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其一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其二
其二
频年伏枥困红尘,悔煞驹光二十春;马足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
频年伏枥困红尘,悔煞驹光二十春;马足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
遍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即此可求文字益,胡为抑郁老吾身!
遍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即此可求文字益,胡为抑郁老吾身!
其三
其三
黄河泰岱势连天,俯看中流一点烟;此地尽能开眼界,远行不为好山川。
黄河泰岱势连天,俯看中流一点烟;此地尽能开眼界,远行不为好山川。
陆机入洛才名振,苏轼来游壮志坚;多谢咿唔穷达士,残年兀坐守遗编。
其四
其四
回头往事竟成尘,我是东西南北身;白下沉酣三度梦,青衫沦落十年人。
回头往事竟成尘,我是东西南北身;白下沉酣三度梦,青衫沦落十年人。
穷通有命无须卜,富贵何时乃济贫;角逐名场今已久,依然一幅旧儒巾。
其五
其五
局促真如虱处裈,思乘春浪到龙门;许多同辈矜科第,已过年华付水源。
局促真如虱处裈,思乘春浪到龙门;许多同辈矜科第,已过年华付水源。
两字功名添热血,半生知已有殊恩;壮怀枨触闻鸡夜,记取秋风拭泪痕。
其六
其六
桑干河上白云横,惟冀双亲旅舍平;回首昔曾勤课读,负心今尚未成名。
桑干河上白云横,惟冀双亲旅舍平;回首昔曾勤课读,负心今尚未成名。
六年宦海持清节,千里家书促远行;直到明春花放日,人间乌鸟慰私情。
其七
其七
一枕邯郸梦醒迟,蓬瀛虽远系人思;出山志在登鳌顶,何日身才入凤池?
一枕邯郸梦醒迟,蓬瀛虽远系人思;出山志在登鳌顶,何日身才入凤池?
诗酒未除名士习,公卿须称少年时;碧鸡金马寻常事,总要生来福命宜。
其八
其八
一肩行李又吟囊,检点诗书喜欲狂;帆影波痕淮浦月,马蹄草色蓟门霜。
一肩行李又吟囊,检点诗书喜欲狂;帆影波痕淮浦月,马蹄草色蓟门霜。
故人共赠王祥剑,荆女同持陆贾装;自愧长安居不易,翻教食指累高堂。
其九
其九
骊歌缓缓度离筵,正与亲朋话别天;此去但教磨铁砚,再来唯望插金莲。
骊歌缓缓度离筵,正与亲朋话别天;此去但教磨铁砚,再来唯望插金莲。
即今馆阁需才日,是我文章报国年;览镜苍苍犹未改,不应身世久迍邅。
其十
其十
一入都门便到家,征人北上日西斜;槐厅谬赴明经选,桂苑犹虚及第花。
一入都门便到家,征人北上日西斜;槐厅谬赴明经选,桂苑犹虚及第花。
世路恩仇收短剑,人情冷暖验笼纱;倘无驷马高车日,誓不重回故里车。

第一首

  钩,兵器之形似剑而曲者。春秋时吴人善铸钩,故冠“吴”以称。古人咏疆场勋业,每言此物。李公为一介书生,而有疆场建功之想者,盖鸦片战争之割地赔款,为国之辱,胸有郁结也。李公仕宦之后,建水师,兴洋务,谋招商,其终身所事,多为“把吴钩”,与外人斡旋而已。又,“吴钩”,兵器之锐者,自亦可喻己非常之才华。“百尺楼”用三国陈登事。许汜尝拜见陈登,陈登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让许汜“卧下床”。刘备谓许汜:“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陈登字)所讳也”,并谓陈登当“卧百尺楼上,卧君于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李公引此事,言己入都求仕,不为一己。“意气高于百尺楼”者,谓其经国之大志,自有胜于陈登。“一万年来谁著史”句以问为答,谓己可“著史”,且所著之史非百年、千年,而乃万年耳!“三千里外欲封侯”谓己之建功,志在降服三千里外之洋人也。 “随途骥”指跟从乡试之一班俊乂,“定须捷足”则言必得先登也。闲情逐鸥,用《列子·黄帝》海上之人与鸥鸟相游乐事。谓己自当奋力,无心悠闲,不得学海上之人矣。“芦沟桥”在京都西南,为京都要道也。所谓“芦沟桥畔路”,则指李公入都之途耳。“瀛洲”,传说中仙山。《新唐书·褚亮传》载,唐太宗为网罗人才,设置文学馆,命房玄龄等十八名文官为该馆学士。每暇日,帝入馆访以政事,研讨典籍;又命为学士画像、作赞,题名号于爵里,时人盛慕之,谓入文学馆为“登瀛洲”。句言“有人”,实乃言己,谓己此番入都定当获士人盛慕之殊荣也。

  此诗于自信之余,特充溢豪气,大有天下公爵舍我其谁,晚清历史唯我是著之意。十诗中,此诗最为世人称道。前两联说尽诗人一生。运转晚清机枢,捭阖欧美交际,尽李公“只手”而已。尾联为诗眼,尽得诗家韵味,意蕴尤长。“笑指”二字,含而不露;“几人”云云,自信而无张扬。

第二首

  枥,马槽也。《汉书·李寻传》:“马不伏历。不可以趋道;士不素养,不可以重国。”句谓多年于家,受教受养也。“红尘”,道家对人世之称。“向红尘”云者,谓今当走向社会矣。“驹光”,指人世短暂之时光,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句言二十年来,时有荒怠,于此颇有所悔。“马是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谓为“出群”,为“图新”,己自不可依恋故里而当入世闯荡也。

  下两联接言己入都之后,当结交豪俊,拜望有道之人,借此以增益功底。“胡为”云者,句意似问,

  实特强之否定也,谓己绝不抑郁捆束,虚度此生耳。

  此诗叙入都之目的为出群,为图新;入都之首要当交结求益。

第三首

  入都之途自须越黄河,登泰山,其势与天相连,可俯瞰中土,开扩眼界。言己离乡远行亦半为此也。晋陆机与弟陆云于太康末由吴郡入洛,造司空张华,华一见而奇之,遂为延誉,荐之诸公,名溢京华,声流四表。宋苏辙与兄苏轼嘉佑元年由川赴京,翌年皆中进士,嘉佑六年同中制举科。辙中进士后尚有《上枢密韩太尉书》,欲干谒太尉以养浩然。“入洛”、“来游”,俱为入都,诗引此,谓己之入都亦当如之也。“多谢”,殷切问候之谓也。“吚唔”,读书之声也。句意之表似为对皓首穷经、于世无闻者寄予同情,而实则谓己自此将永别此途矣。

  此诗由入都之途可饱览山河秀色,广开眼界说起,而接以陆机、苏辙自励,自信入都将鲲化而鹏运也。

第四首

  “往事成尘”谓昔事如烟;“东西南北身”言己当以天下为家。《礼记·檀弓上》载孔子之言曰:“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李公谓己亦应如之,为苍生、为国家而生,为民族、为社会而死,己非一己,乃苍生、国家、民族、社会之人也。白下,南京别称。青衫,学子所服。有感于往昔之多度迷顿,长时不达,年十八方秀才中式,此李公之可慨可叹者也。

  “穷通有命”,此乃儒教。李公深信,故无须占卜;至于富贵何时而能周济贫贱,此皆天数耳。长时角逐于士子功名,而“依然一幅旧儒巾”云者,谓己至今仍依然故我也。

  此诗追悔往事,虽多不达之慨,然自信乃命数使然。

第五首

  “虱处裈”用阮籍《大人先生传》语:“夫虱之处于裈中,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裈裆,自以为得绳墨也”,“然炎邱火流,焦邑灭都,群虱死于裈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处区内,亦何异夫虱之处裈中乎!”此句承上诗,谓往昔己之于世,如虱之处裈,穷达皆命也。“龙门”,《艺文类聚》引辛氏《三秦记》言鱼跃龙门,“上者为龙”,后因以科举会试中式为登龙门。句谓己欲乘翌年顺天乡试,一跃而除士子之服也。“许多同辈矜科第,已过华年逐水源”云者,谓诸多同辈以科举而炫耀,而己已过青春年华,始追逐水源以求一跃也。

  求此一跃,缘于“功名”,此两字频添李公之热血满腔。“半生知遇有殊恩”则似言昔时尝有知遇之恩。“半生”若作后半世解,则此句亦自信之语,谓己之后半世将为皇上所知遇也。李公此时落于人后,何至频有此自信之语,抑冥冥有告与?“枨触”,感触也。“闻鸡”用祖逖事。《晋书·祖逖传》载,祖逖与刘琨善,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句谓心有壮志,每每有所感触,思图奋发。“记取秋风拭泪痕”者,言己昔有秋试失利之痛也。

  此诗言追逐功名之甘苦,申言入都之目的乃欲过乡试,达龙门耳。

第六首

  桑干河,京都郊外之水名。“白云”,用狄仁杰事。《旧唐书·狄仁杰传》载:狄登太行,“南望见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所居,在此云下。’瞻望伫立久之,云移乃行。”时李公父于京都任职,为刑部郎中,记名御史。句谓父母居于京郊,己所能为者唯遥祝平安耳。李公父于科举入仕前以课馆为业,李公六岁即入家馆棣华书屋接受其父教诲,故诗有“回首昔曾勤课读”语。“负心今尚未成名”,则谓己之有负父教,至今未能成名也。

  李公父于道光十八年,即公历1838年中进士,跻身仕途,于宦海之中,固持清节,至此时已达六年。“六年宦海”云云,所言即此。“千里家书促远行”谓己之赴京乃父之函命也。“春明花放”指科举中式;“乌鸟私情”,用李密《陈情表》语。句谓待到顺天乡试中式,庶几始可慰藉父母,报答父母哺育深恩于一二耳。

  此诗颂扬父母教养恩德,自信将不负所望。

第七首

  “邯郸梦”,典出唐人沈既济小说《枕中记》。卢生于邯郸途中遇道士吕翁,枕吕翁所赐之枕而入枕中,得荣华富贵,醒而后知梦。诗所谓“醒迟”,常解则为未醒,言仍碌碌于建功树名;然人世本如梦,李公乃积极入世者,故李公所言之“醒迟”当别作它解,谓享用荣华富贵久永也。“蓬瀛”,蓬莱、瀛洲,传说中之仙山,借喻殊荣殊遇也。“系人思”,谓牵挂己之慕思。“登鼇顶”,既可解为独占鼇头,中状元,亦可解为立鼇头,入翰林。盖科举时状元及第,则立于镌刻有巨鼇的殿阶石上迎殿试榜;而翰林院学士立于镌刻有巨鼇的殿阶石上朝见皇帝亦典制。“凤池”即凤凰池,既用为中书省美称,亦用喻宰相之职。句谓己既已入世,则应立志功名,中状元,入翰林。至如入中书,为宰辅以“何时”发问者,亦自信此自有日也。

  颈联谓己喜诗嗜酒之名士习俗未改,用喻祥瑞。《汉书·王褒传》载上闻“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可祭祀致也,宣帝使褒往祀焉。”句谓生有此福,祥瑞自临,我李公宜如此也。

  此诗言志,自信冥冥有助,仕途腾达,扶摇青云也。

第八首

  “吟囊”,诗囊也,用唐李贺事。李商隐《李长吉小传》言贺外出,“恒从小奚奴,骑距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入都备办,有一担行李并盛诗稿之锦囊,检点所需携带书籍,想及将赴京,不尽欣喜欲狂。旅途日夜兼程,月夜乘舟于淮河,霜晨骑马于北京德胜门外之蓟丘。为我之行也,故人持赠,妻室治装。所愧者,京都物价高昂,生计所需尚赖父母。“长安居不易”用唐白居易事。辛文房《白居易传》曰,白居易观光上国,谒顾况,顾曰:“长安百物皆贵,居大不易。”“食指”,谓居家生计也。

  此诗所特需述者为颈联用典之瑕疵。“纯仁麦”为宋范纯仁事。范受父范仲淹之命,自苏州以舟运麦入丹阳,遇故人石曼卿缝亲之丧,扶柩返乡,途无资财,遂全船送之。一本“纯仁麦”作“王祥剑”,“王祥剑”为晋吕虔事。《晋书&S226;王祥传》等载,刺史吕虔有佩刀,工相之,以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吕谓“苟非其人,刀或为害”,乃赠时为别驾之王祥。王佩之,后果为三公。李公于此二典或艰于选择,故有异文。此二事所言之麦、剑,借指故人之所赠虽不无其可,然纯仁麦系赠丧亲者,李公进京赶考,晋见父母,胡可授受此不吉之物?王祥剑而言“共赠”,亦甚不类。

  “荆妇”,己妻之谦称也。“陆贾装”用汉陆贾事。《史记&S226;陆贾传》言,陆贾病免家居,卖出使越所得橐中装千金以分其子,以为子孙生计。句之义欲借用以指父母赐予己一房之财物,显亦有大不妥处:李公之父时未病免。且陆贾之家居,乃为避诸吕,此有涉朝政,岂可不为大忌乎?

  此诗言打点行装,亲朋相送,自愧入都生计仍需父母扶持也。

第九首

  “骊歌”,告别之歌。《诗经》有逸诗《骊驹》篇,为告别所赋,因以为典。“缓缓”者,依依之况也。与亲朋话别筵席,难以舍分。“磨铁砚”,用五代桑维翰事。据《新五代史》本传云,主司恶“桑”、“丧”同音,劝桑不予进士。桑乃以所铸铁砚示人,谓“砚弊则改而它仕。”卒以进士及第。“撤金莲”用唐令狐綯、宋苏轼事。据二人本传载,綯、轼均尝夜对禁中,唐帝尝以金莲华炬送綯还;宋帝尝“彻御前金莲烛送归院。”谓己之入都,立桑维翰之志,誓取进士;效令狐綯、苏轼之功,再回故里时能得帝王以金莲华炬、金莲烛相送也。馆阁,翰林院之称。而今此处正乏人物,正是我文章报国大可为之时。“揽”,撮持也;“苍苍”,深黑也;“迍邅”,困顿也。句谓时尚年轻,终不当久不得志耳。

  此诗言别,述愿,立誓,自信将以文章报国。

第十首

  父母居京,入都则可拜见,故云“到家”也。“征人北上日西斜”,谓己由皖入都,时值下午也。“槐厅”,沈括《梦溪笔谈.故事一》云:“学士院第三厅……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閤者,多至入相。”“明经”,贡生。“谬附”,自谦之言。“桂苑”,科举考场。句谓己以优贡入试,中式之席,折桂之位,正虚以己待也。

  “短剑”,匕首之类。人间恩怨,一笑可泯,何以用短剑为哉?故“收”;“笼纱”用王播故事。据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七载,唐王播少孤贫,尝客扬州寺院,随僧食餐。僧人厌之,常于饭后击钟。王播闻钟而往,则饭毕矣。后二纪,王播以重位出镇扬州,见旧时于寺院壁所题之作,尽为碧纱所笼。句谓世态炎凉自可由王播事知之。“驷马高车”,富贵者所有。汉司马相如初赴长安,尝题桥柱曰:“不乘驷马高车,不复过此桥。”尾联言己此次入都,誓求仕途显赫,否则绝不返乡回皖耳。

  此诗重在言誓,由“人情冷暖”更生发感悟。

创作背景

  清朝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李鸿章21岁,其年入选优贡,奉父亲李文安之命,自老家安徽入京,以应翌年顺天乡试。李鸿章入京时作《入都》诗十首。

鉴赏

第一首

  钩,兵器之形似剑而曲者。春秋时吴人善铸钩,故冠“吴”以称。古人咏疆场勋业,每言此物。李公为一介书生,而有疆场建功之想者,盖鸦片战争之割地赔款,为国之辱,胸有郁结也。李公仕宦之后,建水师,兴洋务,谋招商,其终身所事,多为“把吴钩”,与外人斡旋而已。又,“吴钩”,兵器之锐者,自亦可喻己非常之才华。“百尺楼”用三国陈登事。许汜尝拜见陈登,陈登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让许汜“卧下床”。刘备谓许汜:“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陈登字)所讳也”,并谓陈登当“卧百尺楼上,卧君于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李公引此事,言己入都求仕,不为一己。“意气高于百尺楼”者,谓其经国之大志,自有胜于陈登。“一万年来谁著史”句以问为答,谓己可“著史”,且所著之史非百年、千年,而乃万年耳!“三千里外欲封侯”谓己之建功,志在降服三千里外之洋人也。 “随途骥”指跟从乡试之一班俊乂,“定须捷足”则言必得先登也。闲情逐鸥,用《列子·黄帝》海上之人与鸥鸟相游乐事。谓己自当奋力,无心悠闲,不得学海上之人矣。“芦沟桥”在京都西南,为京都要道也。所谓“芦沟桥畔路”,则指李公入都之途耳。“瀛洲”,传说中仙山。《新唐书·褚亮传》载,唐太宗为网罗人才,设置文学馆,命房玄龄等十八名文官为该馆学士。每暇日,帝入馆访以政事,研讨典籍;又命为学士画像、作赞,题名号于爵里,时人盛慕之,谓入文学馆为“登瀛洲”。句言“有人”,实乃言己,谓己此番入都定当获士人盛慕之殊荣也。

  此诗于自信之余,特充溢豪气,大有天下公爵舍我其谁,晚清历史唯我是著之意。十诗中,此诗最为世人称道。前两联说尽诗人一生。运转晚清机枢,捭阖欧美交际,尽李公“只手”而已。尾联为诗眼,尽得诗家韵味,意蕴尤长。“笑指”二字,含而不露;“几人”云云,自信而无张扬。

第二首

  枥,马槽也。《汉书·李寻传》:“马不伏历。不可以趋道;士不素养,不可以重国。”句谓多年于家,受教受养也。“红尘”,道家对人世之称。“向红尘”云者,谓今当走向社会矣。“驹光”,指人世短暂之时光,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句言二十年来,时有荒怠,于此颇有所悔。“马是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谓为“出群”,为“图新”,己自不可依恋故里而当入世闯荡也。

  下两联接言己入都之后,当结交豪俊,拜望有道之人,借此以增益功底。“胡为”云者,句意似问,

  实特强之否定也,谓己绝不抑郁捆束,虚度此生耳。

  此诗叙入都之目的为出群,为图新;入都之首要当交结求益。

第三首

  入都之途自须越黄河,登泰山,其势与天相连,可俯瞰中土,开扩眼界。言己离乡远行亦半为此也。晋陆机与弟陆云于太康末由吴郡入洛,造司空张华,华一见而奇之,遂为延誉,荐之诸公,名溢京华,声流四表。宋苏辙与兄苏轼嘉佑元年由川赴京,翌年皆中进士,嘉佑六年同中制举科。辙中进士后尚有《上枢密韩太尉书》,欲干谒太尉以养浩然。“入洛”、“来游”,俱为入都,诗引此,谓己之入都亦当如之也。“多谢”,殷切问候之谓也。“吚唔”,读书之声也。句意之表似为对皓首穷经、于世无闻者寄予同情,而实则谓己自此将永别此途矣。

  此诗由入都之途可饱览山河秀色,广开眼界说起,而接以陆机、苏辙自励,自信入都将鲲化而鹏运也。

第四首

  “往事成尘”谓昔事如烟;“东西南北身”言己当以天下为家。《礼记·檀弓上》载孔子之言曰:“今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李公谓己亦应如之,为苍生、为国家而生,为民族、为社会而死,己非一己,乃苍生、国家、民族、社会之人也。白下,南京别称。青衫,学子所服。有感于往昔之多度迷顿,长时不达,年十八方秀才中式,此李公之可慨可叹者也。

  “穷通有命”,此乃儒教。李公深信,故无须占卜;至于富贵何时而能周济贫贱,此皆天数耳。长时角逐于士子功名,而“依然一幅旧儒巾”云者,谓己至今仍依然故我也。

  此诗追悔往事,虽多不达之慨,然自信乃命数使然。

第五首

  “虱处裈”用阮籍《大人先生传》语:“夫虱之处于裈中,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裈裆,自以为得绳墨也”,“然炎邱火流,焦邑灭都,群虱死于裈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处区内,亦何异夫虱之处裈中乎!”此句承上诗,谓往昔己之于世,如虱之处裈,穷达皆命也。“龙门”,《艺文类聚》引辛氏《三秦记》言鱼跃龙门,“上者为龙”,后因以科举会试中式为登龙门。句谓己欲乘翌年顺天乡试,一跃而除士子之服也。“许多同辈矜科第,已过华年逐水源”云者,谓诸多同辈以科举而炫耀,而己已过青春年华,始追逐水源以求一跃也。

  求此一跃,缘于“功名”,此两字频添李公之热血满腔。“半生知遇有殊恩”则似言昔时尝有知遇之恩。“半生”若作后半世解,则此句亦自信之语,谓己之后半世将为皇上所知遇也。李公此时落于人后,何至频有此自信之语,抑冥冥有告与?“枨触”,感触也。“闻鸡”用祖逖事。《晋书·祖逖传》载,祖逖与刘琨善,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句谓心有壮志,每每有所感触,思图奋发。“记取秋风拭泪痕”者,言己昔有秋试失利之痛也。

  此诗言追逐功名之甘苦,申言入都之目的乃欲过乡试,达龙门耳。

第六首

  桑干河,京都郊外之水名。“白云”,用狄仁杰事。《旧唐书·狄仁杰传》载:狄登太行,“南望见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所居,在此云下。’瞻望伫立久之,云移乃行。”时李公父于京都任职,为刑部郎中,记名御史。句谓父母居于京郊,己所能为者唯遥祝平安耳。李公父于科举入仕前以课馆为业,李公六岁即入家馆棣华书屋接受其父教诲,故诗有“回首昔曾勤课读”语。“负心今尚未成名”,则谓己之有负父教,至今未能成名也。

  李公父于道光十八年,即公历1838年中进士,跻身仕途,于宦海之中,固持清节,至此时已达六年。“六年宦海”云云,所言即此。“千里家书促远行”谓己之赴京乃父之函命也。“春明花放”指科举中式;“乌鸟私情”,用李密《陈情表》语。句谓待到顺天乡试中式,庶几始可慰藉父母,报答父母哺育深恩于一二耳。

  此诗颂扬父母教养恩德,自信将不负所望。

第七首

  “邯郸梦”,典出唐人沈既济小说《枕中记》。卢生于邯郸途中遇道士吕翁,枕吕翁所赐之枕而入枕中,得荣华富贵,醒而后知梦。诗所谓“醒迟”,常解则为未醒,言仍碌碌于建功树名;然人世本如梦,李公乃积极入世者,故李公所言之“醒迟”当别作它解,谓享用荣华富贵久永也。“蓬瀛”,蓬莱、瀛洲,传说中之仙山,借喻殊荣殊遇也。“系人思”,谓牵挂己之慕思。“登鼇顶”,既可解为独占鼇头,中状元,亦可解为立鼇头,入翰林。盖科举时状元及第,则立于镌刻有巨鼇的殿阶石上迎殿试榜;而翰林院学士立于镌刻有巨鼇的殿阶石上朝见皇帝亦典制。“凤池”即凤凰池,既用为中书省美称,亦用喻宰相之职。句谓己既已入世,则应立志功名,中状元,入翰林。至如入中书,为宰辅以“何时”发问者,亦自信此自有日也。

  颈联谓己喜诗嗜酒之名士习俗未改,用喻祥瑞。《汉书·王褒传》载上闻“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可祭祀致也,宣帝使褒往祀焉。”句谓生有此福,祥瑞自临,我李公宜如此也。

  此诗言志,自信冥冥有助,仕途腾达,扶摇青云也。

第八首

  “吟囊”,诗囊也,用唐李贺事。李商隐《李长吉小传》言贺外出,“恒从小奚奴,骑距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入都备办,有一担行李并盛诗稿之锦囊,检点所需携带书籍,想及将赴京,不尽欣喜欲狂。旅途日夜兼程,月夜乘舟于淮河,霜晨骑马于北京德胜门外之蓟丘。为我之行也,故人持赠,妻室治装。所愧者,京都物价高昂,生计所需尚赖父母。“长安居不易”用唐白居易事。辛文房《白居易传》曰,白居易观光上国,谒顾况,顾曰:“长安百物皆贵,居大不易。”“食指”,谓居家生计也。

  此诗所特需述者为颈联用典之瑕疵。“纯仁麦”为宋范纯仁事。范受父范仲淹之命,自苏州以舟运麦入丹阳,遇故人石曼卿缝亲之丧,扶柩返乡,途无资财,遂全船送之。一本“纯仁麦”作“王祥剑”,“王祥剑”为晋吕虔事。《晋书&S226;王祥传》等载,刺史吕虔有佩刀,工相之,以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吕谓“苟非其人,刀或为害”,乃赠时为别驾之王祥。王佩之,后果为三公。李公于此二典或艰于选择,故有异文。此二事所言之麦、剑,借指故人之所赠虽不无其可,然纯仁麦系赠丧亲者,李公进京赶考,晋见父母,胡可授受此不吉之物?王祥剑而言“共赠”,亦甚不类。

  “荆妇”,己妻之谦称也。“陆贾装”用汉陆贾事。《史记&S226;陆贾传》言,陆贾病免家居,卖出使越所得橐中装千金以分其子,以为子孙生计。句之义欲借用以指父母赐予己一房之财物,显亦有大不妥处:李公之父时未病免。且陆贾之家居,乃为避诸吕,此有涉朝政,岂可不为大忌乎?

  此诗言打点行装,亲朋相送,自愧入都生计仍需父母扶持也。

第九首

  “骊歌”,告别之歌。《诗经》有逸诗《骊驹》篇,为告别所赋,因以为典。“缓缓”者,依依之况也。与亲朋话别筵席,难以舍分。“磨铁砚”,用五代桑维翰事。据《新五代史》本传云,主司恶“桑”、“丧”同音,劝桑不予进士。桑乃以所铸铁砚示人,谓“砚弊则改而它仕。”卒以进士及第。“撤金莲”用唐令狐綯、宋苏轼事。据二人本传载,綯、轼均尝夜对禁中,唐帝尝以金莲华炬送綯还;宋帝尝“彻御前金莲烛送归院。”谓己之入都,立桑维翰之志,誓取进士;效令狐綯、苏轼之功,再回故里时能得帝王以金莲华炬、金莲烛相送也。馆阁,翰林院之称。而今此处正乏人物,正是我文章报国大可为之时。“揽”,撮持也;“苍苍”,深黑也;“迍邅”,困顿也。句谓时尚年轻,终不当久不得志耳。

  此诗言别,述愿,立誓,自信将以文章报国。

第十首

  父母居京,入都则可拜见,故云“到家”也。“征人北上日西斜”,谓己由皖入都,时值下午也。“槐厅”,沈括《梦溪笔谈.故事一》云:“学士院第三厅……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閤者,多至入相。”“明经”,贡生。“谬附”,自谦之言。“桂苑”,科举考场。句谓己以优贡入试,中式之席,折桂之位,正虚以己待也。

  “短剑”,匕首之类。人间恩怨,一笑可泯,何以用短剑为哉?故“收”;“笼纱”用王播故事。据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七载,唐王播少孤贫,尝客扬州寺院,随僧食餐。僧人厌之,常于饭后击钟。王播闻钟而往,则饭毕矣。后二纪,王播以重位出镇扬州,见旧时于寺院壁所题之作,尽为碧纱所笼。句谓世态炎凉自可由王播事知之。“驷马高车”,富贵者所有。汉司马相如初赴长安,尝题桥柱曰:“不乘驷马高车,不复过此桥。”尾联言己此次入都,誓求仕途显赫,否则绝不返乡回皖耳。

  此诗重在言誓,由“人情冷暖”更生发感悟。

李鸿章

李鸿章

李鸿章(1823年2月15日—1901年11月7日),晚清名臣,洋务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安徽合肥人,世人多尊称李中堂,亦称李合肥,本名章铜,字渐甫或子黻,号少荃(泉),晚年自号仪叟,别号省心,谥文忠。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其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慈禧太后视其为“再造玄黄之人”,著有《李文忠公全集》。与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并称为“中兴四大名臣”,与俾斯麦、格兰特并称为“十九世纪世界三大伟人”。 ▶ 4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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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斜阳、淡淡下平堤,塔影浸微澜。问秋坟何处?荒亭叶瘦,废碣苔斑。一片零钟碎梵,飘出旧禅关。杳杳松林外,添做萧寒。
渐斜阳、淡淡下平堤¹,塔影²浸微澜。问秋坟何处?荒亭叶瘦,废碣(jié)苔斑³。一片零钟碎梵(fàn),飘出旧禅关。杳杳松林外,添做萧寒。
译文:淡淡的斜阳渐渐沿平堤落下,玉塔的影子浸入湖水微微漾起的波澜。试问朝云的坟墓今在何处?眼前是那荒芜的古亭,零落的枯叶,残破的石碑上已经霉苔斑斑。一片零落的钟鼓与念诵声传来,出自那朝云旧日修行过的僧寺禅关。声音直飘到远远的松林外,与山林添上几分萧瑟和凄寒。
注释:甘州:即“八声甘州”。朝云墓:在广东惠州丰湖孤山,丰湖在惠州城西,亦名西湖。朝云:苏轼《朝云墓志》:“朝云,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朝云十二岁事苏轼,伴随二十三年。苏轼贬官惠州,侍妾皆散去,独朝云相依。¹平隄:东坡谪居惠州时曾助筑堤岸,当地亦名之苏堤。²塔影:指泗州塔,当时名大圣塔。³废碣苔斑:朝云坟经伊秉绶任太守时重修,为嘉庆年间,今又碣石苔侵,呈破败状,故云“废碣苔斑”。⁴琴钟碎梵:从寺庙中传出断续的禅唱和钟鼓声。萧条状貌的补笔。⁵禅关:宋时此间有栖霞寺,久湮。此指附近寺院。
须信竹根长卧,胜丹成远去,海上三山。只一抔香冢,占断小林峦。似家乡、水仙祠庙,有西湖为镜照华鬘。休肠断,玉妃烟雨,谪堕人间。
须信竹根长卧¹,胜丹成远去,海上三山。只一抔²香冢(zhǒng),占断小林峦³。似家乡、水仙祠庙,有西湖为镜照华鬘(mán)。休肠断,玉妃烟雨,谪堕人间
译文:朝云啊,你应该相信,在这竹根之下长眠,胜似仙丹炼成,高步仙山。只这一抔净土香坟,就占尽了小小山林的风光无限。这里正像是你家乡的水仙祠庙,又有平波如镜的西湖为你照影,梳理华发。东坡先生也不必为如玉妃般美丽的朝云,谪居人间而伤心肠断了。
注释:¹竹根长卧:用苏轼《悼朝云诗》:“归卧竹根无远近,夜灯勤礼塔中仙”句。²一抔:一捧土,土丘。指朝云墓。³峦:山冈。⁴“似家乡”句:杭州有水仙祠庙,在苏堤第四桥畔。⁵“休肠断”二句:仍用东坡诗句,《花落复次前韵》有“玉妃谪堕烟雨村,先生作诗与招魂”句。

  陈澧以经学名世,亦精究于诗词文章。所作《忆江南馆词》仅有词二十五首,然篇篇是精品,夏承焘先生推崇说:“罗浮海澨看奇彩,落落青天廿五峰。”(《瞿髯论词绝句》)其词绰有雅音,颇得风骚之旨,在晚清诸词家中独树一帜。谭献以为陈澧“粹然大儒,不废藻咏,填词朗诣,洋洋乎会于风雅,乃使绮靡奋厉两宗,废然知反”(《箧中词续》),论家目为确评。

  这首《甘州》词是词人凭吊惠州朝云墓址时写的。惠州,在广东。朝云,苏轼爱妾,“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苏轼《朝云墓志铭》)。宋绍圣年间,苏轼贬官惠州,诸妾皆散去,独朝云相伴谪居。绍圣二年七月,朝云不幸患瘟疫去世,卒年三十四岁。苏轼至为悲痛,据她的遗嘱,安葬她在城西丰湖边的山脚下。朝云是一位善良、美丽、聪明、有灵气的女性,她与苏轼在惠州留下了许多美好动人的传说,她的墓也成为惠州一处胜迹,“每岁清明,倾城士女,酹酒罗拜”。词人是邻邑番禺人,曾多次参拜惠州苏轼、朝云的遗迹,凭吊徘徊,不胜动情。词记写了其中一次的情形。

  上阕写朝云“秋坟”的荒落景象,带一缕淡淡的伤感情绪。开始以“渐”字领起,摹写丰湖黄昏日落的大背景。一轮斜阳,一抹平展展的长堤,画面线条疏落横斜,空间立体感极强,展示了秋郊湖天的空阔视野,与唐人诗“长河落日圆”有相似的意境。再首腹夹以“渐”,“下”两字,又写出了时间的流动感,凝结的画面缓缓活动起来:夕阳西坠,与平堤相近、相切,进而相交。“淡淡”形容在时空间的交叉点中,斜阳余晖淡褪收敛,色彩转为柔和。由于日脚渐下平堤,只见堤边塔影也慢慢伸长,慢慢映入微泛涟漪的湖面。用“浸”字勾勒影斜入水,情态绝妙。“塔影”指朝云墓塔的日影,苏轼《悼朝云并引》云:“朝云病亡于惠州,葬之栖禅寺松林中,东南置大圣塔。”不动声色中,视线由落日移入丰湖,又移近湖边墓地。斜阳、淡晖、平堤、湖水、墓塔种种景物,构成了一组完整的苍凉寂落的荒野景象,隐现着词人怅惘伫望的神色。接下“问秋坟何处”,侧面点出寻访朝云墓地的词人行踪。“秋坟”既喻明时令,又引人联想起李贺《秋来》诗句:“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墓地的幽邃悄怆气氛隔纸而生。因“问”而正面推显“秋坟”荒落景象:“荒亭叶瘦,废碣苔斑。”叶瘦言秋风肃杀,亭荒言地点幽僻,故墓碑废坍,苍苔侵蚀,斑痕累累。据载:朝云墓前有宋时附近寺僧纪念她而筑的六如亭;清嘉庆年间,伊秉绶又将墓重新修葺,并为之立碑,上书“苏东坡先生侍妾子霞王夫人之墓”。时过境迁,词人重来已非昔比,俨然古迹。两句以景作答,独立凭吊,抚碑感慨,悄寂生哀的凝重心情由景托出。“一片零钟碎梵,飘出旧禅关”,宕开一笔写声响,视线循声由近移远,空中传声,另起一种清虚杳渺的意境。“钟”“梵”指寺院内的晚钟和僧徒诵念佛经的声响。“禅关”,寺院山门。朝云墓正后方是一片大松林,左右两边都是佛寺,距离墓地只两里左右。词人在肃穆吊念中,隐隐约约听到松风送来一阵阵从不远处寺院高墙传出的晚祷钟声和轻唱,寻声遥望,神思荡远。“旧禅关”的“旧”字,有深意,朝云信佛,念偈辞世,旧日之寺犹在,而香魂已逝,独宿抔土,长与零钟碎梵为伴,令人怅然。结语跌出“杳杳松林外,添作霜寒”,写因怅望而体察到的秋天季节感受,寒意暗起。“霜寒”与首句“斜阳”首尾呼应,重重渲染了秋晚的萧瑟氛围。

  下阕转发议论,与朝云娓娓对语,主旨即序文所云。在慰解和劝挽朝云的同时,表现了词人的一种人生信念。劝慰分三层来写,节节递进,层层转深,情辞恳切,至为感人。“须信”三句是第一层。“须信”,说服语,语气亲切诚挚。务须相信什么呢?人间远胜仙山!但词人换以艺术形象来表达这一高深的哲理,无枯燥说理之闷,有艺术审美之韵。长卧竹根,清静又安稳,高雅又淡远,这环境与冰肌玉骨、聪灵澹泊的朝云正相般配,胜于去那飘渺微茫的海上三山做神仙。“三山”,仙山蓬莱、方丈、瀛洲的总称。“竹根长卧”,从苏轼《悼朝云》诗“归卧竹根无远近,夜灯勤礼塔中仙”中拈出。“丹成远去,海上三山”,融改苏轼《朝云诗》语,即小序所引者,苏轼诗是称赞朝云到惠州后也操起了“经卷药炉新活计”,与他一样潜研道家长生术,夸她炼丹成后定将升仙,不再作凡人妻妾。这儿,词巧用苏轼诗句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妥贴无隔,蕴意丰厚,对朝云来说也更为熟悉亲近;笔底还有“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苏轼词)的热爱人间之执着。第二层是“只一抔香冢,占断小林峦”二句,说朝云墓占尽小山林风光,乐趣无穷。“一抔”,犹一掬,形容墓丘小小。朝云墓的地点很幽静,四周是肃静的松林,墓后有山溪瀑布流入湖中。有幸远避尘嚣,独享如此风光,不胜舒畅惬意,朝云自然快慰。第三层“似家乡、水仙祠庙,有西湖、为镜照华鬘”,进一步用款款乡情叩动朝云心弦。“家乡”,指朝云的故乡杭州。“水仙祠庙”,杭州西湖苏堤旧有水仙王庙。本来吴人呼伍子胥祠为水仙王庙,后世转呼龙王庙,后又误以水仙为女神(见《西湖志纂》)。词似指丰湖边有朝云祠庙。“西湖”,指丰湖,丰湖位城西,又名西湖。词意思说:丰湖景色有如杭州西湖,湖边有水仙庙,湖水也清澈美丽,可照影梳发,朝云每日临水梳妆,犹如回到了家乡。一个“似”字,融消了异乡异客的孤独感,添生出一股故土难舍的眷恋情思。三层议论,直注而下,理、情、景俱出,风神摇曳,在说理的同时写景抒情,给人以深刻的审美感受,内中寓含着词人对故乡山水的深厚感情。下阕经过三层八句的充分蓄势,词意饱足,于是水到渠成地结出最后一拍:“休肠断,玉妃烟雨,谪堕人间。”“玉妃”云云,出自苏轼《花落复次前韵》诗:“玉妃谪堕烟雨村,先生作诗与招魂。”玉妃本指太真妃杨玉环,诗喻梅花;词又用以象征朝云,借花落暗示人殒,言魂魄归卧丰湖,不须伤心断肠。咏意又重合于序文之旨。玉妃喻象双关重叠,有月下白梅的淡雅迷茫,又有白衣仙女的幽美飘渺,在一片空灵出尘的仙气花香中,朝云的形象得到了高度的净化和升华,词人热爱人间、山水的情怀和豁达的胸襟也随之露白。填词结句,有以动荡见奇,有以迷离称隽,这首词奇隽兼美,是为大家佳制。

参考资料:
1、 品诗文网
译文: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者更道,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使子为使”晏子对曰:“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何为使子?”晏子对曰:“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矣!”(张袂成阴 一作:张袂成帷)
注释:晏子使¹楚。楚人以²晏子短³,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子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bīn)者更道,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使子为使”晏子对曰:“齐之临淄(zī)三百闾,张袂⁴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zhǒng)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何为使子?”晏子对曰:“齐命⁵使,各有所主⁶: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⁷者使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⁸使楚矣!”(张袂成阴 一作:张袂成帷)
  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者更道,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使子为使。”晏子对曰:“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何为使子?”晏子对曰:“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矣!”(张袂成阴 一作:张袂成帷)
译文:晏子将使楚。楚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婴,齐之习辞者也。今方来,吾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对曰:“为其来也,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
注释:晏子将¹使²楚。楚王闻³之⁴,谓左右⁵曰⁶:“晏婴,齐之习辞者⁷也。今方⁸来,吾⁹欲¹⁰辱¹¹之¹²,何以也¹³?”左右对¹⁴曰:“为¹⁵其来也,臣请缚¹⁶一人,过王而¹⁷行,王曰:‘何¹⁸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¹⁹?’曰:‘坐盗。’”
译文:晏子至,楚王赐晏子酒,酒酣,吏二缚一人诣王。王曰:“缚者曷为者也?”对曰:“齐人也,坐盗。”王视晏子曰:“齐人固善盗乎?”晏子避席对曰:“婴闻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王笑曰:“ 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
注释:晏子至,楚王赐¹晏子酒,酒酣²,吏二缚一人诣³王。王曰:“缚者曷⁴为⁵者也?”对曰:“齐人也,坐盗。”王视晏子曰:“齐人固⁶善⁷盗乎?”晏子避席⁸对曰:“婴闻⁹之¹⁰,橘生¹¹淮南则为¹²橘,生于淮北则为枳¹³,叶徒¹⁴相似,其实¹⁵味¹⁶不同¹⁷。所以然者何¹⁸?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¹⁹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²⁰?”王笑曰:“ 圣人²¹非所与熙²²也,寡人反取病焉²³。”
  晏子将使楚。楚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婴,齐之习辞者也。今方来,吾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对曰:“为其来也,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
  晏子将使楚。楚王闻之,谓左右曰:“晏婴,齐之习辞者也。今方来,吾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对曰:“为其来也,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
  晏子至,楚王赐晏子酒,酒酣,吏二缚一人诣王。王曰:“缚者曷为者也?”对曰:“齐人也,坐盗。”王视晏子曰:“齐人固善盗乎?”晏子避席对曰:“婴闻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王笑曰:“ 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
  晏子至,楚王赐晏子酒,酒酣,吏二缚一人诣王。王曰:“缚者曷为者也?”对曰:“齐人也,坐盗。”王视晏子曰:“齐人固善盗乎?”晏子避席对曰:“婴闻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王笑曰:“ 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

  1、整个故事就是一条成语:自取其辱。这个成语最早出现在《论语》中。子贡问怎样交朋友。孔子说:“忠言相告,好话对导,他不听就算了,不要自找羞辱。”但是多数后人对这个成语的了解来自本篇课文。楚王三次想侮辱晏子,结果不但轻而易举被晏子化解了,最后反被晏子侮辱了。成语的意思是说自己所受到的侮辱难堪,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

  2、面对楚王的第二次侮辱,晏子这样回击楚王:“这是什么话?我国首都临淄住满了人。大伙儿把袖子举起来,就是一片云;大伙儿甩一把汗,就是一阵雨;街上的行人肩膀擦着肩膀,脚尖碰着脚跟。大王怎么说齐国没有人呢?” (晏子的这段话里,衍生出三个成语:一是举袂成云;二是挥汗成雨:挥,甩掉;大家用手洒出去的汗珠就像下雨一样,形容人很多。当然,这一成语后来也形容出汗很多,就不是原先的意义了。三是磨肩接踵:磨,并;磨肩,肩膀靠肩膀;踵,脚跟;接踵,脚尖碰脚跟。肩挨肩,脚碰脚,形容人多,拥挤。这一成语也写作“摩肩接踵”。)

  3、当楚王取笑齐国人偷盗时,晏子面不改色,站起来,说:“大王怎么不知道哇?淮南的柑橘,又大又甜。可是橘树一种到淮北,就只能结又小又苦的枳,还不是因为水土不同吗?同样道理,齐国人在齐国安居乐业,好好地劳动,一到楚国,就做起盗贼来了,也许是两国的水土不同吧。”(这段话中包含了一个成语:南橘北枳。枳:落叶灌木,味苦酸,球形。也叫枸橘。南方之橘移植淮河之北就会变成枳。比喻同一物种因环境条件不同而发生变异。)后人遂用“南橘北枳”来比喻环境对人的影响,现代汉语中似乎用于贬义稍多些,形容某种事物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异化”或者“变质”。

登陂陁之长阪兮,坌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谾兮,通谷豁谽谺。汩淢靸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蓊薆兮,览竹林之榛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
登陂(pō)(tuó)¹之长阪(bǎn)兮,坌(bèn)²入曾(céng)³宫之嵯(cuó)(é)。临曲江之隑(qí)州兮,望之山之参(cēn)(cī)。岩岩深山之谾(hōng)兮,通谷豁(huò)(hān)(xiā)。汩(gǔ)(yù)(sǎ)¹⁰以永逝兮,注平皋(gāo)之广衍。观众树之蓊(wěng)(ài)¹¹兮,览竹林之榛(zhēn)¹²。东驰土山兮,北揭¹³石濑(lài)¹⁴。弭(mǐ)¹⁵容与¹⁶兮,历吊二世。
译文:登上崎岖不平的山坡啊,一直延伸到高大的宫殿中。面前是江水中岸曲长的小洲,再远望是起伏蜿蜒的之山。高峻的深山连绵不绝啊,漫长的溪谷深而又深。湍急的水流奔向远方啊,流入宽广平坦的河滩。看群树茂密啊,览竹林丛生。于是东行越过土山啊,向北提衣趟过小溪。在那儿停下不前啊,到秦二世墓前进行凭吊。
注释:¹陂陁:倾斜不平。阪:山坡。²坌:一起。³曾:通“层”。⁴隑:曲折的堤岸。⁵岩岩:形容高峻。⁶谾谾:形容长大。⁷豁:深。⁸谽谺:形容山深。⁹汩淢:形容水流急速。¹⁰靸:形容浪花飞扬。¹¹蓊薆:形容草木茂盛。¹²榛榛:形容草木丛生。¹³揭:提起衣裳过河。¹⁴濑:水浅而有石处。¹⁵弭节:停息。¹⁶容与:不前。
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呜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坟墓芜秽而不修兮,魂无归而不食。夐邈绝而不齐兮,弥久远而愈佅。精罔阆而飞扬兮,拾九天而永逝。呜呼哀哉!
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呜呼¹哀哉!操行之不得²兮,坟墓芜(wú)(huì)而不修兮,魂无归而不食。夐(xiòng)³(miǎo)绝而不齐兮,弥久远而愈佅(mèi)。精罔(wǎng)(làng)而飞扬兮,拾(shè)九天而永逝。呜呼哀哉!
译文:想到他做人不谨严啊,致使国家灭亡;轻信谗言而不醒悟啊,到头来宗庙被毁。呜呼!只因他操行不合典则啊,到如今坟墓荒芜而无人修葺,他的灵魂无处安息,享受不到子孙的祭祀。很久以前就断绝而无人供斋啊,越长久而越加荒漠阴沉。灵魂无依而到处飘扬啊,飘向九天而永远消逝。呜呼哀哉!
注释:¹呜呼:伤悼之辞,祭文中习惯用的套语。²得:宜。³夐:远。⁴佅:通“昧”,昏暗。⁵罔阆:恍惚而无依靠。⁶拾:升。

  此赋可分为两个部分,分别是叙事写景和议论抒情。

  第一部分以叙述人的口气,点出宜春苑的标志性建筑“曾宫”和特殊地貌:发源于南山的水流汇聚成的“曲江”。南望终南山、东驰小土山,西有河水弯曲向北,即为“石濑”之激流。同时,作者也描写了终南山的峰峦和深谷,以及从谷底涌出的泉水。而“曾宫”附近的曲江两岸,则是介于“平皋”和“深山”缓冲地带的丘陵,那里众树“蓊蓑”、竹林“榛榛”,真可谓青山绿水间的休闲胜地也。第一部分结尾句“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既交代了作者“登陂陛之长阪”凭吊二世的荒冢的最终目的,又起到吊古而评人的顺接作用。

  第二部分直接进入议论。作者用“持身不谨兮,亡国失执。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两句,明谈自己的感悟,实是对汉武帝的讽谏。紧接着用“呜乎”一语将情感递进了一层,批评秦二世在操守和德行方面存在的严重缺失,以及由此导致的可悲下场。最后,作者面对“二世”不能传到“万世”反而仅三年就没入荒丘时断言:秦二世的墓地“复邈绝而不齐”、其坟丘“弥久远而愈侏”其灵魂即使变为“罔阆而飞扬”“九天”也要“永逝”。至此,作者的情感也由可叹、可怜转到可悲。

  全赋以乐景写哀情,感情凝重、议论精辟,实乃劝喻委婉的警帝良言也。

参考资料:
1、 李生万 编著.祭文名篇注译赏析.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年:22-25
罗浮梦里真仙,双锁螺鬟,九晕珠钿。晴柳纤柔,春葱细腻,秋藕匀圆。酒盏儿里央及出些腼腆,画帧儿上唤下来的婵娟。试问尊前,月落参横,今夕何年?
罗浮梦里真仙,双锁螺鬟(huán),九晕珠钿¹。晴柳纤柔,春葱细腻,秋藕匀圆。酒盏儿里央及出些腼(miǎn)(tiǎn),画帧(zhēn)²儿上唤下来的婵娟³。试问尊前,月落参横,今夕何年?
译文:像罗浮梦里的仙女,乌黑秀丽的发髻双锁,头戴光芒四射的珠钿。像晴天的细柳那般纤柔,像春天的青葱那样细腻,像秋天的玉藕那样珠圆。酒后红晕的容颜略略显出一此腼腆,俨然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婵娟。试问酋贵的仙女,月落西天,今夕是哪一年?
注释:¹九晕珠钿:形容所戴首饰光芒四射。九,言其多。晕,日、月的外层光圈。²画帧:画卷。³婵娟:指美女。⁴参横:参为二十八宿星之一。参星横在一边,是天快要亮的时候。

zhéguìlìng··luómèngzhēnxiān--qiáo

luómèngzhēnxiān

shuāngsuǒluóhuánjiǔyūnzhūdiàn

qíngliǔxiānróuchūncōngqiūǒuyúnyuán

jiǔzhǎnéryāngchūxiēmiǎntiǎn

huàzhèngérshànghuànxiàláidechánjuān

shìwènzūnqiányuèluòcānhéngjīnnián

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邑人奇之,稍稍宾客其父,或以钱币乞之。父利其然也,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不使学。
金溪¹民方仲永,世隶(lì)²(gēng)。仲永生³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tí)生。父异焉,借旁近生,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¹⁰父母、收族¹¹为意¹²,传一¹³乡秀才观生。自是指¹⁴物作诗立就¹⁵,其文¹⁶¹⁷皆有可观者。邑(yì)¹⁸¹⁹生,稍稍²⁰宾客²¹其父,或以钱币乞²²生。父利其然²³也,日²⁴(pān)²⁵仲永环²⁶(yè)²⁷于邑人,不使学。
译文:金溪县有个百姓叫方仲永,祖祖辈辈以耕种为生。仲永出生五年,还没有见过书写工具,忽然有一天仲永哭着索要这些东西。他的父亲对此感到惊奇,就向邻居借书写工具来给他。仲永立刻写了四句诗,并且题上自己的名字。他的诗以赡养父母,团结族人为主旨,传给全乡的秀才观赏。从此,指定事物让他作诗就能立刻完成,并且诗的文采和道理都有值得欣赏的地方。同县的人们对此都感到非常惊奇,渐渐地都以宾客之礼对待他的父亲,有的人花钱求取仲永的诗。方仲永父亲认为这样有利可图,每天牵着方仲永四处拜访同县的人,不让他学习。
注释:伤:哀伤,叹息。¹金溪:地名,今在江西金溪。²隶:属于。³生:生长到。⁴识:认识。⁵书具:书写的工具(笔、墨、纸、砚等)。⁶求:要。⁷异:对······感到诧异。⁸借旁近:就近借来。旁近,附近,这里指邻居。⁹与:给。.¹⁰养:奉养,赡养。¹¹收族:团结宗族,和同一宗族的人搞好关系。收,聚,团结。¹²意:主旨(中心,或文章大意)。¹³一:全。¹⁴指:指定。¹⁵就:完成。¹⁶文:文采。¹⁷理:道理。¹⁸邑人:同(乡)县的人。¹⁹奇:对······感到惊奇(奇怪)。²⁰稍稍:渐渐。²¹宾客:这里是以宾客生礼相待的意思。宾,本文的意思是状语。²²乞:求取。²³利其然:认为这样是有利可图的。利,认为······有利可图。²⁴日:每天。²⁵扳:通“攀”,牵,引。²⁶环:四处,到处。²⁷谒:拜访。
余闻之也久。明道中,从先人还家,于舅家见之,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
余闻生也久。明道¹中,从²先人³还家,于舅家见生,十二三矣。令作诗,不能称前时生闻。又七年,还自扬州,复到舅家问焉。曰:“泯然众人矣。”
译文:我听到这件事很久了。明道年间,我跟随先父回到家乡,在舅舅家见到他,他已经十二三岁了。我叫他作诗,写出来的诗已经不能与从前的名声相称。又过了七年,我从扬州回到老家金溪,再次到舅舅家去,问起方仲永的情况,他说:“方仲永已经完全如同常人了。”
注释:¹明道:宋仁宗赵祯年号(1010年5月30日-1063年4月30日)。²从:跟随。³先人:指王安石死去的父亲。⁴前时生闻:以前的名声。⁵复:又,再。⁶泯然众人矣:完全如同常人了。泯然:消失,指原有的特点完全消失了。众人,常人。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王子¹曰:仲永生通²³,受生天也。其受生天也,贤人远矣。卒(zú)生为众人,则其受于¹⁰人者不至¹¹也。彼其¹²受生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生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生天,固众人,又不受生人,得为众人而已¹³¹⁴
译文:王安石说:仲永的通晓、领悟能力是天赋的。他的才能是上天赋予的,远胜过其他有才能的人。但最终成为一个平凡的人,是因为他后天所受的教育还没有达到要求。像他那样天生聪明,如此有才智的人,没有受到后天的教育,尚且要成为平凡的人;那么,现在那些本来就不天生聪明,本来就是平凡的人,又不接受后天的教育,难道成为普通人就为止了吗?
注释:¹王子:王安石的自称。²通:通达。³悟:聪慧。⁴受:接受。⁵天:先天。⁶贤:胜过,超过。⁷于:比。⁸材:同“才”,才能。⁹卒:最终。¹⁰于:被。¹¹不至:没有达到要求。至,达到。¹²彼其:他。¹³已:停止。¹⁴耶:表示反问,相当于“吗”、“呢”。

  篇文章讲述了一个江西金溪人名叫“方仲永”的神童因后天父亲不让他学习和被父亲当作造钱工具而沦落到一个普通人的故事。文章借仲永为例,告诫人们决不可单纯依靠天资而不去学习新知识,必须注重后天的教育和学习,强调了后天教育和学习对成才的重要性。这篇文章言简意深,说理严谨。

  文题为“伤仲永”,文中却未见一个“伤”字,然而全篇写的正是一个“伤”字。这正如《王荆公年谱考略》所评:“余谓仲水始而通悟,终焉为泯然众人,见于荆公悼叹者详矣!”由此可见,此文契合照应不在形式上而在内容中。这篇议论文,先叙后议,在事实叙述的基础上立论,事实成为立论的依据。第一、二两段只叙不议,为第三段的议论服务,后面的议论,集中强烈,言简意赅,如画龙点睛,使前面所叙的事实立即升华具有典型意义。全文仅二百字,叙事之简洁。说理之透彻,安石散文风格在此已露出端倪。

  第一段叙述神童方仲永的故事。

  方仲永为金溪民,世代耕田。金溪是王安石外祖父吴玫的家乡。“荆公少年,往来外家甚数”《王荆公年谱考略》文中说“于舅家见之”,仲永当是实有其人。所记仲永五岁不识纸笔砚墨,忽啼求,其父借来给他,他立即写了四句诗,并题了自己的名字,这首诗是以供养父母、团结族人为内容。此事传出后,一乡的秀才都来观看。从此,人们指着东西让他作诗,他挥笔而就,文采与道理都有可取之处。县里人听说,亦很惊奇,渐渐有人请他父亲带他去作客,也有人拿钱帛请他作诗的。他父亲认为此有利可图,便每天拉着他到处拜见县里人,不让他学习。这里所记仲永的特异才能是传闻,与真实情形或有出入。然而作者真正用意并不在此,所以免不了用夸张的笔墨,处处耍突出仲永天斌的特异。其一,不仅生五年不识文具,给纸笔即可写诗,而且能以“养父母”团结同族为主旨,“传一乡秀才观之”,可见影响之大。其二,仲永才思如涌,“指物作诗”一挥而就,而且文采、内容均佳,博得“邑人奇之”,有请他作客的,有向他求诗的,真是誉满全乡。作者如此描写突出了神童仲永的特异天资,为下文的因不后学而“泯然众人”作了很好的铺垫,为全文的知识才干“受之人”立论打下了基础。文中的“利”字很有份量,突出其父‘不使学”的原因,更暗示给人们急功近利对人才的危害。“不使学”是仲永由夭才变为平庸的关键,是本文议论的中心。

  第二段段,从作者亲自见闻的角度简略交待了仲永从神童沦为“众人”的过程。

  开头的“余闻之也久”,束上起下,一方面显示上段所写的内容即据传闻而得,另一方面又引出亲识其面的愿望。作者写了两次见闻:一次是仲永十二三岁时,“令作诗,不能称前时之闻”,暗示在这六七年中,仲永的诗毫无长进。如果说,五六岁儿童作的诗尽管稚拙,人们尚觉可观,那么六七年后写得反而不如以前听说的那样好,人们便非但不以为奇,且因先时之闻名而感到其名不副实了。第二次是仲永二十岁时。这次并未见面,只是听亲戚说:“泯然众人矣!”一句话就交待了这位从前的神童的结局。两次写法不同,但都极简练而有含蕴。“泯然众人矣”一语,把说话人漠然视之的态度生动地表现出来,与先前“邑人奇之”的情况恰成对照,而作者的惋惜感慨之意也隐见言外。

  最后一段是作者对方仲永由一邑称奇的神童变成无声无息的普通人一事所发的议论,也是本篇思想的集中体现。

  作者首先指出,仲永的聪明颖悟是“受之天”,即来自天赋,而且他的天赋远超于一般的有才能的人。这正是为了反跌出下面的正意:“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关键原因是缺乏后天的教育和学习。到这里,已将上两段所叙述的情事都议论到了。但作者却就势转进一层,指出天赋这样好的仲永,没有受到后天的培养教育,尚且沦为众人;那么天赋本属平常的一般人,如果再不受教育,连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都不行。前者是宾,后者是主,在对比中更突出了一般人学习的重要性。就方仲永的情况看,这层议论仿佛是余波,但作者主要的用意正在这里。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资质平常的人总是多数。方仲永这一典型事例的意义主要不在于说后天赋好的人不学习会造成什么后果,而在于说明后天教育对一个人成长的决定意义。

  题内的“伤”字就具有多层意蕴。首先是表层的,为仲永这样一个天资聪颖的儿童最终沦为众人感到惋惜;进一层,是感慨仲永虽有天赋,却没有遇上有利于他成长提高的环境。文中对其父以仲永为获利之资的叙写,就含有对泯灭天才的人为环境的批评。更进一层,从仲永的具体事例生发开来,感慨社会上许多资质平常的人不去努力学习提高,以致连成为众人都不可得。这样,作者所“伤”的就不再局限于仲永个人,而是许许多多不“受之天”又“不受之人”的众人,作者的感慨和文章的思想意义也就深刻多了。

  这篇文章的语言十分精当。叙事部分仅以一百五十多字就完整地叙述了方仲永从五岁到二十岁间才能变化的过程,议论部分也不过七十余字,文中的每一词、句都有其确切的表达作用,而不是可有可无。例如第一段,首句交代籍贯、身份、姓名、家世,这不仅是必不可少的一般介绍,而且“世隶耕”三字是对“未尝识书具”“不使学”的必要铺垫,既衬托了方仲永的非凡天资,又暗示了造成他命运的家庭背景;一个“啼”字,生动地写出方仲永索求书具的儿童情态;“忽”“即”“立”三个副词,使一个天资非凡、文思敏捷的神童形象跃然纸上;“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仅一句话就刻画出方仲永父亲贪图小利而自得的可悲可叹的愚昧无知之态;“不使学”三字,看似平淡,却为方仲永的变化埋下伏笔,点出方仲永命运变化的关键。第二段叙事极为简要,仅以一“见”一“闻”一“问”就交代了方仲永后来的变化和结局。结尾的议论部分,言简意深,说理严谨。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总1313-1315
2、 吕晴飞.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辞典: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1084-1086

shāngzhòngyǒng

wángānshí sòngdài 

    jīnmínfāngzhòngyǒng shìgēng zhòngyǒngshēngnián wèichángshíshū qiúzhī yān jièpángjìnzhī shūshī bìngwèimíng shīyǎng shōuwèi chuánxiāngxiùcáiguānzhī shìzhǐzuòshījiù wénjiēyǒuguānzhě rénzhī shāoshāobīn huòqiánzhī rán pānzhòngyǒnghuánrén shǐ使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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