因为武后已有同样的构思在先,李白的诗句尚未能出其左右。孟郊似乎存心要与前人争胜毫厘,写下了这样一首构思更为奇特的“怨诗”。
此诗写的是一位女子对远游在外的丈夫的思念。诗人既没有叙写思妇独守空房的凄凉感受,也没有刻画她零泪叹息的忧伤情貌,而是通过女主人公一种新奇的设想来完成主题的表达。全诗在艺术构思上独辟蹊径,用“芙蓉花”被泪水浸死的假想之词将闺中怨妇的哀怨情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此诗女子要求与丈夫(她认定他也在苦苦相思)来一个两地比试,以测定谁的相思更深。相思之情,是看不见,摸不着,没大小,没体积,没有形象的东西,测定起来还真不容易。可女子想出的比试的法儿是十分奇妙,十分匪夷所思的。她要试着把他们两个人的眼泪,各自滴在莲花池中,看一看今夏美丽的莲花,将为谁的泪水浸死。在她心目中看来,谁的泪更多,谁的泪更苦涩,莲花就将“为谁”而“死”。那么,谁的相思之情更深,自然也就测定出来了。这是无比傻气的话,又是无比天真可爱的话。池中有泪,花亦为之死,其情之深真可“泣鬼神”了。这一构思使相思之情具象化。那出污泥不染的莲花,将成为它可靠的见证。李白诗云:“昔日芙蓉花,今为断肠草”,可见“芙蓉”对相思的女子,亦有象征意味。这就是形象思维。但不是痴心人儿,就想象不出。可见孟郊真是“刿目鉥心”、“掐擢胃肾”而为诗了,这显示了其奇绝的想象力,也说明韩愈的品藻是孟诗之的评。
“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顾敻《诉衷情》)自是透骨情话。孟郊《怨诗》似乎也说着同一个意思,表达着同一伤痴情,但他没有以直接的情语出之,而假景语以行。然而“一切景语皆情语”(王国维《人间词话》)。这样写来更饶有回味。其艺术构思不但是独到的,也是成功的。诗的用韵上也很考究,它没有按通常那样采用平调,而用了细微的上声“纸”韵相叶,这对于表达低抑深思的感情十分相宜。
温庭筠的八首《杨柳枝》描写的都是宫苑边的杨柳。这一首写的是春柳杏花之中,行人所触发的伤别之情。
前两句明写柳,而由柳触发起的别情却隐含其中。“南内墙东御路旁”一句,暗切杨柳。“须知春色柳丝黄”一句,明写柳色,柳丝嫩黄,置于绿的春色中,愈显娇美动人。此句似从李白诗句“春从柳上归”和“柳色黄金嫩”化出,为后两句张本。
后两句以报春的杏花之有情相衬,写行人仍然对柳最伤情,将别情点破。“杏花未肯无情思”,用杏花与柳枝对比,推进一层,说明杏花亦能含情。“何事行人最断肠”一句是写行人在杏花柳色之中,而最引人伤别的,还是柳枝,这就把柳色春思更推进了一层。最后一句用疑问语气,又未直接写柳,但因柳寓含情感,柳的艺术魁力,已在其中。
以往写离情的诗词通常借柳起兴,或见柳生情,而此词写行人离情虽然也是因柳而起,但中间以杏花相衬,于比较中将柳之牵动人情写深了一层。如此构思颇有新意,更耐寻味,堪称精妙。
开首四句,即以高度概括的语言、自己亲历的事实,控诉了隋炀帝发动战争和三下江都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隋炀帝在大业八、九、十三年曾三次东征高句丽,仅大业八年一次,就分十二路发兵一百一十三万余人,战死者不下三十万。接着,就以“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来说明这种灾难简直是接二连三。“龙舟”,隋炀帝南下江都时特制的一种大船,据《通鉴·隋纪》载,龙舟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共四层,上有正殿、内殿、朝堂及许多其他房屋。儿子被征去打仗饿死途中的余痛未消,自己又被征来拉纤,这已经够痛苦了,更痛苦的是也被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困境。
“方今”以下四句,即具体叙述自己所处的困境:当今普天下的收成都不好,路上的口粮简直没有一点点(“些小”),这一去路程有三千里,路遥无粮性命怎能保,恐怕是要死在路上了。“方今天下饥”一句,似轻实重,看似在解释“路粮无些小”的原因,实则已将普天之下民不聊生的境况概括反映了出来。看来,不仅是歌者陷入了“路粮无些小”,“此身安可保”的困境,大多数纤夫、普天下的百姓,怕也都要为无粮而丧命了。
“寒骨”以下四句,是歌者想像自己死后的情景:我的尸骨将被抛撒在荒郊野外,任凭风吹日晒;游荡异乡的孤魂,将在烟雾荒草间哭泣。家中的妻子,将因悲伤而哭坏身体;父母双亲将因盼我归去而望穿双眼。这是何等凄惨的画面。这虽是歌者设想死后的情景,但却是十分真实的。无论远征军士也罢,无论远行民夫也好,该有多少人暴死荒郊,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兄长饿死青山、全家悲痛欲绝的情景,他都是亲历了的。因此,对自己死后的情景也就描绘逼真。
“安得”第四句,是诉说自己惟一的希望。歌者已自料必死,且尸陈异乡,因此,他只希望能有个义气男儿,将他这无人认领的尸体焚烧,把他的骸骨运回乡里,把他的亡灵引渡回家。这歌者竟不作活着归来之想,而把能将骨骸运回作为惟一的希望,其情也可哀,其境也可知。这是他对“义男儿”的希望,同时也是对逼迫他陷入死亡境地的统治者的控诉。若无隋炀帝的重赋繁役,他何以必死。把人逼到将尸骨运回便算幸运,这是一个何等黑暗残暴的社会。
这是一首直接表达人民悲痛和愤恨的民歌。它全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控诉了隋炀帝给人民造成的灾难,高度概括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语言质朴凝重,情感真切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