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写宋亡后,王夫人被掠出宋宫,辗转北上,在驿舍听到夜雨淋铃,愁恨无法消解。词人用沉重的笔调,紧扣“最苦”两字,反复陈述了亡国的痛烈心情。起首“问琵琶,胡沙外怎生风色。”两句以昭君比喻王清惠,她在北行途中,常向琵琶自语叹息:在塞外,除了黄沙还有什么风光?先写塞外的荒凉和她心情的凄怆,然后用名贵牡丹姚黄被人从仙宫里连根挖出,王母娘娘停止瑶池仙宴,汉宫金铜仙人被拆迁而泪满金盘,和唐玄宗在蜀中听到夜雨淋铃而万分感伤等一系列典故,写宋室灭亡,皇室人员被驱北行的惨状。
下片写回首往事已成云烟,瞩目未来更添伤悲,情愿做一个男子汉慷慨殉国,决不愿像宋恭帝、全太后那样对敌人俯首称臣。词人先写国破家亡,繁华销尽,男儿已为国捐躯,此恨难消的悲痛心情,同时刻画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民族英雄的形象。“那堪说”表明其悲痛之极,不能卒言。再以昭阳殿、铜雀台日落日出的变化,写改朝易代的惨景。“想男儿慷慨,嚼穿龈血。”这种情境是词人所亲历亲知的,以补充王夫人的“妾在深宫那得知”的事实。”用“想”字领起,意境就更充实。“回首昭阳离落日,伤心铜雀迎秋月。”落日和秋月将光辉洒在故国宫殿上,寄托一种思念的情感。“回首”“伤心”,借王夫人口气,寓其词人的悲感。“算妾身、不愿似天家,金瓯缺。”点明词人缘何代王清惠作这首词的缘由。词人改变王清惠原作中消极避祸的思想,要洁身自爱,坚守操节,这实际上是词人借王夫人之口表达的自勉之词,并与王夫人和众宫娥共勉。
全词一气贯注,词人集中笔力抒写亡国之痛,在这基础上慷慨明志。上片运用各种典故描述离阙北上的痛苦。过片复申亡国之祸的惨烈。接着以将士的血战报国砥砺自己的志节,复以遥想故宫加深故国之思,瞻念前景而悲不自胜。最后表明誓死守节之志,有穿云裂石之概。全词层层递进,字字泣血,题旨在不断强化中得到实现,给读者以强烈感染。
这首诗是诗人被俘后路过建康(今南京)所作。前六句主要写了建康的历史地位、变化以及人民的不幸。最后两句对月抒怀,表达祖国河山为外敌所占的无奈和沉痛。
“金陵古会府,南渡旧陪京。”点明建康地位的诗句,很有王勃《滕王阁序》的开头:“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的意味。不过这两句并非在泛泛地介绍建康的历史,而是把它放在“会府”、“陪京”的位置上,使之越发显示出同国家兴亡的关系来,并进而说明作者所以一入建康便感慨系之的原因。同时,句中的一个“旧”字,还仿佛表示:陪京之事,已为陈迹,只可追抚,不得而再了。
“山势犹盘礴,江流已变更。”继言建康的变化。山势既然盘礴,江流也当依旧,这才是生活的真实,因为改朝换代并不能使山河改观。然而,国家变了,人事变了,作者的感情也变了,所以在诗人看来山势依旧,而江流已非,这种用艺术的真实“破坏”生活的真实而成的句子,古人叫做“无理语”。“无理语”有极强的表现力,清人贺裳称之为“无理而妙”(《皱水轩词签》),并说:“理实未尝碍诗之妙······但是千理多一曲折耳”(吴乔《围炉诗话》引)。之所似能够“多一曲折”,是由于感情的作用;反过来又因为有了这一曲折,感情被表达得更集中、更突出了。
“健儿徙幽土,新鬼哭台城。”则是说这里最大的变化是这里的人。元人入主中原后,宋朝的忠臣良将非迁即死。“健儿”、“新鬼”包括了忠于宋室的一切人;“徙幽土”、“哭台城”则是他们最可能有的归宿。本应居于城中的人偏徙幽土,含冤的鬼魂竟哭于往日繁华的台城,这里叙写的是建康的现实,也泣诉了作者的情怀。从写法上看,中间四句采用两两相对的形式:三、五句真事直写,朴素、有力;四、六句虚事实描,强烈、感人。
“一片清溪月,偏于客有情。”写对月伤怀。大约是山河供愁、人事催泪,所以当不堪回首的时候,作者只能掉头去看“清溪月”。也只有这月“偏于客有情”。有何情,作者不说,但从亡国以后的陪京“月”,同被俘以后解送北上的“客”的联系中不难得出答案。这里,诗篇以欲言又止的姿态刹尾,是有意留给以广阔的想象天地。无言的结果,可能敌得过万语千言。
这首词整篇用唐代张惜的宠姬关盼盼自比,以一个女子的口吻写出了词人的爱国赤心。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被拘已历经数年,一个“捱”字道出了内心无时不在的煎熬之苦,有情者品此字,似可见高楼小窗前一位孤愁女子引颈翘望而又眉心锁紧、黯然失神的形象情景;用“秋色”代岁月,也可显示词人心底之情,年年春夏秋冬四时景色,但对于拘囚于敌的人来说,眼前心头却尽是萧瑟之秋,形象传达出词人当时的心境。“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这是对过去美好生活的追忆。看眼前凄凉,不自觉处又忆起那些乘鸾鸟上仙阙的时日。然而这一切都是梦的影子,不可唤回了,于是,只落得“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面对已发生巨变的生活,自己愁也多忧也极,一天天地肌肤消瘦红颜隐褪,倒是衣带越来越宽松了;每天以泪洗面,屈辱忧愤的泪水打湿了绣枕。“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最难忍受的还是入夜芭蕉树影在薄薄的窗纱上摇曳.青灯闪烁,独歇垂泪的时节。这一段词人用比喻,极力渲染铺写自己当时处境的艰难,为下片明志设下铺垫。
“曲池合,高台灭。人间事,何堪说!”高台曲池变幻覆灭只在朝夕,人世间的这些事又怎能一一说起这是词人暗喻国家已亡的现实。以下几句词人引用典故直述心志:“向南陌阡上,满襟清血。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我对祖国的忠贞不渝,恰如美人向旧主墓道上倾泻的千行血泪;世事沧桑,新朝已代旧主,奔走追逐新主者大有人在,但我却永如那正上中天的皓月清明无瑕,精忠不二。这里词人用,“分明月”比喻自己亮可鉴人的忠国之心,乃是该词的心脏所在。词的最后两旬用典,借对乐昌公主的讥笑,再次申明自己的态度,“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乐昌公主你心迹有变,一段风流旧事转瞬即逝,然那菱花破镜却是一碎再不能重圆了。词人表面笑乐昌,却实是嗤笑那些随波逐流、得意一时的新贵,具有强烈的蔑视和讽刺意味。
《重阳》这首诗是文天祥被捕后,在元朝被囚禁期间所作。全诗没有一点过节的喜悦和快乐,也没有年轻有为、蒸蒸日上的朝气,更没有官场得意、登高望远的企盼;也许能看到一丝西风烈马、叱咤风云的影子,但那也只是过去式。更多的是凝重、自励、追忆、反省,但尽管如此,全诗却不曾给人一点消沉和沮丧,相反,它让人痛定思痛、发愤图强。文天祥这首《重阳》,远不止是重阳节这么简单,更多是隐含诗人的心愿:盼望重见天日、重获阳光,甚至希望能起死回生、东山再起!
“万里飘零两鬓蓬,故乡秋色老梧桐。”是写实、写景。“万里”是指地理距离,“飘零”是指他自己一个人,“万里飘零”实则孤身被囚于元朝监狱的写照。“两鬓蓬”是形容他自己在被囚禁过程中的形象,也是年龄和景况的实际写照。“万里飘零两鬓蓬”,一个长期被囚于远离故土的监狱中的犯人形象跃然纸上。
“梧桐”是囚室中能看到的窗外景象之一,看到这老梧桐,就让诗人想到自己的家乡,这是写景,触景生情。梧桐在古诗词中常有多种意像及寓意,其中包括高洁品格、孤独忧愁、离情老绪等,诗人在此特老写梧桐,恐怕这些意义多少都有一点。“故乡秋色老梧桐”是诗人被这秋天景色勾起的对家乡、故国的眷念,也是诗人以梧桐自勉、自励,希望自己最终能成为凤凰向往的、有用的栋梁之材。
“雁栖新月江湖满,燕老斜阳巷陌空。”是诗人的向往、是抒情。诗人祈望自己能象大雁或者燕子,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翱翔。我们都知道,大雁是候鸟,雁至秋而南翔,故称秋天为雁天。雁南飞正是文天祥所希望的。燕子到了晚上也要回巢守家,享受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这是多么美妙的景象。不过这些虽然简单,但对文天祥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及的。这里诗人将它们安排在颌联里,严格的对仗更显形式上的美感,它既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也有转换的用意。这一句重在真情流露,诗人将自己比作南飞雁和归巢燕子,盼望能最终再获自由。
“落叶何心定流水,黄花无主更西风。”颈联又是一句工整的对仗,这是这首诗的核心,更是其灵魂。没有这一句,全诗必然落入俗套,有了这一句,全诗都活起来了:出众、清奇、典雅、高尚。“落叶”对“黄花”、“何心”对“无主”、“流水”对“西风”,几乎无懈可击。落花流水春去也,那是一种无可奈何,落花都如此,何况是落叶,随波逐流、顺其自然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什么。
当然,水流代表大势所趋,大江东去势不可挡,谁想阻挡滚滚而来的历史潮流,只能自取灭亡。作为自身难保的落叶,更不可能有任何力量可以造成一点影响,落叶如果想去挡住流水,哪是自不量力。这是狱中文天祥的隐喻,流水是指元朝推翻宋朝,进入新的历史纪元。这时文天祥非常清醒,当时全国都已沦陷,包括当时的皇帝、皇太后等都投降了,他要想靠自己一已之力去阻挡这一潮流,这是绝无可能,也是非常可笑的,因此,他用“何心”、“定”来入诗,“何心”可以理解为“那有这样的心”、“任何这一类的心事”,“定”是“定下来”、“定住”的意思,他在此用诗句表明自己的态度,换言之,他声明,自己无意要去阻挡这一历史必然趋势。
“黄花无主更西风”中的“黄花”是指菊花,即黄菊、秋菊。“无主”当然是指没有主人的、是野生的、是自然生长的。
重阳(农历九月初九)赏菊,是我国的民俗之一。历史上文人写菊花、黄花的诗篇数不胜数,当然他们之间各有千秋、难分高下,含义也各不相同,有纯粹的咏叹、也有无病呻吟,有情深意重、也有杀气冲天。历史上黄巢的《菊花》:“待到秋来九月八,此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就很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还是元稹的《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相对朴实与平和一些。
文天祥也写黄花、菊花,当然他也看重菊花的高贵品性,“此花开尽更无花”这一点上他与元稹有共同之处,但文天祥强调的是“无主”,“无主”让文天祥更自豪,因为皇帝都投降了,而且反过来劝他也投降,如果说文天祥是为了效忠宋朝小朝廷,那已经完全解释不通。
因此,文天祥通过用“无主”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是对古往今来说他是“愚忠”的反驳和反击,他在告诉世人,他的抗元行动是自觉自动的,是不受老人指使的,他为的是心中的理想、为的是民族的大义、为的是中华文明的传承。
他要告慰后人,无主的黄花特立独行、无主的黄花巍然屹立、无主的黄花永不言败,凛冽的西风根本不算什么、凛冽的西风只能自叹不如、凛冽的西风最终无可奈何,所以,文天祥用了一个“更”字,他让后来人知道,“无主”的“黄花”“更”在“西风”之上。这里的深意,只有用心聆听,才能有所觉悟。
“乾坤遗恨知多少,前日龙山如梦中。”这一句是回顾和反省,是收尾。
“龙山”隐喻中华民族的生息繁衍的发源地,也有称为“方山”的。方山是指中岳嵩山的南麓两山之间,是夏族群的生息繁衍之地,也是中华第一个王朝夏朝、夏禹国的诞生地—河南登封。夏后自方山北麓迁徙至方山东麓的颖水之滨,即夏都夏邑—河南禹州。方山颖水,就是指华夏民族,中华民族,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当然,文天祥这里的“龙山”,也有他个人的隐痛。
《指南录》是文天祥写从被扣元营到返回温州的战斗经历的—部诗集。本文是他为诗集写的后序,叙述出使元军、被驱北行、中途逃脱、辗转回到永嘉的艰险遭遇,表现了作者坚贞不屈的爱国精神。
本文的语言十分讲究。从句法上看,骈散结合、灵活多变;从词法上看,大量同义动词的运用和“死”字的22次重复出现,准确地表现了作者颠沛流离的艰辛和遭遇困厄的苦况。
结合叙述进行抒情、议论是本文的特点。如先写他临危受命,时“欲一觇北,归而求救国之策”;再写他被迫北上,本应自杀,因“将以有为”,才“隐忍以行”;然后写他逃出敌营,奔走救国,历尽艰险的悲惨遭遇。以叙为主,富情于叙;随后以抒情为主结合叙事,又间断插入议论,使叙事、抒情、议论浑然一体,表现了作者威武不屈的浩然正气和面对山河破碎的亡国之痛。
南宋末年,激烈的民族矛盾激发了许多人的爱国感情,写出了一些爱国主义的作品。本文就是这样的作品。它记叙了作者出使元营与敌抗争的情况及脱逃南归的艰险经历,表达了作者坚强不屈的民族气节和万死不辞的爱国主义精神。本文和《指南录》中的一些诗为人们广泛传诵,多少年来成为许多爱国志士坚持斗争的思想武器。